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路途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下午我们乘坐着车缓缓驶进熟悉的院子。看着窗外熟悉的场景,我迟疑着不想下车。有种想给顾勉打电话的冲动,告诉他我有点怂,需要撑腰。想着他在海边温暖的笑,嘴角也不自觉的轻轻扬起来,下次见面要告诉他,顾勉有一个神奇的功效,想一想就能壮怂人胆。 司机叔叔帮我跟妈妈拉着行李箱往里面安置,没了行李箱拉杆的依仗,我无处安放的双手相互搓了搓有了点热度心终于能能安定下来。随着叶唯走进去,对着大堂中央负手而立的老人,我讷讷叫了声“爷爷”。 索性爷爷不是什么感情外露的人,晚上的家宴吃的很安静。席间没有人安慰我不要难过,也没人追忆往昔。除了见面时爷爷在我肩膀上重重一拍,这顿饭平常的像每个放学回家后那样。 爷爷依然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严格作息,不会因为儿子的离世而有丝毫变化。我依然住的是从小长到大的房间,其中的摆设好像从没变过,跟我两年多前离开时候一样。书橱上是故意没有带走的相册,床罩上的图案是我已经不喜欢看的美少女战士。窗边有一个堆满了玩偶的吊椅,之前我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宅女,一包薯片一本书,就能在吊椅上消磨半天。 从前的我好像有很强烈的偏执,为了爸爸妈妈分开的事疏远爷爷,疏远爸爸妈妈,疏远叶唯和所有曾亲近的人。我固执的觉得既然家散了,那这间房子自然也不能算我的家。后来跟着妈妈住进黎叔叔的房子,自然那也不是我的家。所以自觉的不配再当一个宅女,都没家了还怎么宅。 我开始变得戾气很重,会用防备的眼神望向每一个企图靠近我的人。我害怕他们因为了解可以轻易地伤害我,更怕他们靠近后发现我已经不是那个心底纯善美好的小姑娘。 后来见到了沈赞,我开始接近他观察他,我学着他带上和善的面具,模仿他如何重新走入人群。好像用金刚石给自己做了一个保护罩,既隐秘又安全。但内心深藏的戾气和偏执却从未消减半分。 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看到世界的方式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就像如今面对这熟悉的房间,从前的我一定会觉得物是人非真是凄凉,现在却打心底因为有些东西没变而觉得熟悉而温暖。事情的本质没有变,变化的只是看待世界的角度。至于为什么有这种变化,我也有点纳闷。总不会是我的金刚罩被顾勉这轮太阳晒化了吧。 只是很可惜,两天后大伯终究还是只捧回了爸爸的骨灰盒,我还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追悼会是在家里举办的,作为前妻的妈妈和作为长嫂的大伯母在门前接迎,大伯和叶唯忙前忙后,而我这个亲女儿却实在很清闲,一个人躲在房间看电影。楼下来客络绎不绝,但其实爸爸的朋友没几个,大多还是为着爷爷和大伯的面子参加。其实为谁来也不必矫情,毕竟爸爸心大,不会把人情世故放在心上的。我躲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盯着眼前的投影幕布想,如果这部电影能得一个奖就好了,爸爸走的就再无遗憾了吧。 叶唯上楼跟我说追悼会要开始了,我擦干眼角的泪,换上一条黑色的长裙,弯腰拿上光盘往楼下走去。大堂里人很多,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音,所以我从楼梯上踩过时引起了楼下很多人的抬眸。我淡淡扫过一眼,心里波澜不惊,其实被人瞩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菊花是沾着露水的鲜嫩模样,拿它祭奠一个年轻的生命再合适不过。我在众人的目光中将一枝菊花别在了光盘的圆圈中间,然后走上前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下鞠躬献花。 厅堂内婉转的哀乐听得我总是想哭,我便从后门悄悄溜到院墙后面待着等待追悼会结束宾客离场。可惜有个词叫天不遂人愿,还有个词叫听墙角。 我正蜷缩着腿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听着有一串脚步由远及近的往这走,心想应该是要从后门出去,反正我蹲在转角这里被大树挡着也不会被发现,于是继续自己的百无聊赖。 