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倒计时一天，白歆芮没有回小屋。 凌晨三点，机场的出口，人潮涌动。白歆芮戴着口罩和渔夫帽，在高大的陈泮身边，很有安全感地走着。 “明晚的节目单出来了。” 白歆芮扫了一眼，黑底白字，密密麻麻。陈泮捏着两根手指放大定位，眼睛几乎贴到了屏幕上。 “没联系就是没我们的事儿啊。”她慵懒地望向玻璃栈道外面雾蒙蒙的夜幕。 “不，池旭传说了，这次很可能会有。” “有！” 陈泮难得发出鸟类的尖锐声音，引得周围闷头走路的辛勤赶路人纷纷投来目光。 有人窃窃私语： “那个女的有点眼熟。” “像不像白歆芮？” “得了吧，明星哪可能赶这么晚的飞机，还自己推箱子。” 白歆芮不自然地把口罩往上拉，假装关切地把脸埋到陈泮怀里。 屏幕上的节目单中间靠后位置，赫然写着她的《十五度海洋》。 —— 匆匆赶到公司大楼，天空已经破晓，纺锤形的日出掀起鱼肚白。 池旭传显然也一晚上没睡，他鹌鹑一样缩在不符合季节的厚重棉服里，隔着几道玻璃门，他来回踱步的身影竟有些苍老。 看见白歆芮，他狗腿地迎出来： “姑奶奶，可算来了，晚宴倒计时了，珠宝首饰都得定了。” 白歆芮奇怪地瞥他一眼： “不是你让我去跟崔老师乞讨的？” “嗳，话不能这么说啊。”池旭传翘着兰花指，往白歆芮胳膊上亲昵地拍了一下： “讨到了？” 白歆芮不理他，径直往办公区走。 池旭传也不生气，一边碎步跟她跑，一边说着些“没讨到更好”“跟她捆绑不利于未来发展”等等没良心的话。 池旭传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包装盒，从风格上看，深色的庄重和纵横的缤纷交纵，中式的典雅和西方的华贵簇拥在一起。 白歆芮不用多看就知道，这些都是时尚圈够得上前排的知名品牌。 池旭传连夜给她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些。 “有Pathor珠宝给咱撑腰，我可是有把握得很。”池旭传捞出一个精巧的礼盒： “这个牌子以前都是要求爷爷告奶奶才肯借的，这一次，经理亲自坐飞机送来的。” 钻戒的光太闪，白歆芮目光闪避。 “哎呀，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资源，我还费这个心思在施茹身上。她生理期不知道忌口，才几天就穿不进裙子了。刚给她改的啊，我真的气死……” 白歆芮不理他，她的指尖在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品牌标签上划过，心里空落落。 娱乐圈太敏锐了。 她从万众唾骂的菟丝花，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时尚新风。 一边倒的舆论全部吹向她，不过短短半天。 点钻掐丝祥云伴花纯金手镯，挂着小巧的风铃花形状的铃铛，清泠作响。 白歆芮拿在手里把玩。 搭配她和崔思袅定下的那条森林般灵动的薄纱垂坠丝绒裙一定合适。 “你那个不合适。太朴素了。”池旭传的语气很淡。 “Valaria的礼服在路上了，大概中午会到。”池旭传补充，“按照你的尺码临时赶的，很有诚意。” 来回的路程并不短，也不知道是不是尤茜顺利把她的尺码带了回去。 池旭传看她愣神不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走到她旁边，把纯金手镯从她的纤纤手指里捞下，另外奉上一只璀璨的满钻手串，凤凰尾羽的造型，睥睨万物。 她抬起脸，眼睛里盈满了宝石折射出的细碎光亮。 “不需要了。” —— 清晨。 天气预报稍晚些会有雨，此刻山里雾蒙蒙的。 唐初的背包上挂着一柄短短的雨伞，晃晃悠悠。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今天他老板不在，所以给足了他自由摸鱼的时间。 网络上的事情唐初也有所耳闻。今天下午，他师娘复出后的红毯首秀，全网都在猜测，花了大手笔为她置办顶奢珠宝的石家大少爷会不会出现。 唐初心里很清楚，他导今天是代表集团参加领导人峰会，要出国，现在估计已经落地了。石砚沉是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出席娱乐圈抛头露面的晚宴的，所以他必须采取手段阻止他心血来潮的举动。 其实事情到这一步就可以结束了，但是石砚沉偏偏派南溪联系唐初，让他时刻盯着动向。 他翻出和南溪的聊天记录： 【南溪：要是有异动请务必及时告知哦】 然后配了一个小猫敬礼的表情包。 其实唐初是不理解的。在他眼里，他老板在科研上极度谦虚谨慎，私底下居然桀骜叛逆到如此地步。换作他是大少爷，肯定会对爹言听计从，保证安安稳稳继承公司。 