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京邺的护国侯府周小侯爷,祖父乃护国老将军周恒,封侯后儿孙中出了个文学奇才,十六岁考得状元的周小侯爷,却在武学上毫无天赋,习不得武,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候府便招与其年龄相仿的孩童,培养一批护卫专门保护周小侯爷,也让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周小侯爷可是侯府上下的宝贝,周老将军逢人谈天,总要来句“我那犬孙青阁······”,不仅如此,那位如今坐镇后宫之首的皇后娘娘亦是周家人,不过这周青阁说来也奇怪,并不与太子走得近,反倒是和全太元最为闲散的宸阳王整日里形影不离,最是喜欢游山玩水。 周青阁叹了口气,若不是好友要来边关找什么东西,不得惊动那位,自己也不会只带上候武刚,也就不会这么早发现就自己身边有奸细。 而候武刚,一定不止这一个…… 有些令人头疼了。 这些薛长平和霍灵山自然不知道,周青阁只说了自己从都城来。二人倒也并不关心周青阁到底是何出身,也不多问刺杀之事,一路驾着牛车带着周青阁和那奸细赶往渃水镇。 ······ 赶了两天的路,几人才风尘仆仆进入了渃水城。 薛长平进了城,面上波澜不惊四处打量,内心却是大大惊叹。 她一个久居边疆的人见到这些新奇玩意儿,好不激动。 渃水城算是太元北上的重要城池之一,大街之上商铺林立,往来那男女女女都着装较为讲究,男子束发戴冠,腰间别着些穗状的挂饰;女子则脂粉饰面,头上戴的花样更是令人眼花缭乱。这穿衣打扮比她们镇上最富的李地主一家不知道精致多少,看来大地方确实是不一样的。 只不过她也只是对没见过的东西有些新鲜,倒也没多少羡慕。 霍灵山见薛长平乖乖坐在他身侧,面上倒是没多少大惊小怪,但是乌溜溜的眼珠子灵动地四处观察,心中不由觉得好笑摇摇头。 一般的小姑娘哪有他们家阿平这么老成稳重。 牛车停在城中最大的客栈前面。 牛车前边只有两个人的地儿,周青阁就带着那被绑起来的侯武刚坐在车后边,牛车稳稳停下。 周青阁跳下车,笑嘻嘻对着薛长平和霍灵山拱手相谢:“多谢二位相助,待我回客栈叫上友人设宴款待二位。” 不待他进去,一道低哑冷冽的声音直直打断脚下迈着步子的周青阁,那人并未高声言语却让人情不自禁噤声等候。 “还活着?我早说这侍卫看着碍眼叫你换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重重吸引了去。 男人的步子还未跨出门来,便闻其音。 视线所到,来人刚至。 矜贵的绛紫色狐裘披在肩上,盈盈的锦袍也无法盖过一身玉树,风流韵致。白皙润色的皮肤叫女人也羞愧不如,长睫如蝶翅翩然惊鸿,掀起,是一双藏匿日月星辰,却又疏离淡漠的眸子。 男人的视线淡淡扫过周青阁,望向另两人。 霍灵山正牵住安抚那不安分的牛。 薛长平堪堪仰面撞进那双眼眸。 她毫不掩饰地,微微睁大双眸惊叹他的容颜模样。 那是她在边塞黄沙之上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人感到的惊叹。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她发誓他看了眼前的男人只比看那位周小少爷多了一下下而已。 而映入男人眼里的是一张圆乎乎,还没长开的小姑娘的模样,两道眉不似一般美人的细长多情,倒是被描摹的多了几分粗厉与英气,最瞩目的还是那双灵气十足,湛湛有神的眼眸,一刹的对视,里面藏满了惊叹又被迅速掩饰下去。 男人收回目光。 是个讨喜又精怪的小姑娘。 薛长平天生是不容易大惊大闹的人,哪怕火烧眉毛,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会发出一声惊呼,越是可怕的场面越是镇静到变态。 “呆若木鸡”恰当形容。 若说一些特殊职业的人需要接受强大的精神心理训练,但对于薛长平而言,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与天性。 “小宝贝,人家差点就死了,要安慰,要呼呼,要亲亲!!!”周青阁朝那男人扑了过去。 薛长平听罢感到浑身一阵恶寒。 原来这人天下皆可小宝贝,张口就来,有够无耻。 刚出门的男人闻声立即停住脚步,身后刮出两道黑风,下一刻,两把刀鞘已经抵上周青阁身前,而周青阁连一步都还没跨出。 男人直接无视周青阁,神色清冷,对着霍灵山及薛长平道:“魏某在此先谢过二位的搭救之恩,小设宴席,二位有什么要求,在下将尽力满足。” 薛长平撇撇嘴。 这语气神情! 好个尽力满足,听起来恐怕是想早点甩去他们,生怕他们缠上似的。 魏元隐又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霍灵山依旧面容憨实,笑着抱拳:“在下霍灵山,这位是妹妹,薛长平。” 薛长平点点头。 魏元隐身侧的一个侍卫上前擒住侯武刚,带到魏元隐面前。 魏元隐淡淡撇了地上跪着的男人一眼,抬手轻挥,那侯武刚便直接被带了进去。 薛长平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看来他们这是不想过多暴露这事在其他人面前。