晚上下班的徐春蕾来接林沛,打眼一看就发觉女儿肉眼可见的萎靡。 陈姨赶紧汇报情况:“果果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问她也不说,就跟我说没事。下午那会我给她量了一□□温,还是正常得。不过老这样也不行啊,你还是带她去看看吧。” 徐春蕾听了,面色也凝重起来,“给陈姐添麻烦了,我赶紧带她去看看。” 一听要去看病,林沛赶紧拉住徐春蕾,“妈妈我没事,不用去找大夫。” 花钱倒是其次,关键是林沛永远记得这会医院护士手里的铁盒子,还有铁盒子里仿佛用来纳鞋底子的大针头。 徐春蕾很担心女儿,这两天又是发烧又是吃不下东西,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心里焦躁得很,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摸摸孩子的头:“没事,妈妈就带你去看一下,没事,咱们不打针啊。” 陈姨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果果听话,让别的阿姨给你量量体温,妈妈也放心。” 林沛:“……” 谢谢你啊,大姨,就说我现在这个吃不下直反胃的样子,都是因为你那给雏鸟喂食的场面太美我看了难受呢。 可惜在当事人面前,内里是虚伪大人的林沛说不出这种大实话,只能被林彩霞拽着上了车子,一路飞驰到了卫生站。 卫生站门口,林沛使出吃奶的力气,好歹拉住了她妈——他俩旁边,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被医院大门气势所摄,直接使出千斤坠,拖得他瘦弱的妈妈一个趔趄。 林沛咽口口水,转回视线:“妈、妈,我真没事,咱们不用看大夫。不用花这个钱!” 徐春蕾深知小孩子为了不看大夫无所不用其极,板着脸教育她:“果果,身体不舒服就要赶紧找大夫看一看,耽误不得。” 林沛腹诽,拉倒吧,二十年后你就是咱们家讳疾忌医第一人。让你看个牙你都能找出101个理由搪塞我。 “可是我真的没事,就是、就是陈姨今天给小宝宝喂饭,是自己嚼了那啥喂给他们几个吃,”林沛一边描述,一边止不住地犯恶心,“我看了实在是恶心,吃不下饭还想吐……” 林彩霞纳闷:“这你恶心什么啊,你牙没长齐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喂你的啊?” 林沛:“……呕” —— 脸色发绿的林沛蔫头耷脑地回到家,自己悻悻爬上椅子,摊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徐春蕾颇为惊奇,自己这个宝贝闺女平时娇气得很,动不动就是要抱抱,还得让自己软言好语地哄着她,要是哪儿不舒服了,更是不得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自己怀里才叫好,昨天因为发烧没有力气也就算了,今天都没吃上饭,竟然也这么安静。 不过今天陈姐提到,果果还给其他小朋友出点子玩游戏。莫非,这就是孩子在自己不经意间长大了! 被自己的想法感动到的徐春蕾哪里想得到,林沛这个自立自强的样子,完全是因为她是个替换芯,而且是经过二十年不懈努力,把出生时自带的那点撒娇技能点不断的倒扣、再扣、扣到负,肩扛桶装水,脚踩臭蟑螂的抠脚糙汉芯。再加上为了减肥一天三盒牛奶的事林沛都没少干,区区脾胃不适,根本就不是事,怎么能让她示弱呢。 只不过连续两天身体上的不爽和心灵上的摧残,坚定了林沛想发设法离开托儿所的信念,如果按部就班走以前的老路,她还要在这里待两年,两年时间干点什么不比看人给孩子喂饭强。 就是怎么说服自己这对年轻的爸妈,她还得考虑一下。 这两天里林沛也尝试过跟徐春蕾沟通,想要告诉她自己“可能来自未来”这件听起来荒诞又可笑的事,但是每当她张嘴要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大脑就会一片空白,忘记自己要说的话。一次两次她还没有察觉,次数多了,林沛有些慌,子不语怪力乱神。 没想到,终有一天“不可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思绪飘远,眼神飘忽,越想越觉得有点可怕的林沛突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了炒菜的香气。 哎呀哎呀,管他那么多,干饭了!晚上米饭馒头不怕胖的生活简直不要更快乐。 徐春蕾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大口吃馒头吃炒白菜。这两年孩子大了不好管了,让林沛吃菜都跟要她命似的,连哄带骗斗智斗勇才能吃两口,现在倒好,一盘子白菜她自己已经吃了小半,看起来还……意犹未尽? 