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掉……必须剪掉……” 总导演的面色煞白，仿佛刚从海里救出来的不是陈浊而是他。 “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能播。”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珺晟的危机公关时时刻刻盯着网络舆论，一有苗头，迅速掐灭在摇篮里。 石韵潇的手臂鼓起两道红痕，在旁边待命已久的医疗小队紧张地为他包扎。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看向陈浊的眼睛里荡然清明。 好像刚刚他只是在搭救一个溺水的人。 陈浊坐在沙滩上，卸了浑身的力气。 总导演根本没想到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游戏环节，两个人居然能大打出手。总导演把台本卷成卷，往手心里重重一砸，过来打圆场： “咱们临时增加一个规则哈，不能抢，谁先拿到就算谁的。” 陈浊心有余悸地瞟向石韵潇。 他正气定神闲地和白歆芮说话。 陈浊根本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提到公司，他不生气，提到子承父业，他不着急，甚至在他提到婚姻协议的时候，他也并未流露出恼怒的神色。怎么话题一碰上白歆芮，他就动这么大的肝火。 他就这么在意他们之前的炒作？ 陈浊握住林漪栩为他擦脸的手，向她真诚地道歉。 前几天他们意见不合，关于要不要公开石心夫妇合约的事情，他们吵了很多次。 Bauxy晚宴的彩排环节，趁着白歆芮受伤，大家忙乱成一团的时候，陈浊从白歆芮的经纪人——也就是他亲姐的手提包里翻到了一份合约。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他们的三年之约，如今时间已到，白歆芮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大名，就差石韵潇那一栏了。 林漪栩主张迅速向公众曝光合约的照片。他们对白歆芮的嘲讽足够将她再一次骂退圈。至于石韵潇，他的口碑一定会迅速崩坏，彻底失去老父亲的期望。 热搜词条她都已经想好了：豪门合同工，阔太体验卡。 但是陈浊迟迟不肯交出照片。 他不相信石韵潇会在婚姻关系里这么被动。他担心贸然行动不仅不会伤及他的根基，反而会让自己引火上身，所以坚决反对林漪栩的意见。 他今天只是试探，而石韵潇的表现确实令他意外。 他凑到林漪栩耳边，满脸的肥肉挤出沟壑： “目标是一击致命。” —— 现在，三组分别拿到了自己的题卡，女生们站到了指定位置准备答题。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盖着四行五列圆形的遮板。 “一共十道选择题，答案是ABCD 中的一个。” 选出正确答案后。她们需要跳到对应的遮板上。 “正确选项的遮板是木制的，跳上去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写着错误选项的是泡沫板，一旦答错，就会掉到提前挖好的沙坑里。” “每次答完题后，男嘉宾才能回到海水里继续搜寻题干。” 制片人读完规则，给大家预留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石韵潇裹着浴巾，走到白歆芮身边。 节目组考虑到白歆芮的脚伤，台子搭得很低，沙坑也不深。 但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掉下去，还是很容易加重脚踝的伤势。 石韵潇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柔语调： “随心就好，别伤到自己。” 白歆芮坐在台边，双脚放松地悬空。石韵潇弯下腰，她抬头看他泛红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海水侵蚀造成的。 他的头发湿了大半，发尾还滴着水，汩汩地贴着脖子流进泳衣的后背。 她想起参加节目之前他说的话，把气息喷到他的颈窝： “如果只是为了赢过他们，那不值得。” 石韵潇不是一个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的人。 陈浊的为人，她是很清楚的，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和这样的人缠上，不值得。” 石韵潇身上全是咸湿的海水，他不舍得贴到白歆芮，只把双手撑在她身侧，像是为了打消她的担忧，他抿起唇笑。 穆邹没有参加石韵潇和陈浊的争夺，与世无争地拿到了一道价值两分的题。 梁玥在起点站定，节目组鼓励她为大家打样。 导演朗读题干： “以下哪一个不是海星最爱的食物：A 珊瑚虫；B 海藻；C贝类；D 鱼类。” 梁玥紧张地搭着金属支柱，犹豫不决地看向不远处的穆邹。 晚上的海风刺骨，再加上刚刚在水里游了一圈，穆邹连牙齿都在打冷战。 主持人循循善诱： “来，玥老师抓紧时间，可别让我们穆老师冻感冒了。” 