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叨叨的筹备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除夕夜。傍晚的时候妈妈和黎叔叔正热火朝天的准备年夜饭的食材,在这方面我实在插不上手,索性跑回卧室开始构思贺岁短信。但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也没想出比“新年好‘更有新意的贺词。 抬眼看看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这个时候叶唯和大伯大伯母估计都在爷爷那里筹备年夜饭。前两年好像没主动给爷爷打过电话,只趁着叶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让他把手机给爷爷然后含含糊糊的拜个年就迅速挂电话。今年的话应该打个电话认真的拜个年吧。 我翻出通讯录在两个号码之间犹豫,一个是爷爷的手机号,另一个是客厅里的座机。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播了第二个号码。因为我知道叶唯只要在肯定是他先跑过去接电话,有个缓冲也是好的。 趁着还没打退堂鼓,我眼睛一闭把拇指重重的按在了拨号键上。嘟嘟两声过后电话被接通,我率先开口:“哥,是我。” “岑岑?”那声音雄浑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问,竟然是爷爷。 我一时没准备好,有些无措的应:“是我,爷爷。” 话筒里一时寂静无声,好像电话的两端都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经过几秒难熬的沉默后,先开口的竟是爷爷。 “找你哥呀,他在外面收拾鞭炮呢,我帮你叫他。” 听声音好似马上就要放下话筒出去喊人了,我立马出声:“不是,爷爷我找你。” 重新听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我整理了下情绪把声线尽量扬起来。 “爷爷,过年好呀。我知道您睡觉比较早,所以想着早点打电话给您拜个年。祝您新年快乐,吉祥如意,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话音落后又是一秒的沉默,但下一秒爷爷爽朗的笑声便顺着听筒传来。 “哈哈哈好好好,当然少不了我们岑岑的红包。爷爷早就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红包,等叶唯过去看你的时候就给你带过去。“ 玩笑开过后,我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也变得松快起来。我问候他的身体状况,他关心我的学习。很难想象,我们爷孙俩也有闲话家常的时候。心里的芥蒂很难完全消除,也许我永远无法跟他闲聊般的提起爸爸,但比起从前的怨恨与隔阂,现在能这般家常的相处已经很好了。 挂上电话后没多久叶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岑岑,你不知道你的一通电话威力多大,刚才爷爷跟老小孩似的见人就炫耀你给他拜年的事儿。” 叶唯一如既往的扮演着叶家和平使者的角色乐此不疲。我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冲他撒娇:“爷爷和大伯大伯母的红包你可不要贪慕,还有啊,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成年人了,所以你那边的红包也不能少。” 听筒里一阵淅淅索索,随后听到叶唯带着紧张音调的声音:“你小声点,刚我妈在旁边呢。” “呵,敢做不敢当的渣男,挂了。” 化身叶怼怼的叶岑同学表示天性的释放真是令人开心。 耳边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我隔着窗户往下看,楼下已经犹如蓬莱仙境一般烟幕缭绕。山海这边的习俗是年夜饭之前先放一次鞭炮,等快午夜十二点了再放一次。窗外的爆竹声声入耳,刺激的我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一个箭步窜回被窝里,迅速打开通讯录拨出那个蓄谋已久的电话。 刚一接通,外面的鞭炮声又一次此起彼伏的炸开,我趁着震天的响声大声的喊他的名字。 “顾勉顾勉顾勉!” 我一手捂住一边的耳朵,把听筒紧紧的贴在另一只耳朵上,清晰的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在我在我在!” “新年快乐呀!”我兴奋的大喊。 “新年快乐!”他也同样大喊着回应我。 新年的气氛真好,让我变成了在被子里乐的滚来滚去的降智儿童。普天同庆的日子里,稍微有一点点不含蓄不羞赧也没什么吧。 “你的年夜饭是什么,不会真是康师傅配涪陵吧。” 