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殿下走了？”裴乂惊讶道。 “嗯，殿下昨夜便带着宋小池和其他人犯，回京城去了。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信。”鹿鸣把信交到裴乂手上。 “那你为什么不走？”裴乂问。 “把信交给你，我就走了。”鹿鸣回。 裴乂接过信，打开，鹿鸣正想离开，她喊道：“等一下，”鹿鸣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又停下等待她的吩咐。“你先等等。”裴乂补充了一句，便埋头去看怡风留给她的信。 那信上写道： “我答应过给你自由，便不会食言。你放心，等我回到京城，一定会向陛下求情，还你自由。你可安心留在这里做你想做之事，之后我也会让鹿鸣送宓宓回来与你团聚。你若缺钱缺衣或者缺其他的什么，亦可来信与我，我着人给你送来。相隔万里，往后相见或已不易，只盼你此生幸福。”落款“九德。” “他还有说什么吗？”读罢信，裴乂又问鹿鸣。 “没有。裴孺，裴姑娘可是要回信？”鹿鸣问。 “混蛋，他怎么能都不问我就自己跑了呢？”裴乂莫名其妙地生气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气从何来。 “裴，裴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鹿鸣见她生气，竟自慌张，一时不知如何收拾局面。 “你的好殿下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什么事情都帮我做好了主，干嘛还留封信啊，显得他多会做事似的。”裴乂越想越生气。 “殿下是怕姑娘以为他抛弃了你，所以留信说明情况。”鹿鸣好心好意地道。 “哈，说明情况。那干嘛又留你在这？”裴乂就像是在拆解谜底一般道。 “我来送信。”鹿鸣恳切地回答。 “你，你这么蠢，小心你的殿下也不要你。”裴乂继续生气道。 “我武功好，殿下不会不要我的。”鹿鸣自信地道。 “来来来，你坐，”裴乂把鹿鸣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灵机一动地故意地试探他道：“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还为了他那么拼命？你不也是打份工嘛，” “我也是有品级的！”鹿鸣无奈回道。 “品级？累死累活也混不上个武将当，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留在这，我雇你做我的保镖，怎么样？月薪嘛肯定比你现在高，起码也活得自在不是？” 不知为何，裴乂觉着鹿鸣似乎真的有在认真考虑她的建议，可是又在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哀伤，似乎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让他又放弃了她所提出来的这个建议，至于到底是什么，裴乂的直觉告诉她，不管她再怎么追问，他都不会告诉她的。 “不行。”鹿鸣一边拒绝一边站了起来。 “那我又问你，”裴乂又把他拉着坐下，然后问：“你知道你的殿下为什么让你来送信吗？” “因为我可靠。”鹿鸣毫不犹豫、非常自信地道，这倒是与他一向的沉默寡言，从不居功自傲的个性完全不同。 裴乂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又道：“蠢死你算了。” “那你说为什么？”鹿鸣听了她的话倒是不生气，而是又换了一种虚心求教的语气问道。 “因为，算了，不说了。”裴乂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我走了。”鹿鸣再一次站起来要走。 “我跟你走。”裴乂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道。 “嗯嗯”鹿鸣很直接地答应了，也不问为什么，也不惊讶。 张晓念和苏阳景一大早就已经回将理院去了，裴乂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便只和宝姑以及药管的其他人道了别，又交代了她几句话，让她替她向林袍等人辞别，之后再无别话，她便跟着鹿鸣上马，往城门而去，直奔京城。 一匹马驮着这两人跑了足足几千里才罢，两人停在路边休息，鹿鸣递给裴乂一块干饼和水，裴乂接了过来，然后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她好奇了一路的问题，道：“是殿下告诉你我会跟你回京城的？” 鹿鸣摇摇头，回道：“是我自己觉得你会来的。” 这倒是出乎裴乂的意料，她又问：“为什么？你不是知道我在越王府就一直想逃跑吗？” “嗯，你以后也会逃。”鹿鸣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不过，这一次你会回去的。” “为什么呢？” “感觉。” “感觉？厉害啊你，学会打哑谜了。” “唔唔，真的是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会回去的，也许那里有你还没完成的事情吧。”鹿鸣真诚地道。 裴乂知道他不是在骗自己，她也很开心鹿鸣能够“感觉”到这一切。 “我们能赶上殿下吗？”裴乂把手上的饼吃完了，又问。 “应该差不多了，他们人多，没有我们快。” “嗯嗯，让马再歇一会，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鹿鸣问道。 “啊？”裴乂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蒙了一下。 “你以前是殿下的孺人，所以我要称您为‘裴孺人’，可是现在殿下放你走了，你就不再是他的孺人了，可你又跟着我们回京城，那你这身份到底算是什么呢？还算孺人吗？还是只是个普通的姑娘？我又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裴乂听着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话，她想这大概是鹿鸣一辈子中，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裴乂倒是不纠结这个问题。 “我不想......” “啊？” “我不想想，我想不出来怎么样才是对的。”鹿鸣略显委屈地回道。 “孺人大概不会是了，裴姑娘又太见外，你若当我是个朋友，便叫我十思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裴乂笑道。 “十思？会不会不太尊敬？” “哈哈哈，又没让你喊我名，怎么就不尊敬了？”裴乂笑问。 “嗯嗯，十思。” “哈哈哈哈哈.......哎......” 第二天早上，裴乂和鹿鸣从客栈出发没多久便赶上了怡风众人。怡风见到了裴乂，也不惊讶，毕竟他留下鹿鸣为的便是这个情况。 “到了？”，怡风便只这简短的客套。 “答应了做好送你的。”裴乂从身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怡风道。 怡风接过来，笑道：“很漂亮，谢谢。”尔后，又道：“没有车了，只能先委屈你和那个小姑娘一辆车了。” “小姑娘？就是宋小池家那个吗？” “嗯嗯。” “好。”裴乂答应着，便往马车的那边走去。 “裴乂，”怡风又喊住她道：“欢迎回来。” 裴乂只笑了笑。 裴乂上了马车，那姑娘便把头从窗外转回来看向她，只见那姑娘长得清秀机灵，虽然还没张开，但是已然一副小美人的模样了。她也不害怕生人，想来是从小家穷，为了谋生早已有过不少的历练，什么场面没见过？ “你好呀，我叫裴乂，你呢？”裴乂坐上车之后，便问她道。 “我叫送穷。”那女孩的声音粗糙沙哑而又带点稚嫩之气。 “送穷？因为家里很穷吗？”裴乂又问。 “因为年二十九出生的。”那女孩像是被她蠢到了一般回道。 裴乂知道很多穷人家的孩子都是哪天出生便以那天的日期来起名的，有幸的刚巧生在一些节气或节日的小孩，便能得个好听又有意境的名字，生在那些普普通通的日子的小孩，便有可能叫什么阿三阿四，或者小五小六的。像她生在四月四，若是也是这些普通之家的孩子便很可能就叫她什么双四、孖四，再遇上用心点的父母可能还会取个好意头一点叫什么双喜，大囍罢了。 “去京城你别害怕。”裴乂本想宽慰她几句，谁知那姑娘完全不上她的道，直接道：“我不害怕，谁说我害怕？” 裴乂倒是开始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起来了，又问：“你不害怕去京城吗？你也不怕到了京城要上堂受审吗？” 送穷又回白道：“又不是我做了坏事？我怕什么？” “那之后呢？在京城的生活你不害怕吗？”裴乂对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怕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审讯完之后还不是他们那些官送我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或者丢到市场上，哪个人看中了就买了去，怕和不怕不都这样吗？”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语气就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平静而冰冷。 “是啊，你说得对。”裴乂被她说服了，她小小年纪便看得这么通透，倒是让裴乂自愧不如。 “你呢？你又为什么来？你也是去京城受审的吗？”送穷反问她道。 “我啊，虽然不是去受审的，但也没比你好多少。”裴乂回道。 “别担心，有句诗叫什么‘山重什么无路，柳暗什么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裴乂补充道。 “对，就是这个，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你读过书学过认字吗？”裴乂又问她。 “没呢，不过我以前都在大户人家那里学画画，所以知道一些。姐姐，你是不是读书很好？”送穷像是对她突然来了兴趣。 “好？怎么才算好呢？” “就是看得懂古今天下的书，会写文章，会作诗词歌赋，了解历史，还能评点时事。” “哈哈，你是要我做状元吗？”裴乂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女孩了。 “姐姐是个姐姐，做不了状元。”送穷虽然乐观，倒也真的不天真，“不过，要是女孩也能是状元，那我一定要当第一个女状元。”虽说不天真，却也敢做梦。 “好，说得好。”裴乂赞赏地道，然后又问：“虽说我的水平可能离当个状元还有点距离，但是教你认认字，读读书还是可以的，你愿叫我一声师傅吗？” “不行，”送穷一口拒绝道。“你要当我的师傅，那我还得考考你的水平。” “好，你想怎么考？”裴乂爽快道。 “嗯，你既是要当我的师傅，那你便送我一首诗吧。怎么样？” “没问题，只是我这诗写出来了，你会看吗？” “那你就别管了。” “好，我就应了你这要求，你就等着拜师吧。” “到京城前一定要写出来。”那女孩不服地道。 “哈哈哈哈，今晚给你又怎么样？”裴乂胸有成竹地道。 “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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