抬眸正巧对上魏元隐的视线,她一如往常露出她招牌的迷惑人的乖巧笑容。 从未有人能透过这笑看穿她的想法。 不知魏元隐在心中想什么,只收回目光,抬手作出邀请步子后退了一步,道。 “正好也近午时,二位不如与我们一道用膳?请。” 周青阁笑嘻嘻走在前边。 有人立即来牵霍灵山的牛,霍灵山便带着薛长平一同跟了进去。 薛长平心道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薛小姐,感觉还挺新鲜。 虽然魏元隐与周青阁有意掩瞒身份,但是气质和习惯一时难以改变。 这侯府的小侯爷,自然在何处吃穿都是最好的,渃水城虽说比不上京都的繁华盛荣,却是京都自北的要塞,自北而来的贸易交所,买卖信息的大杂场子,而这渃水城最大的客肆便是松雪如意。 渃水的气候也比京邺寒冷不少,此时,京邺是金叶满城,而渃水早已银装素裹。 而这一层白,更是盖去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和秘密。 ······ 梨花金丝木精雕细琢的桌上,是松雪如意的招牌菜,松雪云峰。 敲开素色的山峰,便腾起一股云雾,缭绕不散,香味仿佛也看得见似的扩散,仿佛美人勾人的玉臂,轻抚撩拨。 “真不愧是渃水一绝啊。”周青阁赞叹道。 薛长平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做“小山峰”,目前为止,她见过最了不得的菜式是掌柜做的烧鹅,掌柜美其名曰:红掌拨清波。 眼前这样的菜式,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周青阁看着薛长平那有趣的反应,笑着先给薛长平盛了一碗,细腻的蟹肉与贝肉混杂着滚圆的冬瓜,香气勾人。 薛长平道谢接过,舀起一勺。 入口即化,香滑嫩软。可是感觉还没怎么回味过来就直接下肚了。 薛长平边吃心里边忍不住嘀咕,怎么同样都是人,差别如此之大。 有人在黄沙之下食不裹饥,衣不蔽体。有孩童生来或许面临被抛弃被饿死,如她一般。只是她算是借着些小聪明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 但是有人却生在金银富贵窝,饭食奢华讲究,或许这些人,连她珍视无比的馒头都瞧不上一眼。 魏元隐看薛长平尝到那松雪云峰后整个人眼睛都亮了,便又叫人添了些菜到薛长平跟前。 薛长平回味过来,向着魏元隐道谢,又看向吃得欢快的周青阁。 “这样一顿菜想必价值不菲吧。”薛长平问道。 周青阁闻言,笑道:“阿平姑娘不必担心,这顿自然算是我与魏兄请客。” 又看向一旁优雅用餐的魏元隐,挤眉弄眼:“你想吃什么也尽管放开了点,魏兄家可是做生意的,一顿饭可吃不穷他,毛毛雨罢了。” 薛长平又尝了道菜式,听罢说:“多谢好意,这顿饭已经很好了,若是多点,我们只有四个人,吃不完反倒是不珍惜粮食。” 周青阁听了薛长平只道平常的口吻,目光带着些惊讶。薛长平的出身打扮大概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他还以为她会趁此多点些从没吃过的新鲜菜,却没料到她这么说。 “你平时吃的都是这样的菜式吗?”薛长平问道。 “是啊,日日菜式都需要换着新鲜的式样,不然吃久了有些腻味。”周青阁答的真诚。 “那你最爱吃的菜式是什么?” “赛蟹羹?清蒸鲜鳜鱼?龙身凤尾虾?都挺不错。” 周青阁看着慢条斯理认真吃着菜的薛长平问道:“那阿平姑娘你呢?” 没听过这些菜式的薛长平看似无意笑了笑,语气诚恳:“我最喜欢馒头。” 周青阁吃到一半的筷子突然停住,看向笑盈盈的薛长平。 魏元隐也忍不住向小姑娘看去。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吃着眼前的菜,眼中有欢喜却无贪婪。 虽穿着粗布衣裳,看着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出身,饭桌上吃东西的模样却叫人挑不出错处。 和他们衣着打扮明明有些格格不入,但却丝毫不在意一般。听到周青阁谈论这些从未吃过的菜式虽不了解却无一丝手足无措和难为情。 这是一个从偏远乡下的小姑娘有的胆识和气魄吗? 在他们看来,一般富贵人家或许都养不出来这么个有心性气魄的女儿吧。 霍灵山见怪不怪,拿起桌上的小巧酒杯喝着小酒夹着菜慢慢吃。 周青阁倒是染上了些慌乱,连忙解释:“阿平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些问题他确实实话实说,但是在人家面前这么随意更有些贬低他人的意味,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看向魏元隐。 魏元隐见状心里好笑,心想这京邺的周小侯爷居然还会有言语无措的时候?但还是开口另起话题: “薛小姐的手是受伤了吗?客房方才我也令人给二位安排好了,待会儿再请位医师为薛小姐诊治一番。青阁有时说话快了些,还望薛小姐见谅。” 薛长平这才停下筷子,望向坐姿优雅,颔首向她赔罪的魏元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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