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1 / 1）

家里灯火大亮，看见妈妈和邱成的车都停在车库，知道是两个人从北京回来了。

进了门只有郭义玲靠坐在沙发上闭目，阿姨轻手轻脚端了菜上桌。

“奶奶。”甜甜嗲嗲的声音喊人，扑着往郭义玲身上去。

“妈。”邱晏也叫了人，听见郭义玲应了，瞧见她脸色虽然有点疲累，现在抱着甜甜也露了笑，邱晏稍稍放心。她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

她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子去厨房帮阿姨张罗晚饭。

“阿姨，我妈跟邱成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凑到阿姨身边，声音不大。

“有一会儿了，估计一个小时了。”阿姨挥着铲子盛锅里的红烧肉。

“一起回来的？心情怎么样？”邱晏声音压着。

阿姨点点头：“前后脚，邱成先到家，进了房间一直没出来。你妈跟我聊了会儿天，就在外边歇着了。”

她也跟着点了点头，又笑着说喊邱成下来吃饭。

她端了水煮鱼片放上桌，余光瞟了一眼，甜甜坐在郭义玲腿上唱歌，周泽跟邱盈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说话，声音不高。

邱晏放下手中的碗，往邱成房间走。

轻轻叩了两声门，没人回应，试着拧了把手，门没锁，打开了。

屋子里灯都开着，仿佛白昼，邱成坐在桌前开着电脑打游戏。

“我以为你躲在房里哭呢。”

邱晏跟他开玩笑，邱成说“坐”，没看她，也没再说话，继续打游戏。

邱晏也不急，在单人沙发坐下，自顾自摆弄手机。

“Victory!”

他游戏打完，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转了180度，朝着邱晏：“你怎么回来了？”

“哦，我想回来买点特产，毕业了，也快过年了，带回去送送人。”

邱成点点头，邱晏问他：“你北京之行怎么说？”

邱成苦笑，摇了摇头：“我到的时候蔡晓陪着妈在她公司楼下的星巴克说话，见我过去，她没惊讶，妈也没惊讶。”

他耸耸肩：“我在那里，妈也没说什么，就查户口问了一遍，最后说只是来看看。晚上蔡晓安排了饭她也没去吃。”

又哼笑：“她不去就不去吧，我不管她，难得去看女朋友，肯定要陪陪她。”

“今天回头在飞机上，她还是劝我不要谈，太远了。她说蔡晓肯定不会抛下公司到江城来。”

他又深深叹了口气，满口无奈：“妈在家有多专/制，你清楚的。”

只是对我罢了，哪舍得对你和邱盈，邱晏在心里默默吐槽。又想他们两人异地，这个阻碍真实存在，忽视不了。

不过，享受热恋的时候是否一定要考虑那些阻碍？

也许邱成跟蔡晓不一定走到最后，也说不定两个人爱得深，邱成会离开江城，去北京搞个利丰分公司。

她只在心里嘀咕，没说出来，这些不是她该操心的事。转而又问蔡晓怎么说？

邱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很忙，没空跟我说这个。她今天一点多才吃午饭，吃午饭的时候才有空问我有没有到家。”

他脸上是藏不住的爱恋，两只手交叠放在后脑勺上，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就喜欢她这样，独立，强大，拎得清轻重。”

“其实苏心凌也是这样的人。你别看她娇滴滴的，在美国那几年，大事都是她在拿主意，很有主见。”

他慕强？邱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也跟着夸赞了两句这两个女孩子都很好。

手机正好亮起来，也不早了，她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邱成的肩膀：“先吃饭吧。”

邱成点头，跟着起身，问她：“爸也到家了？”

邱晏一顿，脸上片刻呆愣，快速摇了摇头：“邱盈说爸有饭局。”

她让邱成先走，她跟在后面，低着头，爸出轨这事，邱成更不可能知道。

开了房门就听见妈妈逗甜甜的声音，小孩子咯咯笑，邱盈也跟着笑。

见他们俩出来，周泽赶紧张罗吃饭，邱成没跟郭义玲打招呼，也没跟邱盈说话，只走过去抱起甜甜亲了亲。

等阿姨走了，家里只有他们了，邱盈才开了口。

她摆足了上位者的姿态，放下筷子，右手中指点着桌面，掀起眼皮看了邱成一眼：“因为你的事，年底这么忙妈妈还要跑北京一趟。”

“还不是因为你告状。”邱成看都不看她，自顾自夹菜，语气谈不上责怪，只是没有感情的冰冷。

“什么叫我告状，我不管你谁还能管你？”邱盈声音陡然高起来，又以过来人自居，“我跟周泽异地恋，那会儿也是要分手，是因为他妥协了，又恰好他能居家办公，我们才能每天在一起。你能吗？蔡晓能吗？是你能抛下利丰去北京给她洗衣做饭，还是她能关了公司来江城安心做少奶奶？”

邱晏不说话，妈妈也不说话，她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又听邱盈喝了一句：“你跟苏心凌怎么分手的忘了？不管你们在美国有多好，回来就异地，异地恋没有结果！”

“你放屁！都是你搞的鬼。”

