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你这般见不得人吗?怎么低着头走路?你看看那你哪还有一点世家大小姐的气质,我还以为是哪条小巷里走来的破落户,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钟苏晚噙着一贯趾高气扬的眉眼笑意,低低笑了起来。 她身后那几个素来跟她同气连枝的小姐也都笑了起来。 花朝抬眼,那一双水灵的眼眸闪闪发亮,笑得天真无害:“你的眼睛小,难怪看不清呢。” 钟苏晚眉心立刻一拧,死死瞪着花朝。 其实她的眼睛不算小,也不是什么一眼惊艳的大美人,只能算得上有几分好看。 可这样的好看在花朝跟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加上她盛气凌人的性格,有时候更加拉低她的容貌。 花朝就不同了,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论是一静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是生气哭闹,都带着别样的迷人之处。 小时候大家都对美丑没有多大的概念,但是钟苏晚聪慧,也能从长辈的称赞,和同龄男孩总是把手里的糖果送给花朝看出花朝的特别之处。 尤其是小时候她喜欢的曹家大公子。 曹家大公子长她们几岁,虽然现在已经有些记不得曹公子的样子了,但那时候她们垂髫之年,曹公子已是舞勺之年,她和花朝都喜欢这个如玉的大哥哥,整日跟在曹公子身边,虽然曹家大公子温润对她们别无二致,但细致处钟苏晚总是能看出他对她们略有不同。 如今想来,都如鲠在喉。 钟苏晚轻蔑地挑了一眼她手里的字画,冷嗤:“怎么,草包也开始附庸风雅了吗?未免太晚了些吧,沈宸的字画吧?你看得懂吗?” “你说谁草包!”花朝气愤愤地瞪着她。 “这里还有别人吗?”钟苏晚掩面一笑。 花朝冷静下来,挑了挑眉,俏皮又妩媚:“我知道你学识渊博,你倒是看得懂呢,可是沈公子会让你看吗?” 这无意戳中了钟苏晚的心,想起当初父亲带着她亲自去看望沈宸,她心思玲珑,自然领会了父亲的意图,她早就知道沈宸这个人,不禁已有了倾心之意。 见了面,父亲果然话里话外的暗示,可沈宸竟丝毫不给脸面直接拒绝了,将她的骄傲碾碎一地,钟苏晚顿时面热心如针扎,看沈宸千百个不顺眼。 钟苏晚面色一凛,挥手掀翻了花朝手里的字画,几幅字画哗啦啦掉了一地。 “你做什么!”花朝气恼地瞪了她一眼,紧张地蹲下去捡。 钟苏晚冷笑:“这么紧张呢?你这般上赶着,沈宸也没将你放在眼里啊。”她的脚上前一步,正好踩在了花朝捡字画的手指上。 顿时花朝轻呼的声音传来,钟苏晚看着她痛得皱着小脸,却更加的我见犹怜,面色一狠,脚下更用力了。 可偏偏花朝还不将手抽出来,任由她踩着,痛得小脸惨白。 钟苏晚身后的几个小姐已经感到了害怕,她们虽站在钟苏晚这边,可轻重还是分得清的,花朝毕竟身份贵重,真伤了怕是难以交代。 “苏晚算了,我们还要赶时间呢。”其中一位小姐出声制止。 钟苏晚本就是小时候骄傲惯了的,根本不将花朝的身份看在眼里,此时愈发上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啊!”忽然钟苏晚脚下一崴,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扎在她的小腿上,蓦地蹲下身去,紧紧捂着小腿,痛得抓心挠肝。 几位小姐正要去扶她,眼睛一晃,沈宸正朝她们走来,凌厉的目光扫过她们,隐晦的愠怒让她们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僵硬了身子。 在她们不寒而栗时,沈宸已经扶起了花朝。 “你在这做什么?”沈宸冷漠的语气里竟听出几分维护之意。 花朝垂眸嗫嚅:“你的字画掉了。” 沈宸置若罔闻地抬起她的手指,已经红肿一片,沈宸目色骤冷:“谁伤了你?” 发问时,目光却已经扫向钟苏晚。 钟苏晚忍着小腿上的剧痛,他淬了冰的眼眸让她为之一颤,可她还是力持着凛然之态,蔑视地看着沈宸:“沈公子这般无礼,可有将我爹放在眼里?” 沈宸冷凝她一瞬,淡淡开口:“你爹是谁?” 绕是钟苏晚再镇定,此时面色也起了一丝裂缝,刷白了脸。 他居然不记得她了!他怎么能不记得她!怎么能这样无视她! 钟苏晚的身子气得发抖,周围噤若寒蝉。 沈宸不再看钟苏晚,低头看向花朝,语气也温和了半分:“我带你去医馆。” 他单手扶着花朝的手臂转身欲走,花朝却回头看向地上的字画:“你的字画......” “不用管。” “上次你还很在意商溪竹会踩到呢!”花朝娇声抗议,沈宸却没有理她。 花朝默了默,抬眼却对上钟苏晚铁青的脸色,忽然心情好了起来。 