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人员专用直梯到达地下停车场。糖糖今天特意穿了刚擦亮的小皮鞋,在地面上踩出欢快的回响: “姐,刚才后台碰到林漪栩,她的脸色可真难看。” “她戴了一脖子的钻石翡翠,但是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出油,脱妆浮粉,气色超差。” “算fla还有点良心。居然敢得罪咱们,太想不开。要我说,他们就算后来良心发现了,但是之前动的歪脑筋也不能一笔带过,还得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白歆芮一言不发地把风衣两片叠拢,拥在腹部。北方初秋,夜里凉。 今天的事情太蹊跷。 虽然结果皆大欢喜,她却不能不在意。 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她都不能不把今天的事情和他的出席联系在一起。 池旭传靠在车边等候,远远看见她们,利落地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火星倏地划破深黑的夜色,被踩灭。 他踮起左脚奋力招手: “这边!” 路过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行色匆匆,在停车场密集的车辆之间穿梭,却不是来找车的。相反,他目不斜视,紧盯池旭传那辆扎眼的香槟顶,闪身靠近。 白歆芮只看出那人侧影瘦削。他压低帽檐的动作有些鬼祟心虚。 池旭传看她的目光没有跟过来,招手的幅度更大。下一秒他整个人飞出去半身,好容易站稳,脱口一句: “哎哟我去。” 黑衣男纹丝不动,连帽子也不乱,转身消失在角落的影子里。口罩上的目光平静,仿佛他才是被无故撞击的那一位。 “那位先生,好像有点眼熟。” 白歆芮倾身找糖糖。 糖糖眯起眼睛聚焦,若有似无地: “有点像宋先生呢。” 她没注意到白歆芮升起怀疑: “他朋友圈发自拍?” 糖糖吓一跳: “啊?姐你说什么呢……” —— “司机确实是白小姐经纪人。” “没有别人了?” 宋知摇头: “专车接到白小姐就回了舒瑞大楼,中途没有停留,没有另外的人上车。” 石韵潇默默无话。 白歆芮平时的工作场合并不在舒瑞。她和公司的维系只剩下面和心不和的一纸合约,所以极少回去。 宋知试探: “购车注册虽然不是以舒瑞的名义,但是公司高层个人购车用作公司资产也很常见。他们内部有自己的资金流动方式。” 石韵潇还是没说话,他眉间的阴云始终散不开。 宋知再试探: “也许白小姐原来那辆考斯特坏了,或者送去保养了,一时不在身边,所以才会临时借用他们徐总的车。” 不选择租车,宁愿临时借用一台高调的私家车,还是和比他低微千百倍的小小总裁借用。 石韵潇眼底的阴翳已经染上了更深的颜色: “那个徐沽,是什么来头?” “国外读的MBA,四年前毕业回国,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就上任了舒瑞总裁的职位。” 石韵潇的钢笔转过半圈,听宋知简略过一遍徐沽的生平,语速很快。但他一下子捕捉到关键信息: “有人脉?” 他的升迁速度快得惊人。 宋知摇头: “他在集团里是出名的拼命,行事作风果断磊落,看样子是个有真才实料的。他有很多经典的成功营销案例,包括品牌和艺人。” 宋知小心翼翼地补充: “比如白小姐天后的称号,原先是对家用来捧杀的,是徐沽从黑通稿里把话语权抢回来,借对方的手扭转舆论。那会儿是白小姐名气最盛的一段时间,白小姐再度回到圈内,还是由他负责。而徐沽通过捧红白小姐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们是互相成就的合作关系。” 石韵潇没点头也没摇头。 那样得来的蹿红,她并不快乐。而那个人获得了她的信任,却连个理所应当的奖项都不能为她保住。 接着,他往椅背深处靠,看似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睑: “听起来他应该过三十了吧。” 宋知摇头: “他中学就去了国外,比国内进程更快,今年刚满二十八岁。” 他观察到石韵潇绷直的背脊明显颓了下来,连忙请示: “需要继续查徐沽吗?” 八十八层的玻璃窗反映天边紫红的云霞,火烧过一样灼热。 石韵潇的声音和侧脸一起隐在渐沉的暮色里。