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林镇正值渔季，丰收的氛围在色彩鲜丽的小城里满溢。 九月是世代相传的帆船节，姑娘小伙子们会在海湾进行帆船竞速比赛，拔得头筹的将获得镇政府授予的荣誉及高额奖励金。许多年轻男子会为之练习，期待在节后的篝火晚会上为心仪的姑娘献上花冠。 白歆芮团队来到卡林时，正逢节庆收尾，总共有十名赛手进入最终的决赛。 白天，白歆芮一行人在海边礁石拍摄录影，记录光影变化下的细节。练习用的白帆在海面上漂过，海浪和年轻的欢欣伴着临海山崖的海鸥和鸣，在碧蓝的海天相接处交响。 “来，舒展一点——对，好看，再来——” 专业摄影师引导白歆芮做出各种拍照动作，最大化放大她的美丽。 纯白薄纱吊带裙袒露她修长雪白的手臂，在太阳底下发着灿亮的光。 似乎连海风也偏爱她，她的长发被撩乱，迫使尤茜为她梳起轻盈清爽的丸子头，露出完整的侧脸面庞。 摄影师半眯起眼睛，扶机器的手酸了，甩两下： “表情有点点不自然，是不是笑僵了？休息一会儿吧。” 白歆芮刚想倾身寻找可以下脚的礁石，背后的海面掀起不正常的浪花，往她脚边飞溅。 她下意识躲一步，小兔子一样警惕地原地抖一抖肩膀，幸好站稳脚跟。 摄影师抓紧按下快门： “诶对，这个瞬间很不错，自然，漂亮。” 因困惑和迷茫挑起的上目线将她一双鹿眼凸显得尤其明亮澄澈，眼睫轻巧地扑闪，一绺鬓发描摹出清晰的下颌线，脸型流畅，玲珑小巧。 她转过身，看见一片白帆，站在帆板上的男人手臂健壮，对着她笑得大方而满足。 白歆芮认出他： “陆老师？” 原来陆柒还在海城。 他同白歆芮打了招呼，收起船帆，利落地把风绳绑缚在桅杆上，小小的帆船泊在岸边。 两个人在海边散步吹风，白歆芮盯着他被太阳晒出色差的脖颈和上臂： “感觉你融入得不错。” 他笑着露出整齐阳光的白牙： “现在也算是半个海城人了。” 白歆芮点点头。 连当地特色的帆船比赛都报名参加，还比过了众多当地人，一路闯进决赛。 他挠头： “主要是感兴趣，倒不是为了拿大奖。我零基础，没胜算的。” 他像是个不争不抢的。 “你要不要试试？” 白歆芮笑着拒绝： “我肢体不协调。” “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练一下就好了。”陆柒把风绳塞到她手里，另一手指向远洋的海面： “等你练会了，带你去看海鸥。” 波光粼粼处，有蓝黑皮毛肚子雪白的成群鸟儿，它们或是停留在睡水面，或是在天际翱翔。 白歆芮有点心动。 她扶着陆柒，踏上摇摇晃晃的帆船。 左右摇晃几下，她不安地一手抓陆柒，一手捉船弦，双脚局促地前后岔开，以控制平衡。 她的声音穿过风声绕到身后的陆柒耳中，微微发抖： “然后呢？” 他很简短： “等风。” “等？” 这和白歆芮预想得不一样。 “风对帆有两种作用，一种是拉，当风从弯曲的帆面的弧与弦的两侧吹过，会对帆面产生拉力。而龙骨会抵消帆船正侧方向的分力，余下的向前分力，推动帆船迎风角度向前。” 陆柒的手绅士地绕到白歆芮侧面的船帆上： “另一种作用是推，顺风航行时，兜起的帆阻碍了风的流动，从而推着帆船前进。” 白歆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空气很平静，无风也无波，船帆便不声不响地保持沉默。 “学长他，也在等。” 白歆芮的睫毛几不可察地抖动一下。 石韵潇何尝不是闯进她的那阵风。 他迎着她的航向而来，不动声色地鼓励她向前走，同时默默挡开逆流的顽固力量。 她明白陆柒的意思。 他和石韵潇曾是点头之交的同门师兄弟，有早年的私交，后来也有合作。他当然会站在他那边。感情的事情只有两个人清楚，作为外人来讲，陆柒也算是为他们尽心尽力。她领了他的好意。 但， 不是时候。 耳畔擦过淡淡的、空气摩擦挤压的微弱声音。 是风来了。 洁白的帆面弯曲，盈满鼓胀的风，带动他们轻盈地漂离岸边。 白歆芮睁开眼睛，和明亮的水波打个照面。海鸥们不在意地象征性拍拍翅膀，为他们的行船轨迹让出位置。 陆柒看她无动于衷，没有再提石韵潇，只专心行船。 他的技术很好。 即便没有当地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和海水的互动亲密又自然。帆船在他的掌控下灵敏轻快，在湾流和湍急的漩涡里像自由振翅的鸟儿。 白歆芮坐在最佳观赏区，见证他一路遥遥领先，在所有人的热切呼号中当之无愧夺下今年的头筹。 