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反而没有那么冷了，气温回升了几度，都是晴天。 上午宋怡菲约她去逛街，想晚上一起去副导师女儿的婚宴。邱晏直拒了她。 前两天圣诞节，邱盈过生日，她回了江城，让Toni一个人在家呆了两天，今天她要陪陪Toni。 邱盈的生日算是每年家里的大事，妈妈最讲究圆满，一定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给邱盈庆祝生日。 邱盈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每逢生日，她不在家妈妈也会安排一桌饭给她庆祝，喊上二姨妈和郭咏珊一起过来。 这次回去倒没有什么，她照例给邱盈送了礼物，一条爱马仕的twilly，送给她配上回新到手的Kelly。 好在邱盈很喜欢，邱盈满意妈妈也会跟着开心，那天确实没怎么提她跟李俊豪。 倒是二姨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给喜糖给她吃。 她心里恼火，嘴上却不敢骂人。只说她忙毕业事情多，李俊豪工作特殊，给领导开车的，也不会经常找她，工作的时候不方便。 她本是搪塞的场面话，倒让郭咏珊接了话头：“你这是责怪小男朋友没空陪你吗？” 她恨死这种所谓善意的开玩笑的取笑，她恨自己没本事，不敢甩脸子，仰人鼻息。明明那么讨厌李俊豪，却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不喜欢他，不想跟他来往。 要是邱盈，她才不会给人面子。她活得多肆意啊！ 她心里恨归恨，面上挤出假笑，没接郭咏珊的话茬，幸好邱成从外边进来给她解了围，问什么时候开饭。 她喝了一口热茶，不再想这些事。 家里暖气开得足，她还是觉得有阵阵凉意。身上穿的也不少，平常只穿一件毛衣，今天把薄羽绒服都裹上了。 大冬天里来月经，小腹胀得难受，腰酸背疼。二十分钟前吃了一颗布洛芬，到现在还没有起效。 “yannes，过来。” Toni在厨房喊她，她放下杯子走过去，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闷闷地说：“怎么了？” “好点了吗？”Toni转过身把她抱进怀里，“我煮了红糖水，喝一点。” “噗。”她抬手捏住他的鼻子，轻轻地左右晃了晃，“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在网上搜的。” 她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生姜的一丝丝辛辣让她胃里更暖了些。又听Toni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吃饭？前几天她说想尝尝家附近新开的法国菜。 邱晏摇了摇头：“烤个披萨就行了。我不饿。” “好。”Toni搂着她送她到沙发坐下，在她头上亲了亲，“我去做饭，下午在家睡一觉。晚上我送你去酒店。” 冬日里适合在屋子里午睡，她窝在床上，身上盖了轻薄的羽绒被，透气又舒适。 这一觉睡得久了些，手机在耳边震动才把她震醒。 醒来窗外日头已经西斜，橘色的咸蛋黄慢慢就要隐下去了。 “baby，你醒了？肚子还疼吗？”床边微微陷下去，Toni在她旁边坐下，一手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臂搁在床头。 她摇摇头：“不疼了？你在做什么？” “看书。”Toni替她拢了拢头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起床吧，不早了。我送你去酒店。” 她摸到手机看了看，4点半，刚刚是宋怡菲给她发信息，问她大概几点钟到酒店，约她在大厅碰头。 她回过去，放下手机身子探起来，两只手臂搂住Toni的脖子亲：“不用送我了，我搭地铁过去。” “送你，正好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好。”她又在他额头重重落下一个吻，利落地掀了被子下床。 出门天已经擦黑，路两旁的灯都开了，街道车水马龙。 她坐在车里，瞧着窗外的霓虹，她听不见外面的喧闹，这座城市热闹又宁静。 不知道法兰克福和慕尼黑又是什么样的。 周日路上拥挤，错过了前一个上高架桥的路口，只能随着车流缓缓往前流淌。 时间一分一秒走，长龙却没怎么动。四十分钟了，高架入口终于就在眼前，可是就是上不了。 周日的晚高峰害死人！ 邱晏有些着急，不停地看手机，再这么堵下去肯定会迟到。 “Toni，我们换条路走吧？”他们的车在马路中央的道上，她想下车走去地铁站好像也不安全。 “yannes，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能上高架了。”他没看她，盯着前方的路，两只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 邱晏深深地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我要迟到了。” “不会的，看，车动起来了。” 她知道他的性格，可恶的阿斯伯格，固执讲秩序，可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一下，非得走这条路？ 她心里有怒气，又来了月经，只觉得胸口这口气压不住，蹭蹭往上窜。 车终于又动起来，慢慢过了拥堵的路口上了高架。 邱晏终于松了一口气，给宋怡菲发消息，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到。 她看了一会儿手机感觉到车速又慢下来，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又开始了缓行。 “怎么回事？” “baby，我看了下导航，前面好像出车祸了。” “什么！”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她知道这不能怪他，可也是因为他不听劝，如果不走这条路，如果他不那么固执，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堵在高架上。 车彻底不动了。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下车换地铁，再危险的穿梭也总比现在吊在高架上，去去不了，回回不了得强！ “我说让你换条路，你偏偏不听。为什么你这么固执？你知不知道今晚对我有多重要？老师明年就要退休了，她平常对我很照顾，我是她最后一个学生。” “我答应她一定会早点到，可是现在呢？你让我怎么办？” “yannes，对不起。” “baby，sorry。”他不停地道歉，驻了车，松开方向盘过来捉住她的手臂，试图安抚住她着急焦躁的心。 “道歉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一下呢？” 他禁锢住她的双臂让她无法动弹，邱晏拼命地扭着身子怒吼：“为什么你这么刻板！你做红酒炖牛肉，我说味道不错，结果同样的牛肉你连做了一周！” “可是后来我没再做了。” “那是因为我当着你的面吃吐了！” 她奋力地甩开他，撑住额头深呼吸，难受得想呕吐。 发了一通火之后，深深的无力感爬满四肢百骸。 硬撑着给宋怡菲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堵在了高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听见交警的摩托车呼啸而过，十多分钟后，车子终于动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她余光感受到Toni偷瞄她，但是她不想开口。 身体又开始难受起来，走之前没有再吃颗药。她觉得好累，心好累，所有的委屈被无限放大。 为什么在邱家活得这么难，为什么他这么固执，连一些小事都做不好。 “yannes，我们到了。” “sorry。”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委屈，但是她更委屈，邱晏扭过头不看他。 “晚上不用来接我，这两天我住怡菲那里。”她说完下了车，“砰”的一声车门被甩上，车内重归平静。 Toni低着头嗫喏：“baby，你忘了oodbye kiss。” 进了酒店大堂，已经没有迎宾的新人了，宋怡菲告诉她桌子在哪边，方便她找。 她在路上跟副导打了招呼，怕她忙看不见微信，又请宋怡菲带她表达了歉意。 大堂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今天是个好日子，她能听到宴厅里不时传来的司仪铿锵有力的说话声。 邱晏找了个位置坐下，腹部的疼痛和胃里的饥饿搅在一起，下一秒，好像就会虚脱过去。 大堂里温暖如春，她还是觉得冷。 忽然就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 今天的争吵，是她被偏爱了，她有恃无恐。 