纵然十分疑惑,可孩子吃菜了毕竟是好事,徐春蕾琢磨最大的可能就是托儿所有别的小朋友吃炒白菜,小孩子嘛,别人的就是好的,看见了就眼馋呗。 以后就问问陈姐所里其他小孩儿都带什么,自己晚上就给果果做什么吧,让她多吃点菜。 唉,母女俩今天也是想法完全相左,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默契呢。 把剩下的半盘菜吃了,徐春蕾哼着歌去刷碗。顺便还带回了今天难得早早回来的林承远。 “爸爸回来啦。”林沛努力扮演欢迎爸爸回家的小朋友,围着她爸的小腿转了一圈,差点把林承远绊倒。 徐春蕾一把把女儿拎过来,也好奇地问:“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早啊?老赵舍得让你们回来了,他不是按着你们死命干呢。” 林承远手里捏着个凉馒头往嘴里塞,“嗐,做不成,那玩意看着简单,里面不知道什么道道。连着三天了,大伙都顶不住了。这不今儿就让大伙儿回来换换脑子,明儿再说。” “你们要做什么呀?”林沛扒着她爸的腿,好奇地问。 林承远在厂里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林沛正在准备出生;林承远在厂里干得还不干得还不错的时候,林沛还不怎么记事儿;林沛记事了,她爸自请下岗了…… 后来林承远提起厂子,也更多的是说些人际关系,兄弟情义,没怎么说过单位生产那点事,这会儿提起来林沛就来了兴趣,怎么这听起来还有点发明创造的意思?不就是个按单生产的零件加工厂吗。 林承远不知道个头不大的女儿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厂子看扁了,他骄傲地说:“爸爸和叔叔们在做大机器!” 林沛:“……” 徐春蕾:“……” 林沛犹豫一下,试着夸赞:“爸爸……真棒!” 徐春蕾白了丈夫一眼,还大机器,你见过吗你,就你们做出来的那俩零件,组个机器开关还差不多。 自觉被女儿崇拜了的林承远骄傲自满了一会,吃掉了两个馒头,这才想起还有个事,赶紧又跟徐春蕾说:“今天小美和小玉打电话来了,小美说下周三他们过来,小玉说这礼拜天大姨可能就来了。” 小美小玉!林沛支棱起耳朵,这俩人名字很熟啊,美玉美玉,这是自己两个姑姑的名字。 果然,徐春蕾慢慢收敛了笑容,不太积极地说道:“哦,他们又该来了啊。今年也挺早。” 林承远也无奈,家里情况在那摆着——一共三间房,而且没有厕所:“算了,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回聚在一起,果果奶奶他们也是想在一块多待两天,就是我这儿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你就辛苦辛苦吧。” 林沛听着,再一看日子,3月17,那确实是该来了。 清明节,这在林家可是重要节日,奶奶家那边的亲戚,爷爷家这边的亲戚,这个日子都要从散落的五湖四海齐聚南城县,焚香祭祖,烧纸供奉,向祖先们表态自己这些不肖子孙虽然远离故土,但是绝对没有忘祖,逢年过节还是惦记着他们的。更何况都说早清明晚十五,就是说清明节烧纸要提前,农历七月十五则要错后两天。现在三月中旬已经过半,他们要来也不稀奇。 这些人,活着孝不孝不知道,死了确实挺爱乱叫的。 林承远和徐春蕾商量这些人怎么安置,是不是还能按照以前那样,又或者今年是不是可以安排其中一些人住到另一些亲戚家。 林沛抱着胳膊蹲在一旁,这些要来到得人,在父母看来是大事,与她却没什么关系。即使这群人里有她在后来的岁月中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 他们之间的回忆已经只剩下那些摩擦和间隙,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争吵和愤懑也在逐渐淡去,如果不是这次奇妙的时光之旅,林沛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想不起老两口的样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除掉那些狗屁倒灶的糟心事,这对老人对林沛来说也不过是一对认识但不太熟的陌生人而已。 只是想到这对已经作古的老人,再算算自己现在的年纪,林沛突然发觉,现在的她还是一个有外公外婆的宝宝呀。还记得姥姥周日早上蹲坐在自家门口,就为了给他们送张热饼的样子,也记得姥爷骗自己西瓜籽吃下去肚子里要结小西瓜的坏样,她想老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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