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寒苒和齐颂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一开始有多讨厌对方,后来就怎么看看对方怎么顺眼。 那时候寒苒刚升入大二,因为家里情况本来就不宽裕,每个月仅有五百块钱作为生活费。她背井离乡在这座物价偏高的大城市里独自求学,连在学校食堂刷卡吃饭都不敢浪费,顿顿都算好价格,唯恐超支无处可依。 正在惆怅时,寒苒因学习优异被院系教授推荐,偶然得到一个为应届高考生补习当家教的兼职机会。 齐颂正是那个令父母头疼的应届高考生。 当她怯生生站在那片出了名的富人住宅区其中一栋独立别墅前,抬手按响门铃时。 那一刻,她与齐颂的命运,奇异的产生交集,并在此后一直维持至今。 第一次打照面,寒苒就从齐颂不屑及倨傲的眼神中,了解到这小鬼的叛逆和棘手。 果然,领寒苒上楼的保姆前脚刚离开,这个站在窗户边摆出一副高冷沉默姿态的小鬼就朝她发难。 “你好,我叫寒苒,从今天起担任你的文科补习老师。”寒苒站在门边有些拘谨,轻声细语微笑着,选择亲和的开场白。 可对方根本甩都不甩她,嚣张地头也不回,直接抬起手伸出一根指头,拽拽地指向身后的门板。 寒苒诧异缓缓转头看向门板。 只见门背后挂着一块书写板,上面赫然写着:家教和狗不得入内!!! 后来寒苒才知道齐颂对宠物毛发过敏,所以长毛的宠物与喋喋不休的家教老师,皆排在他人生最厌恶排行榜前三。 青春期叛逆少年当然难搞,可寒苒也是个头铁的主。冲着每月不菲的补习费,她说什么也得拿下这桀骜小鬼。 遭到几次戏弄,碰了几鼻子灰后,寒苒观察到齐颂似乎对F1兴趣浓厚,便开始熬夜做功课把F1赛程、赛制、车手、名场面等全都熟稔于心。 寒苒放下家教该有的一板一眼态度,选择从齐颂的兴趣入手。果然,几天接触下来,齐颂立马变相,两人越聊越投机。 从那以后,每逢周末有F1比赛的日子,寒苒一准是待在齐颂家里,两人窝在一个沙发里头,抱着薯片和可乐狂看F1。那时候舒马赫还没退役,他俩的共同偶像就是老舒!其实那会儿寒苒心里还有另一个偶像,就是当时还效力于迈凯轮车队的莱科宁,当然她可没跟齐颂说,那小孩儿是个死心眼,一辈子只认准一个人,当车迷也是一样。 不出一个月,寒苒就把齐颂彻底征服。 一个肯耐心教,一个愿用心学,齐颂烂了三年的文科成绩蹭蹭往上蹿升,比股票涨势还迅猛,连齐颂母亲都对寒苒摆平齐颂的能力啧啧称奇,明里暗里的给寒苒加了好几回补习费用。 当时齐颂的姥爷还在,老爷子脾气倔强,又不喜欢外人打扰,连保姆佣人也不要,独自居住在市郊的一处清净老四合院里。听齐颂说他姥爷是一位离休老干部,齐颂打小是他姥爷带大的,跟姥爷的感情特别亲。 那一年的F1赛季结束,差不多也进入了隆冬。周末齐颂便以周末补课时间未到不付工钱为要挟,硬拉着寒苒陪他一起去市郊看他姥爷。 当时齐颂并不知道他姥爷得了胃癌晚期,每回去都跟在老爷子身后提着水壶浇浇花,替小花园里的树苗穿上过冬的塑料衣,有时候也跟老爷子打打趣儿说说笑。 那时候,他的笑容比冬日里的暖阳更明媚。 有一个周末,齐颂的父母有事没空回姥爷家,齐颂又照例耍赖家威胁拉着寒苒一起去看姥爷。寒苒一辈子都忘不了进门那个情景,熟悉的姥爷穿着厚实的蓝色大棉袄像尊冰雕似地横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手里握着一个早已腐烂的苹果,那篮子苹果是上星期他们去看他时给买的,可是如今已如躺在地上早无气息的姥爷一般,弥漫着一股腐败气息。 姥爷去世了,是隔了两天才被寒苒他们发现的。 寒苒永远记得齐颂当时的那种惊愕、无助、绝望的神情,他像是溺水的孩子般一下子瘫坐在地,双眼空洞洞盯住近在咫尺的姥爷,喉咙里半晌都发不出一个音…… “齐颂,我不会丢下你,我保证。” 也是那天,寒苒第一次抱住了眼前这个刚遭遇人生第一次痛失至亲的少年。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学生——齐颂。 *** 周末,寒苒的大学宿舍上下铺本市铁饭碗公务员卢司瑶小姐,一个电话将寒苒约出来吃麻辣火锅。 快一个月没见面,一向骨感的卢司瑶小姐竟离奇的圆润了一圈。 夏末秋初的好天气里,卢司瑶小姐心里不痛快,非要点火锅店最辣的汤底。才吃没几口,辣的脸颊通红,眼泪狂飙。她咝咝倒抽凉气,这样才舒坦些。 “你寻找被虐的快感,也别拉上我这个垫背的啊。”寒苒的家乡在南边地处湿热之地,习惯一年四季吃酸喝辣排解身上的湿气,可寒苒本人却不怎么会吃辣,才吃了几口,嘴唇肿的跟两根德国烤香肠似的。 “是不是我姐妹啊?说好同生共死,吃香喝辣。不许临阵脱逃,陪我一起吃!”卢司瑶小姐豪迈地挥动筷子,一边倒吸气,一边往嘴里塞进一片刚涮好的肥羊。 