然而那串脚步声并没有如我所期盼的那样再由进及远的离去,而是正正停在离我一树之隔的地方。一道女声响起,竟是老熟人。 “刚才你看到叶岑那个死样子了吗,亲爸都死了还在那里摆谱,还等着叶唯哥去请她才下来。” 另一个声音附和:“是呀,娜娜,刚才我简直要笑死了,你看到她给她爸放了个什么嘛,一张光盘,我离得近看清了名字去百度上搜,划拉了好久才搜到是她爸新拍的电影。大庭广众的也不嫌丢人。” 赵丽娜趾高气扬的哼笑两声:“她是怕我们忘了小学时候她当众出丑的那篇作文了吗,你别说,能承包我十年的笑料。” “就是就是,装的多不谙世事似的装清纯,还不是仗着她家世好学校里的那些男生才会巴结她。如果没有她爷爷和大伯,就凭她没用的爸妈,在我们学校那就得靠边站,还装什么大小姐” 我听的冷笑,顾勉说的对,想说就说该骂就骂,无论是我的善良还是懦弱,这些人都不配。 我缓缓起身,身上好似续上了千斤的盔甲与炮弹,哪怕面临的是疾风骤雨也无所畏惧。更何况,面前不过是几个徒长了一张嘴的嘴炮。 我绕过粗壮的树干站到那两个人面前勾着嘴角笑:“这谁呀,看着有点眼熟。” 大概是原来我在她们眼里总装清纯,这突然出现还摆着一张恶毒女配的嘴脸着实有些吓人,赵丽娜和王安如惊的双双倒退一步抵到了墙上。 “啊,原来是老同学。刚才听着叫声有点耳熟,我还以为是隔壁王叔养的两条中华田园犬呢。” 王安如结结巴巴的说:“叶岑你,你,你有病吧。” 我赞许的点点头:“是啊,我有病,公主病。没办法,谁让我家世好有公主命呢。” “你傲慢什么,一个破落小导演的女儿!” “这样啊,那你大概是忘记自己是谁的女儿了吧。说到这里,我还在我大伯家见过令尊一面呢,好几十岁的人了哭的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我大伯给他投资,表情比你现在还要生动。” 王安如气的颤抖着手指指着我只会重复“你,你,你”。倒是旁边的赵丽娜还算镇定,两只鼻孔朝天一哼:“叶岑,你以为就你家世好,咱们学校里谁家没点权势能进的来,谁比谁差。” 我微笑点头:“没错,你家可是不光家大业大,还多子多福呢。王安如,你俩这么好,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家其实还有俩弟弟呢。” 果然,王安如吃惊的看向赵丽娜,赵丽娜立时涨红了一张脸冲我吼:“你胡说八道什么!” “原来是我胡说八道呀,那你妈哭哭啼啼的跑到赵老爷子那里要死要活的闹也不是为了你爸要换正宫娘娘的事情喽。” 赵丽娜仍死鸭子嘴硬:“叶岑,你都灰溜溜的走了这么久了,还在这里瞎编排什么。” “这可不是我编排的,是你口中的叶唯哥哥亲口告诉我的。你不知道,我家哥哥平时最喜欢打探咱们老同学家里的趣事供我消遣了。” “我要撕烂你的嘴!”赵丽娜颤着声朝我扑过来,我早有准备,一侧身躲过了她的巴掌。 “赵丽娜,我劝你还是慎重一点的好。毕竟我家有有权有势的爷爷,有财富名望俱全的大伯,还有惯着我的哥哥。就算我爸我妈离婚了,我还是叶家的大小姐。即便今天我把你怎么样了,也有人给我收拾烂摊子。你呢,你有什么?重男轻女的爷爷,金屋藏娇的爸爸。这一巴掌打下去,你跟你妈的境况只会更惨。” 我转过头去接着冲已经呆愣愣的王安如阴恻恻的笑:“其实我一直挺困惑的,你说像你们这群人的爸爸生在富贵窝里,骨气没从祖辈那里学到一点,反而像寄生虫一样离了家族不能生活,这种爸爸,真的让你很骄傲吗?大道理我就不跟你们科普了,毕竟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一通肺腑之言抒发后,我再懒得理会她俩,一个潇洒转身,趾高气扬的往正厅走去。 叶岑,干得好。息事宁人只会纵容别人,让自己更加憋屈的活着,以恶制恶才是王道。这件事回去一定要跟叶唯分享一下,有人撑腰的感觉果然好。 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以美少女战士的姿态阔步上楼梯,完全沉浸于“我本楚狂人”的情绪中,直到叶唯突然从背后叫住我。 “岑岑,没事吧?” 我淡然一笑:“我很好。” 叶唯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喃喃自语道:“没事就好,怎么突然走路顺拐上了?” 我默默扶额,小兔就是小兔,穿上美少女的战袍,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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