这一幕刺激了钟苏晚:“沈宸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书生,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张狂!” 一旁的小姐还心有余悸,颤颤巍巍道:“他是不算什么东西,可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吓人了,只是看我们一眼,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又有小姐小心翼翼道:“他好像很关心花朝,这一场赌局,花朝是不是赢了?” 钟苏晚倏然瞪了她一眼:“赢了?等她七夕那日能带沈宸来参加晚宴再说也不迟!” “可,可若是花朝真带他来了,到时候怎么办?” 钟苏晚忽然冷笑了一声:“那便拭目以待了。” 六岁那年花朝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已经迫不及待再看一次了。 ** “嗯......”花朝咬着唇瓣,痛得手一直往回缩,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可眼前给她伤药的女大夫面无表情,一脸绝情握紧她的手,不准她退缩,她只能忍着痛哼哼。 她越是隐忍,细若蚊声软绵的声音就越让站在外面的沈宸感到烦躁。 终于在花朝再一次发出轻吟的声音后,沈宸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花朝抬眼,泪珠还凝在眼睫上,疑惑又可怜。 沈宸拧眉,冷然道:“我来吧。” 女大夫二话没说,将药递给了沈宸,转身离开了。 沈宸坐在女大夫的位置上,他的手握住了花朝的指尖,冰凉细腻的触感,犹如冰镇的牛乳,沈宸低垂眼眸给她上药。 花朝轻哼一声,又是一缩,被沈宸捏了下指尖。 沈宸抬眸看向她,眼底依旧清冷:“很疼?” 绝佳的机会,花朝闪烁着泪花,委屈地点头,:“好疼的。” “既然疼,为何不躲?”沈宸冷声问道。 花朝听出他有一些恼意,只能老实道:“那是你最喜欢的字画,若是我躲了,钟苏晚就踩到你的字画了,她的脚劲很重。” 虽说现在她有一半装可怜扮乖巧的嫌疑,但当时的确是单纯地不想让沈宸的心血白费。 沈宸看着她,目光微滞,想起商溪竹找麻烦那次,他不过是为了救她随口一说罢了,根本不记得是哪幅画了。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花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好看,眉目如画,分明清俊朗月,却又不同书生的温润,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凛冽之气。 沈宸已经帮她上好了药,原本白皙莹玉的手指一片红肿,沈宸的目光沉了沉:“这几日别碰水。” 花朝回了神,脸上不由攀上了热气,莫名紧张起来,低头握着自己的手,神思混乱,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觉得这次钟苏晚倒是意外帮了她的忙,现在自己也算是沈宸半个恩人了,看他以后还怎么说绝情的话。 花朝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为自己的发现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丝毫没注意到沈宸审视的目光。 “你和钟苏晚相识?” 清清冷冷的声音如一盆凉水浇熄了花朝暗戳戳的窃喜,她嘴角僵了僵。 花朝一时心虚,用力咳了起来,咳得涨红了脸。 很快眼前递过来一杯水,执杯的手指修长白皙,煞是好看。 花朝愣了愣,接过来,轻软道:“谢谢。” 她捧着杯子秀气喝着,水清凉解渴,可花朝身上仍因沈宸投注的目光而发热。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花朝喝水时轻微的流水声。 喝完水,压制住了慌张,花朝抬眼看了一眼沈宸,正对上他沉静深邃的乌眸,她很快垂下眼睫,遮住了她一双灵动的眼眸。 “钟刺史带着钟小姐去过你家吗?”她的声音很低,低的有些委屈。 在这种低低的声音下,沈宸重新坐下,神色淡淡:“嗯。” “钟刺史想把女儿嫁给你对吗?”她缓缓抬眼,语调也拔高了,听起来有些使小性子。 沈宸看着她一会,语气冷淡:“那是他的想法。” 虽然知道沈宸已经拒绝了,但此时亲口听他那样说,花朝很开心,连声音也轻快了些。 “所以啊,她见我捧着你的字画,很生气,就欺负我了,你看……” 她又将手臂抬了起来举到他的面前,眼中蓄起了泪花,嘴角一压:“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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