她跟Toni在一起，享受他细致贴身的照顾，忘了他是个阿斯，对他的要求不自觉提高。 可是那些固执，偏执，刻板，秩序是时时刻刻存在的。 她刻意忽略，终于，在今天爆发。 手机又响，宋怡菲说舞台上有歌手在表演了，这会儿大家都吃饭看节目呢，让她快进来。 她出了一口浊气，收好手机，快步走了进去。 “邱晏，快过来。” 宋怡菲直起身子朝她挥手，她快步走过去，同桌都是学校里的同学，都是熟人，略微寒暄了一会儿。 “你身体不舒服吗？手冰凉的，脸色也不太好。” 她摇了摇头：“堵车很久，堵得心烦。” 她不想多说话，喝了一碗热汤，肠胃里才回暖舒服起来。 台上司仪讲新婚夫妇的相识相恋，高中同学，异国重逢，男生勇敢追求，美好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故事平常能让她跟宋怡菲讨论一番，今天却没有那个心情。 机械地鼓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最后双方父母陪着新婚夫妇一桌桌地敬酒，她跟副导又道了歉，说了一些真心的祝福，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别喝了，你今天喝了好多了，你这酒量不减当年啊。”宋怡菲扯了扯她的袖子，“一会儿Toni来接你还是搭地铁？搭地铁的话我们能一起走一段路。” “我今天跟你回去。” “嗯？”宋怡菲放下杯子，“想我了？” “我跟他吵架了。” “啊？”宋怡菲一脸惊讶，“他那么顺着你，还会跟你吵架？为了什么事？” 又添一句：“怪不得你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吗？或许吧。她拧了拧眉：“回去再说。” 冷风吹得她清醒了不少，身体的不舒服却愈加明显。 她肚子还疼着，晚上还不知死活喝了不少酒。 地铁到学校三站路，出了地铁站两个人往回走，挽着胳膊，像过去这些年，每次两人出去都是连体婴。 “明年我跟家乐结婚的话，你会回来吗？” 邱晏弯起嘴角：“你决定嫁给他？不再看看其他男人了？” “别逗了你，家乐有多好没人比我俩清楚吧。虽然他嘴贫，但是他对我好。” 邱晏心里点头，想起以前他们俩没戳破窗户纸的时候，她没少在中间当工具人。 进了家门她赶紧吃了一颗布洛芬，宋怡菲拧了热毛巾给她捂脸，又冲了蜂蜜水给她。 她瘫在沙发上，脸上盖着毛巾，细细地讲了今晚的事。 “是不是我对他要求高了？今天我觉得好累，他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我没跟你讲过吧，他做红酒牛肉很好吃，我夸赞了一句，他连着给我做了一周，最后我在他面前吃吐了才作罢。” “噗哈哈哈哈哈......”宋怡菲笑得直不起身，“你干嘛不直说。而且我觉得那也是他爱你，因为你喜欢呀，所以他才拼命要把好的都给你。” 或许吧，可是上回看电影的事呢？她太阳穴跳得疼，突突的要爆出来，越想头越疼，心烦意乱。 往后那么多年她能跟他好好地在一块过日子吗？ “你打算怎么办？” 邱晏摆了摆手：“我说冷静一下，这两天跟你住。” “可以，快去洗澡睡觉。” 她被宋怡菲拽起来，顺手拿起手机去充电，手机上好几条未读信息。 34H：“yannes，你还好吗？” 34H：“baby，肚子还疼吗？” 34H：“sorry， baby。” 她没看到他对今晚的道歉，这个sorry以她对他的了解，只是因为她不开心了而sorry，不会因为是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换条路走而sorry。 她吁了口气，手指飞快：“我在怡菲家，niht。” 退回聊天列表，又是李俊豪。 邱晏皱起眉头，心中的不耐烦按不住，她假装去喝水，离宋怡菲远了一点儿。 李俊豪问她元旦节有空吗？听说她不回来，他想来看看她。 她想也不想回过去，要去广州，也不说原因，懒得解释。 不过广州去不去再说吧，她跟Toni还在冷静期。 她给手机充上电，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冲在后背，让她舒服不少，药也起了效，今天就什么都不想，好好地睡一觉。 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她探出头：“怡菲，帮我拿一条安睡裤。” 她听见宋怡菲嘀咕：“怪不得吵架呢，大姨妈来了，火气压不住啊！” 是吗？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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