对面的声音清越舒朗:“我拍给你看。” 电话没有挂断,我打开免提后点开他发过来的图片。虽然不是泡面榨菜,但看起来也不比康师傅体面。估计顾勉根本不会蒸米饭,今天外面又没有现蒸的馒头可以买,他竟然用一盘切片吐司当主食。配菜倒是很精心烹饪过的样子,呃,精心烹饪的黑暗。只见吐司的旁边摆了两个盘子,能看的出来是经过精心摆盘的,就是没能辨认出来是什么。 于是我虚心请教:“左边那盘黑漆漆的块状物是什么?” 听筒里的声音尴尬的很不自然:“呃,糖醋小排。” 我两指在屏幕上划使图片放大,果然能在块状物的边缘看到类似骨头的质地。 “那右边那盘黄绿黄绿的菜叶叶上浇的是什么酱汁,照烧汁吗?” 回应我的声音更微弱:“这是蒜蓉粉丝娃娃菜。” “那,粉丝呢?” “一大坨缠在一起硬邦邦的没熟,只能扔了。” 我发誓我真的已经拿出最大的毅力克制自己的爆笑,但......无果。 我趴在床上笑的眼泪汪汪:“哈哈哈不是说惊艳全场吗,惊倒是看到了,艳呢没开导航走丢了吗啊哈哈哈......” 听筒里的声音也是闷闷的笑,笑完了还解释:“我在国外待久了,可能还是做西餐比较得心应手。” “啊哈哈哈你是说你那盘打开包装直接装盘的面包吗,中间切的那一刀确实很能体现刀工。” 他在我的笑声中艰难开口:“烹饪天赋这种东西可能比较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我笑了好一阵终于能停下来,开始慢慢悠悠的奔向自己的主题。 “你这年夜饭实在很难让我这么词汇量丰富的人找出可以称赞的方面。而且你现在可是在海边耶,年夜饭没有点海鲜怎么算入乡随俗呢。这样吧,既然你这个异乡人到了我的地盘,我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凄凄惨惨的过年吧。不如你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我趁着还没开饭给你搜罗一点我妈做的美食,等一会儿我陪家人吃过年夜饭就出来带给你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点愣神,好一会儿才似反应过来似的问:“你不在家看春晚吗?” 春晚哪有你好看。我在心里偷偷回答。 “春晚哪有市政广场的烟花好看,等你吃完年夜饭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听解音音吹嘘很多次了,我都还没看过呢。” “好,那你慢慢吃,我不着急,随叫随到。” 挂上电话后我迅速起身,打开房门俏咪咪窜到栏杆那里往下看,果然就像事先预料的那样,黎叔叔并不在厨房帮忙,客厅里摆着的一箱鞭炮也不见了踪迹,厨房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关着玻璃门忙活。 就是现在。 我跑回房间从写字台下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双层保温饭盒,然后蹑手蹑脚的往餐厅走去。餐桌上已经摆了荤素搭配的七八种菜色,我蹲在靠近客厅的这边轻手轻脚的打开饭盒,拿出筷子开始偷菜,一边偷一边想我这到底算不算家贼。 为了不被看出来,我每种只敢夹两筷子,幸亏除了菜还有水饺,每样拿一点也很容易就装满了两层。听到厨房门有响动,我立马盒子一盖火箭一般的窜上了楼梯,徒留我妈在后面纳闷这孩子怎么了。 等我放好东西若无其事的下楼时就听到妈妈笑着跟黎叔叔打趣:“这孩子刚才跑的跟什么似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出来往桌子上一看,偷吃红烧肉了。” 我结结巴巴的回答:“啊,哪有?” 妈妈笑着拍往盘子里一指:“格局都变了还不承认。” 我扶额,大意了,没想到就一盘菜还有格局。又瞟了眼旁边的菜才舒了口气,幸亏其他的不存在什么格局,不然我一会儿如果还能吃得下去,就是妈妈眼中妥妥的大胃王了。 离春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帮忙把碗碟摆到桌上,又给每人倒了一杯饮料,年夜饭就算正是开始了。以往吃饭都是闷头吃,所以除了经常吃的菜色,一般的菜我都不大能叫出名字。这回为了一会儿能显得专业一点,我不光向妈妈请教了菜式的名字,就连怎么做都大致了解了一下。我妈心也是真大,完全察觉不出来我的不对劲,还以为我突然在烹饪方面开窍了,介绍的格外细致。 饭后妈妈打开电视机招呼我去看春晚,我脸不红气不喘的把提前编排好的瞎话一股脑的说出来。 “解音音喊我一起去市政广场看烟花,我出去一会儿,看完就回来。” 大概是我平时就神出鬼没的不常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所以妈妈并不怀疑,只是嘱咐我多穿一点不要感冒。我点头答应着,转身一脸窃喜的往楼上跑。 某人饿太久了,要抓紧一点时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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