但他只知道自己作为间谍吃到了了不起的豪门大瓜，而此刻很想在社交平台上分享。 【采姑娘的小蘑菇：等验证，syx不会参加晚宴，别期待了】 网友纷纷跟帖留言： 【这个语气，你是业内？】 【你的ID好恶俗啊，举报了】 【楼上的你穿件衣服吧，石心CP粉那味都扑我脸上了】 【哈哈哈哈哈爆料不合你心意就是假的咯】 功成身退，唐初准备先睡个回笼觉，再收拾收拾前些天做实验欠下的烂摊子。 收拾不了也随便了，大不了就再延毕一年。博士嘛，哪有准时毕业的呢。 近来他在试验田和实验室来回奔波，关键时期几乎天天熬大夜，头顶的发量堪忧，医院体检的指标也大都不好。 大楼的门虚掩着。 他从门缝里钻进去，怕外面的湿气贸贸然闯入。 一道晃眼的阳光，因为房子里太过寂静，所以从窗户里刺进来的时候自带声响。 石韵潇常坐的椅子空荡荡的，中午小憩的毛毯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桌面收拾得很干净，阳光铺在上面，像极了淡淡的水痕，好像刚刚被人擦拭过。 唐初忍不住伸出手。 角落的黑暗处，有玻璃和金属反射的光。 唐初的手触电般缩回。 “老……老板，你不是……” 石韵潇戴了一副素框眼睛，从角落走出来的时候，两条交叠的长腿宛如漫画里裁出来的那样笔直修长。他微微抬起下巴，颌角的折线利落分明，算是打了招呼： “你迟到了。” 唐初掏出手机，笑容带着歉意： “我睡迟了，前几天有点累。” 石韵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唐初揪着的心放下了——他导虽然严格，但是永远会相信学生说的身体不舒服。 他感动地看着石韵潇走到长桌的另一端，修长的手指捏起几张纸。 几秒钟之内，他刚放下的心又重新回到了嗓子眼：那不是他前几天摆烂后随便敷衍的实验报告吗？ 石韵潇的目光在纸上停了几秒，俯身提笔，勾画了几道。 他穿着纯白的衣服，像个幽灵一样飘过来，把纸放到冒着冷汗的唐初面前，语气透着冷冽： “等你休息好了，把这几个数据再核一下，我看不太对。” 唐初伸着脖子，仔细看他打的红色的记号： 圈出来的大都是计算上的小毛病，而几个明显是拼凑出来的数值则幸免于难。 换作平时，他非得被敲头不可。 看来石教授今天心不在焉，并没有仔细看。 唐初于是没什么负担地开朗道： “我等下马上就重新做。” 唐初手机键盘轻快地飞舞： “对了老板，今天师娘红毯，您要去吗？” 石韵潇的声音淡淡地，从不远处过来，像一声叹息： “少看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东西，只有真才实学才是自己的。” 唐初敲键盘的手指一顿。 他导这是在点他？难道他看出实验报告的问题了？不应该啊，这种程度的敷衍，他居然没有打死他？难道是和家里正式决裂，抑郁了？ 论坛里，采姑娘的小蘑菇再次发言： 【小道消息：计划有变，现在syx行程暂未定】 —— 收到石韵潇的消息，金松松的脸色不是很好。 白歆芮一晚上没睡，还把她也抓了过来，两个人整个白天都在钻研现场演出的事情。现在，白歆芮睡觉去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堆语音条和潦草的手稿，让她临时编一个live版本的伴奏。 于是轮到她加班加点地在工作室忙了一宿。 错峰睡觉，可以有效压榨出时间。 说完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卷王金句，白歆芮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睡了整八个小时。 【xiao：这就是她不回我信息的原因？】 【松松：不然呢，我算是明白了，哥哥你在嫂子眼里，真不如工作】 【松松：[狗听了都摇头.jp]】 石韵潇落寞地放下手机，倚在实验室加厚的双层玻璃窗上，眼睛里爬上阴郁。 —— 另一边，珺晟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秘书Nancy收到了她最不愿意收到的消息。 要怎么说呢？ 太子叛逆，老爷子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他身体不好也就算了，但是夫人免不了要伤心难过。她担心——如果直白告诉，说不定自己很快会揽一个预订市一院豪华套间的活儿——还得预订两间。 石砚沉注意到她的反常，定海神针一般坐在位子上，朝她招手： “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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