眼睑垂下的瞬间,有模糊的星光降落。 许久,他摆手: “不用了。” —— 白歆芮妆也没卸,车刚停稳就径直冲进大楼。 外面飘着细密的雨。早听说她要来,保洁加了一小会儿班,给大厅地面铺上了厚实的红地毯。 徐沽在舒瑞最大的会议室里等她,她的高跟鞋落地声由远及近,门被人提前拉开。 他的语气超乎往常地温和: “速度挺快,你赶场辛苦了。” 白歆芮长发沾了雨珠,杂乱地飞散。她走得怒气冲冲,糖糖打伞的手追不上她。 她在他拉开的椅子坐下,靠上椅背,双腿交叠。带了一天的妆容仍无懈可击,根根分明的纤长眼睫傲然挺立,上目线均匀地勾着黑亮的眼线,不是温柔的凝视,也不是歇斯底里的敌对,她目光平和而坚定,是在等他先开口解释。 “抱歉。” 徐沽言简意赅。 白歆芮从包里取出一纸协议: “徐总。我不是专程来接受您的道歉的。” 徐沽看她情绪不对,紧张地吞咽口水。 他迅速捏起纸张,只看一眼,脸上的表情放松地舒展开。他用食指和中指把协议轻轻推回白歆芮面前: “知道你是为今天的事情生气。我承认公司一早就接到了FMG的告知,对方愿意给予额外的宣发作为补偿。而且我知道你不在意奖项的虚名,林漪栩德不配位,互联网的舆论全都会偏向你。这对我们是利好的。” 徐沽看她闷声不响,以为她和以前一样听进去了,他放松地支起身子: “好了,我答应你,舒瑞会为你的新专辑再添一笔宣传费用。小型商演暂停三个月,直到你巡演结束。” 白歆芮眼皮也不抬一下,把协议推回去,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和今天的事无关。” 徐沽两手撑在桌面上,像是不可理喻地摇头,口气明显冷下来: “珺晟愿意出多少?他为什么不直接帮你解约?” 白歆芮终于抬头和他对视,隐隐约约的怒意: “和任何人无关。” 徐沽想笑又不敢,为表尊重,只微微抖动肩膀: “歆芮,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白歆芮当然记得,在她退圈的前一年,公司把这个陌生的新人领到她面前。当时他喊她姐姐。 “徐总,我们理念不合。” 徐沽嘲弄和张狂的笑几乎要从胸腔里喷涌而出: “可是你连违约金都付不出啊?” 没有珺晟,她怎么敢签三千万的对赌协议来换合约结束前的五年自由身? 白歆芮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它们看到自己过去的时光—— 那些被正反流量不断裹挟的仓皇紧张的时光。 白歆芮先离开会议室,她带上门,再没有力气多走一步。她用全身的重量倚靠在门框上,刺目的整排灯光在视线里重叠。 糖糖赶紧来扶,两人一点不回头地离开舒瑞大楼。 隔天,白歆芮工作室在社交平台上迅速认证,以一组崭新的宣传照喻示新旅程的开端: 【白歆芮工作室:未来会更好@白歆芮Sylvia [爱心[爱心】 —— 天喑的秋雨连绵不断,宋知撑一柄厚厚的黑伞,把雨丝和寒气挡在外面。 石韵潇插手站在一片薄薄的岩石上。青苔有烧过的痕迹。 周边的树林被拦腰截断,草木灰黑,一片死气。 等冬雪把这里覆盖又消融,新鲜的腐殖质会为当地最贵价的作物提供最好的养料。 先是短视频和小篇幅新闻的推介,再是kol的探访安利,天喑的羊肚菌一度成为养生药膳界的年度新宠。 从石韵潇站的位置望去,实验室的楼型失去了林木的荫蔽,光秃地立在空地中间。 宋知立在石韵潇身边,同他耳语: “已经和村民交涉过,他们表示山区是他们曾经的居住地,现在虽然不住了,但是处置权在他们手里,珺晟没资格过问。而且当地计划进行统一回收棚改,可能是三年后,可能更久,所以这片土地暂时处于荒置状态,比较敏感。” “董事长的意思是,实验室最好尽快搬走,而且您住在这里不安全,村民非常反对占用土地资源进行无谓的研究。能用低廉的土地扩大可重复生产,没必要投入大量成本研究集约生产。” “村民更倾向于用劳动替代资金成本。他们不会考虑自然环境,这对他们来说太超现实了。” 石韵潇蹲下,宋知慌忙调整伞的角度,好让他整个身体不被淋湿,他一手提他西装下摆,免得矜贵的衣料沾染土地的泥泞。 然而他直接伸手抓起一把草木灰。 秋雨一场比一场更寒凉,雨幕像朦胧的毛玻璃,山坡上两人的身影流动成模糊的画板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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