篝火晚会。 能歌善舞的当地人跳起节庆舞蹈，群舞时，白歆芮能注意到，年轻小姑娘们的眼睛都落在今晚的主角身上。 他当然是瞩目的。他是受人景仰的学者，是为当地带来无数收益的救星。和珺晟合作的科研项目落地，一直是他在推进，这才保住这片海域的明净美丽。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不知道他手中代表最高荣誉的花环会落在谁的头上——由九月来海市热烈明艳的向日葵编织。 白歆芮貌似饮茶，目光却早已捕捉到人群中表情最不自然的那位小姑娘。 篝火映衬下，小姑娘的脸颊橘红跳动，含羞的小鹿眼垂下，偷偷瞟向和镇民们举杯的陆柒。她身边围了一些女孩子，她们的注视都大大方方，一边嬉笑挤眉弄眼地推搡她，想让她坐到人群中最显眼的地方。 年轻人纯洁的暗恋悸动让她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她仍然会相信真心和真爱。 直到火一样燃烧的金黄花瓣递到白歆芮的眼前。 她撩起眼皮，很诧异。 果啤的清甜和烤肉的咸香钻进鼻腔。毕毕剥剥的燃烧声把外界的声音阻挡在外。 她不是不知情。 她没有接，目光落在花环上，又落到陆柒期盼的眼睛里。背后是簇拥的人群和会意的起哄。 白歆芮上目线舒开，了然： “拿我当挡箭牌？” 陆柒的语气没有私藏，反而大方极了： “卡林代表祝福的花环，得到它就能得到幸福。” 白歆芮甚至没有伸手碰一碰它。她的眼睛里蕴着星光，笑容得宜，没有一丝不快： “我的幸福不需要别人来祝。” —— 卡林镇的丰收篝火在小范围内引起注意。 地方的节庆往往只有当地人和离开当地的游子最在意。 今年的最佳捕风手，居然是一个外地人。 有人反复拖动视频进度条，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明面上，舒瑞放手白歆芮，不再关注她的一言一行，但当消息传出，纵是谁也坐不住。 很快地，常用的几个KOL齐刷刷放出当晚的视频，配以文案： 【白歆芮新恋情？】 很快陆柒的身份被扒出，在互联网上掀起浪潮。 花生酥碎了：【又是生物科学家，建议大家想追星的都去读一读这个专业】 哈奇哈奇：【来不及了已经大一了，要不然我大二转个专业好了】 陪我玩低端局：【别来[快跑】 嘎鱼计算机：【白天后情感生活丰富的呀，刚离婚没多久就下一个更乖，啧啧啧】 哲是一根海带：【高情商：智性恋。低情商：水性杨花】 倾歆寡欲：【给女明星立牌坊是吧，谁规定现代人还要守寡？】 落日玫瑰：【致敬楼上勇士，js法务在来的路上】 不怀好意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白歆芮新恋情＃排名前十，文娱榜挂了一天。 董事会例行周报进行到一半，宋知察觉石韵潇的表情不好，匆匆收尾。 等众人散去，他还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 宋知不敢偷看他的手机屏幕，只知道上面肯定有不得了的文字。 他的面色很差。 脸上线条刻画得恰如其分，纤薄有棱角。眉骨耸立，汹涌的浓云蓄势。眼睫垂下阴影，张扬的鸟翼收拢。 很明显，她对陆柒没有意思。 他见识过内娱制造热点的创意，只要一个似是而非的瞬间，恶意的编造就能随意发展。 白歆芮曾经和他吐露过，在舒瑞这些年，她一直谨慎处事，就是为了将来解约，能分得体面。 他还不知道她提前解约的原因是什么，宋知还没打听到。 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她刚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什么成绩都还没做出来，舒瑞就那么急不可耐地要磋磨她的翅膀。 看来那位高层对她寄予厚望。 那一位想剥夺她飞行的能力，好让她一辈子束缚在他精心打造的笼子里，只为他的利益歌唱。 石韵潇近来瘦了很多，无名指上的戒指硬生生下移了半寸。他抚摸过钻石的璀璨切面，目光机械地反映明亮。 他缓缓抿开唇线，漫不经心地宣判： “那位姓徐的，手脚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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