寒苒实在顶不住败下阵来,灌了一整杯冰镇乌梅汤,这才缓过一口气。 “卢司瑶小姐,您老这是工作不顺?感情不顺?还是家庭关系不和睦?这样吃辣都能上战场喷火消灭敌军了。” “去你的!有好话没有?姐妹我痛快着呢,正顺风顺水,人生巅峰!倒是你跟你那小男友发展到哪一步了?” 寒苒解释过很多次但无果,索性后面摆烂不解释只礼貌微笑,回以白眼。 卢司瑶笑嘻嘻瞅了她一眼,顺手又往锅里丢了些菌子和肥羊,扒拉扒拉快熟了就捞起来,蘸酱送进嘴里。 “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自个儿掂量清楚,人家齐颂好歹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又是根正苗红,刚毕业就能自主创业,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才俊!” “那是,我学生当然优秀啦。” “切,你少来。齐颂那类拔尖的翘楚会平白无故对其他女孩示好吗?你以为男女关系真有模棱两可,无关风月的么?他对你一心一意,千般殷切万般体贴,你真不懂他那点小心思?” 卢司瑶是安市本地人,大学时和寒苒上下铺,两人关系铁磁,说话口无遮拦惯了。可卢司瑶这些话已经说了十七八遍,起先寒苒还会脸红害羞一下,到现在已经练就铜墙铁壁,面不改色,对答如流的本领。 “我说的够清楚了,齐颂跟我只是师生关系。再说我比他年龄大,我只把他当成小弟弟看。你会对弟弟动心吗?” “得了吧,女大三抱金砖你听过没?再说了只小三岁而已,有什么拿不下的。这年头像齐颂这种长得好看又专情的男人,只有小说里电视剧里才有啦,你可长点心,趁早把握住,别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被卢司瑶毫不遮掩的一通指点,寒苒再是心若磐石,心情总归是受到了一丁点影响。 要说她跟齐颂也认识了六、七年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知根知底。寒苒心里很清楚,她跟齐颂可谓是云泥之别,齐颂那种家庭,她高攀不起也没那个心思高攀。 不想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上,她想起之前一直忘记问的那件事情。 寒苒撇撇嘴角,话锋一转:“上回聚餐是谁送你回去的?我那回也喝大了,压根不记得事儿。” “哪回啊?”卢司瑶喝了口手边放着的冰奶茶,眼珠子滴溜转动,“噢,你说给你那个体贴乖学生公司庆祝那回?” 寒苒知道她话里有话,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卢司瑶的表情莫名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道:“都过两个多月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楚?我那天……可能是我自己叫车回去的吧。我哪能跟你似的,喝到一半就瘫在沙发上死活叫不醒。”她忽然眯细双眼,神秘兮兮地问,“唉,你真的跟你们家那个帅哥学生没一腿?” “卢小姐,我再申明一次。我比齐颂大三岁,我本人喜欢成熟稳重的年上,而不是假装成熟的年下小弟弟!” 卢司瑶抿唇偷笑:“吼吼,我怎么记得那天晚上喝醉以后,你一直靠在人家肩膀上?” “你都说了那是喝醉!再说他坐我边上,我以为是沙发靠枕才靠上去的,你坐边上我当然就靠你肩头上了。” “嘁,信你呢。”卢司瑶又把话题绕道原题上,冲她挤挤眼,窃笑,“我看呀是落花无意,流水深情哈哈哈。” 卢司瑶边拿寒苒逗乐子,边随手在清单汤底里烫了几片羊肉,沾了酱正要往嘴里送,忽然干呕了一下,她连忙放下筷子,左手半掩住口,脸色刷白,忍了半分多钟才慢慢缓过劲。 前一秒还斗志高昂的人,这会儿突然面色煞白,寒苒担心地起身绕到她身边查看。 “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我现在陪你去医院。” “没,我没有不舒服。”卢司瑶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我大概是最近……” “你有事瞒着我?”两人相处久了,寒苒立刻发觉卢司瑶今天不对劲。她表情陡然变得正经。 卢司瑶脸颊忽地一红,支支吾吾:“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我怀孕了。” “啊?”寒苒错愕地瞪大双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懵了。 “你先别急着惊讶。我一直没想清楚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才拖到今天都没主动提起。” “怀孕?我的天哪。”寒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瞄了眼周围幸好没人注意到她。寒苒压低声音问,“卢司瑶,你究竟清不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着你一旦决定,未来将要要背负多大的责任?” “我明白,我也想了很久。”向来心高气傲的卢司瑶,此时却低着颈子,艰涩地咬了咬下嘴唇,下定决心慎重地开口,“我想清楚的,这个孩子,我要他。” 寒苒见卢司瑶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轻声问:“孩子的爸爸呢?你已经三年没有交往男朋友,孩子的爸爸是谁?” “他……其实你也见过他。” “我见过的人?” 卢司瑶底气不足,小声道:“季闫瑞,那天庆功酒会后送我回去的那个男人。对不起啊,苒苒,刚才骗你说是我自己打车回去的,其实那晚是他送我回去的。” “季闫瑞?他是谁啊?”寒苒企图在脑袋里搜索这个人名,可是完全没有记忆。 见她一脸茫然,卢司瑶只好主动提示:“我也不清楚他的背景,可庆功酒会那天他好像和你那个学生齐颂走得很亲近,他俩应当是朋友吧。” “朋友关系?我对齐颂的圈子不太了解,也不认识他的朋友。”寒苒摇摇头。 “那天晚上其实也是一场意外,大家都喝高了,那个季闫瑞跟我顺路所以分到送我回家的任务……” “他一送就把你怀孕了?”寒苒又气又急。 她其实不是个顽固不开化的人,可是寒苒知道司瑶的过去,也知道她与青梅竹马长大的古池之间的约定。难道司瑶这三年所有的苦等所有的期盼,都要被这一句‘仅是一场意外’毁灭? 寒苒实在无法接受这件事情,男方又是齐颂的朋友,寒苒十分愧疚,如果那天聚会没有叫上司瑶,也许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可生活从来没有假设如果,它只会一路向前,再不回头。 寒苒手心冰凉,满心内疚:“你真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我……还没想好。” “司瑶,生孩子不是一件小事情,它代表一份责任,孩子出世后你要负责孩子的人生。还有一点,古池那边该怎么交代?他也许马上就从法国回来了。” “三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一切早就改变。苒苒,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痴等,对他而言还有没有当初的意义。他也许……根本不会回来了。”卢司瑶渐渐低下头去。 话题转至古池,气氛顿时沉重。 她们都是爱情中的洁癖者,从不会轻易跟人开始一段情,正因如此每一步才走的小心翼翼。而这一次,显然不仅仅是一个419的意外。 两人都失去了吃火锅的心情,又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买单。 寒苒跟卢司瑶在火锅店门外分手,她心里乱极了,也没心思去超市采购下周的食材。她站在马路边拿出手机,干脆拨出齐颂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 “喂?齐颂……” “小齐他现在有事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儿跟我说一样,我帮你转达啊。” 听筒彼端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声音中挟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让寒苒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情更加不爽。 “你是谁?” “齐颂的朋友——季、闫、瑞。” 寒苒一怔,表情骤然冷下来。脑海中闪过刚才司瑶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的无助表情,寒苒心底燃起一把无名火。 “季闫瑞?我找到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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