邱成“啪”地摔了筷子猛然出声，吓得甜甜张嘴大哭，周泽赶紧抱着孩子上楼。

“都别吵了。”郭义玲把碗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要过年了，像什么样子。”

邱成脾气上来不管不顾，梗着脖子，恨恨瞪着邱盈：“邱盈你别装好人，以前挑拨我跟苏心凌关系，现在又插手我跟蔡晓的事。我拜托你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的事不要你操心。”

“啪”一声，郭义玲抬手拍桌子，“邱成，你怎么跟姐姐说话？”

他这么一说，邱盈气急：“我不管你怎么误会我，总之，你们不可能在一起。还有苏心凌，她又换了男朋友，你跟她，你以为你们可以天长地久，那只是你们在美国那几年相依为命的错觉！”

“她好不好我心里有数，轮不到你来置喙。”邱成猛地起身，椅子因为他的后退跟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双目泛红，扭过头望向郭义玲：“当初我跟苏心凌的孩子，我们决定生下来，是你背着我劝她不要留，说我们还小，说她这么小生孩子伤身体。现在你又同样地去劝蔡晓离开我，是不是？”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什么！邱成跟苏心凌还有过孩子！邱晏心里翻起惊涛，紧张地手指掐紧掌心。

她看着邱成咆哮，自己愣在原处，已经被这个信息砸晕。

耳朵听见郭义玲呜咽，抹着泪跟邱成说“对不起”，又走到邱成边上拉他坐下：“过去的都过去了，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也后悔。”

邱成毫不留情挥开她的手：“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流掉，我们早就结婚了。你知道不对，为什么现在又来干涉我？”

邱晏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于心不忍，起身走过去一下一下轻柔地拍他的背。

他额头青筋暴起，闭着眼睛咬牙，任由邱晏拽着他坐下，对郭义玲的痛哭充耳不闻。

“你不要怪妈，当年是我让妈劝你们把孩子打掉的。”

邱盈一开口，邱晏忍不住扶额，当年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过去了就过去了，邱盈何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乱。

她看着邱盈把妈妈搂在怀里，又指着邱成教训：“当年你才几岁？能担得起为人父母的责任？你当生个玩具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邱成又想开口，邱晏眼疾手快拦住他：“不要再说了，吓着甜甜怎么办。一人让一步。”

“好，好。”邱成恨恨起身，“我再重申一遍，我跟蔡晓的事你们别再插手。”

说完甩开邱晏的手快步往房间里走，“砰”一声把烦乱隔绝在外。

邱晏叹了口气，盯着房门看了许久，耳朵旁只有妈妈的哭声，她转身看，邱盈跟妈妈一起流泪。

怪不得邱盈最得父母欢心，她可哭不出来。

她心里转了转，也走过去安抚郭义玲：“妈，不哭了，这两天赶来赶去肯定很累，哭了伤身体。”

又安抚邱盈，让她也别伤心了。

她把人劝到沙发坐下，拧了两个热毛巾给她们擦泪。坐在一旁听郭义玲讲自己心累，做多错多，不知道怎么办。

邱晏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说着宽慰人心的话，小心地劝着。

最后是甜甜下来找邱盈，才让她们停下。

她心里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

一个人躲在厨房刷碗要比面对一家子轻松得多。她无暇想其他，家里的破事缠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又是爸爸出轨，又是邱成跟妈妈姐姐不和。

无解，她操不了这个心，也不想操心。

把厨房都整理好，拖着脚步进了房间，身心俱疲。

给浴缸放上水，加了生姜柠檬浴盐，一条腿跨进去，热水包裹住小腿，暖意传遍了全身。

浴室里没开灯，只留了外间一盏壁灯，还有浴缸架子上的香薰蜡烛，橙红的烛火摇曳，iPad里放的是白噪音。

她躺在浴缸里，山林里的落雨声安抚人心，渐渐让她平静了下来。

邱晏思绪放空，落雨声和风声近在耳边，又缥缈的像是从远方传来。

她看见了Toni。

巴伐利亚州的阳光照射下，施坦贝尔格湖波光粼粼，他们租了一条小船荡在湖面，微风拂过，把船往远处推，一晃一晃，晃得手中的啤酒要洒出来。

快要傍晚，落日余晖洒在湖面，盈盈细碎的光，像Toni碧蓝色眼睛里的神采。

“等冬天，冬天带你去萨尔茨堡滑雪。”他望着邱晏笑，手指着东方，眼里是藏不住的期待。

邱晏把手中的啤酒递给他，抬起下巴：“还要去巴登巴登泡温泉，好不好？”

她得到满意的答复，开心地站起身，张开双臂迎着夕阳。不远处有两条小舟撞在了一起，泛起的波浪推的他们的船晃了晃，她没站稳，落了水。

她惊叫着从湖里探出头，即使在夏日里，施坦贝尔格湖湖水也冰凉，Toni抓住了她的手。

她挣脱开，趴在船舷不肯上来，脸被水珠沾湿，仰着脸问：“你爱我吗？”

“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他醒来，坐在面前的还是Dr.Will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