梁玥最终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选D，”她转头看上穆邹含笑的鼓励眼神，“在海洋馆的时候听老师讲过，海星行动缓慢，常贴着海底活动，应该抓不住鱼。” 她大步跳上写了大大的“D”的挡板，所有人的心在这个瞬间揪到了一起。 泡沫板断裂的声音，然后是梁玥的尖叫。 白歆芮拖着伤脚走到坑边。深度大概在半米左右，里面灌了柔软的细沙以减轻缓冲。 梁玥被两个高大的工作人员架起来，她下半身全是半干的沙，鞋子完全弄脏了。但她依然好脾气地笑笑： “好危险呀，歆芮千万要注意安全。” 有了梁玥的前车之鉴，林漪栩再也不肯跳了。她高傲地甩甩头发： “把答案直接给我吧，反正你们是录播，目的是科普知识，大家不会想看我跳的。” 因为陈浊险些溺水，导演组本来就在担心他们的情绪，所以面对林漪栩的作弊行为，他们只好连连点头称是——一边是金主，一边是风头正盛的流量歌手，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主持人装模作样地读题卡： “珊瑚繁殖的季节主要是在：A 1-2月；B 3-4月；C 7-8月；D 11-12月。” 已经拿到标准答案的林漪栩装模作样地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有点难诶。” 站在海边的陈浊冲她一边高呼一边比心： “老婆，随便选，不要有压力！” 林漪栩提醒节目组，别忘了提醒后期在这里花字打上“爱的鼓励”。她果断地一跃，轻巧又结实地落在了标准答案B上面，毫发无损。 大家配合地给予最大的欢呼。 白歆芮是最后一个。 主持人神秘地介绍： “我们的石心夫妇拿到的题目价值三分。同时这也意味着题目的难度会超过前面两题。” “珊瑚骨骼是来自珊瑚虫的哪一结构？A 外胚层; B中胚层; C内胚层; D中胶层。” 白歆芮无奈地看向石韵潇，两人对视一笑。 无需多言。 她的左脚在隐隐作痛。其实无论选对还是选错，她都免不了要吃痛。她站在选项前面，下不了决心。 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三年前，她忍受不住舆论的压力选择退圈。三年后，她下不了决心离开石韵潇制造的温暖围城。 本质上是一样的——她知道一定会痛，只是早晚而已。 节目组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提出她可以像林漪栩一样假装跳一下，被她以演技不佳为由拒绝了。 外界的催促她都可以不管。但是石韵潇耐心地在冷风里，像一棵孤独地顶住凄风苦雨的松柏。 再等下去，他就要冻成冰了。她越是犹豫，对他的伤害就越大。 白歆芮闭上眼睛，横下心，右脚承受重量，轻轻一跳。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失重感。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掌声。 “恭喜！正确答案就是A！” 白歆芮再次回头看向石韵潇，他没有跟着鼓掌，一如既往地沉静。 她眼神示意他赶快到海里去——还有好几道题要答呢。 然而，男人高高举起手： “我弃权。” —— 一共五道题，剩下两组多出了四道题的机会，最高是十二分，而白歆芮组目前只有三分。 编导耐心地蹲在石韵潇和白歆芮前面，为他们分析接下来的局势。 “现在退出，被超过的可能性非常大。” 石韵潇耐心地为白歆芮系上保暖围巾，柔声： “我们不跳了。” 白歆芮不置可否，默默把他身上的毛毯裹紧，不忘为他擦头发。 编导小姑娘二十七岁左右，看到他们这么一致，也就不坚持了。 到时候对外宣传，就往他俩伉俪情深相互体贴的方向营销。 “那两位基本上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入住露营帐篷了。” 白歆芮搀着石韵潇的手臂，两个人缓步在沙滩上走着，渐渐远离了人群。 “就这么输了，不会不甘心吗？” 石韵潇答得简洁： “不会。” “骗人。” 刚才和陈浊大打出手的是小狗。 “白小姐。” 白歆芮愣了一下。他的称呼转变太迅速。声音又太好听。伴着沙沙的海浪声，裹着湿润的海风，就这样飘进耳朵里。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咸湿的空气不受控地濡湿眼睛。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受到困扰。” 她忍住泪意，艰难地挤出微笑： “这算是祝福吗？” 石韵潇掀开帐篷的帆布门帘： “这是我的承诺。” 白歆芮弯腰进去，没有光，需要自己掌灯。 “石教授，你好假。” 理想主义又不能给他们找到条件好的房子。 她赤脚走进去，门槛处的缝线有点松动，她踢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在手电筒的光照下，闪烁着银白的光。 一串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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