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深秋,江户的大雨不歇,经过一夜的沉淀,温度降下了许多,其寒冷已有初冬的架势。 阿梨躲在医院的安全走廊里,就在三叶的重症监护室附近,三叶昨晚突然严重了,但阿梨今天才知道。 她没有去看三叶,今天中午放学她就请假躲在这了,这里没什么人经过,所以她就一直蹲守在这里。 银时已经让神乐把调查到的信息给她了,结了尾款阿梨也没有心思去看,文件袋现在就放在她旁边。 “你在这做什么呢?”松阳从白色大门里出来,看阿梨坐在楼梯阶上,很是疑惑:“不进去看看吗。” 阿梨坐在阶梯上俯视下面的松阳,没有说话,灰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好一会,她又把脑袋埋回膝盖。 松阳也不说话了,拾级而上坐到她旁边,见阿梨没有反应,松阳把文件袋打开,拿出里面的A4纸,一张一张的看着。 外面医生护士行走传来的哒哒声不绝于耳。 忽然,外面传来了近藤和总悟的说话声,两人不知道怎么了声音开始慢慢变大似在争吵,突然,伴随着物体的碰撞声争吵平息,好一会后,阿梨又听见近藤说了什么,但搁着一道门阿梨听的并不真切,当然,阿梨也没有心思去仔细听。 过了一会,他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外面的走廊逐渐安静,阿梨把脑袋从膝盖里抬起,愣了一会,像是在等待什么,直到确认外面真的安静下来,阿梨起身慢吞吞的走下楼梯,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出去,松阳收好文件袋也跟了出来。 走廊里没有人,像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寂静的像是被人遗忘,只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让世界多了一丝冷意。 阿梨推开只有三叶一人的重症监护室,里面没有医生,空旷的室内弥漫着沉沉死气,还在工作的医疗仪器发着富有节奏的“嘀——嘀——”声,却缓慢极了,波峰只有小小的起伏,三叶虚弱的躺在那,面色惨白,嘴唇干涸。 阿梨知道,这是三叶的心跳声,代表着她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似乎是预料到阿梨要做什么,松阳提醒:“永生对她来说只会成为诅咒,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会。”阿梨的声音轻缓,手掌敷在三叶的胸口:“我知道的。” “等等,那你是?”松阳猜到了什么,想要动手阻止,但又没有理由,只好劝阻:“你应该知道代价会很……。” “总归是死不了的。”阿梨打断,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应该知道,我诞生时是怎么样的。”阿梨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三叶的额头。 松阳沉默了。 阿梨诞生时什么也没有,只有他,但他没有办法给予她任何事物,真正给了阿梨一切的,是土方他们,也是他们陪伴阿梨长大,为阿梨塑造了现在的世界观念,可以说,阿梨对人类的“亲近”都是因为他们。 而他们,就是阿梨的所有。 “是阿梨啊……”三叶醒了,气若游丝,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嘴角却依然想向上翘起,想给阿梨一个微笑。 “嗯。”阿梨另一只手敷上她的眼睛,安慰道:“姐姐先睡吧,醒来一切就好了。” “……” “好……” 等三叶熟睡后,阿梨闭上眼睛,开始放松发力,不敢一次性给多,只能把自己最干净的力量一点点的疏导进去,阿梨贴在三叶胸口的手掌以及她们相接的额头泛起微微的白光。 她知道永生不是好事,先不说看着朋友家人一点点老去,然后变成孤身一人的沧桑,还是其特殊被外人发现时的危险,阿梨不会、也不能让带着她长大,如同她母亲的三叶陷入这样的危险困境,所以阿梨没有直接喂血。 阿梨不止这一个方法,相较于过去的松阳,阿梨比他多一个选择,那就是动用只有她有的“本源”,就是阿梨心脏处的光团去治愈三叶已经腐朽的肺部及周围。 这无异于是损自身利他人。 要付出的代价阿梨不知道,但一定很大,这一点阿梨非常明白。 但她有这样能够痊愈自己“母亲”的力量,又怎么能放弃呢? 松阳银灰的眼眸注视着阿梨,少女趴在三叶身边,微光覆盖着她们,许久之后,宛如过了一个世纪般,光芒渐歇,阿梨力竭倒下,在她倒在地上之前,松阳接住她,脱下外套,将失去意识的阿梨横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然后把外套盖在阿梨身上。 松阳把三叶有些凌乱的床铺理好,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嘀——嘀——”声音已经趋于正常,熟睡过去的三叶脸色也没有了惨白,有了些气血通畅的红润。 走到窗前,松阳似是无意一般看了一眼门外,然后拉开窗户,跳窗离开。 ……… 冲田总悟带着满身雨水回来,刚想进病房,又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于是叫了一下旁边衣服还是干的山崎。 “把你衣服换给我。” “欸?!” “别废话。”总悟说完,就作势要扒他衣服。 “等等,等等,我自己脱。”山崎双手抱胸,样子无辜极了。 过一会,医生过来对近藤带着的组员们宣布结果。 “对于各位,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近藤和其他人都沮丧了下来,还是没能阻止吗…… 总悟略过他们走到病房前,打开门进去,然后带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姐的病症我们没办法再施以挽救。” 果然吗…… 人群的氛围更加低沉。 “因为她已经好了!”医生突然激动:“这简直可以称之为医学奇迹!” 唉,还是离开了……欸? “欸欸欸———??!!!!” 低沉的氛围一下子散去,一群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叽叽喳喳的。 “好了!真的好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好了!” “医生不是说了吗,这叫医学奇迹!” “是啊,三叶姐不用离开了!呜呜……” 总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重症监护室的隔音很好,但还是会透进一些杂音,总悟只觉得心情十分压抑,他站在三叶的床前,不敢看姐姐虚弱的模样。 少年原本挺拔的脊背弯了下来。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弟弟。” “到头来,夺走姐姐幸福的人,是我。”总悟跪了下来,神色痛苦愧疚:“对不起。” 三叶抬手,摸了摸自己可怜兮兮的欧豆豆的脸:“小总,没事的,你真的很努力了。” 总悟这才抬头,看向安慰自己的姐姐,姐姐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精气神已经好了很多,总悟更加难过了,他以为姐姐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真的变强了啊。” 在外面和别人打打杀杀,他或许很强,但每当看着姐姐犯病难过的模样,总悟只觉得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很没用,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姐姐……我一点也不强,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什么语言才能形容自己的无用。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那就不可以回头。” “那时候,你自己下的决心,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吧?”三叶轻抚总悟的脸颊,语气轻柔:“那就不可以道歉,不可以哭泣。” “不要犹豫,不要东张西望,你要望着前方的路笔直前进。” “我,很喜欢看你们的背影。” “粗鲁、无所畏惧、不善表达。” “但是都很善良。” “能遇到你们你们这么棒的人,还有你这样的好弟弟。” “我好喜欢你们啊,所以我很幸福。” “小总,让我为之骄傲的弟弟啊。” 因为很喜欢,所以哪怕看着背影,都会感到幸福,所以会庆幸相遇;因为深爱,所以会为之骄傲。 说完三叶松手了,总悟恐慌的接住姐姐的手,努力抑制住眼里的热意。总悟才发现,姐姐的手很苍白,指尖是凉的,和他温热的手心是不一样的。 床上传来动静,总悟抬头发现姐姐坐了起来,似是要下床。 总悟一下子慌了:“姐姐,你需要休息。” 三叶看他,眨了眨眼睛:“嗯?但是我要去上厕所。” 总悟哑了:“啊、啊嘞,……好,姐姐请。” 让开位子,总悟在床边蹲坐下来,同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弥漫,总悟说不出来,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看着姐姐健步如飞,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姐姐,好像没事? 似乎是求确认一样,总悟猛的站起出去,抓住准备走的医生:“医生,我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哎呀哎呀,轻点啊。”医生把扯歪的白大褂理好:“令姐的病症虽然奇怪,学术上找不到原理……” 听着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总悟不耐烦的打断:“说结果!” “啊这……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令姐已经大好了。” 心里的想法被证实,总悟脚步虚浮的回到监护室,蹲回床边,连近藤勋问他晚上吃什么都没有搭理。 三叶洗完手出来,看见自家那蹲在那又哭又笑的欧豆豆,微笑着叹气,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抱住他。 “好了好了,姐姐在,姐姐还活着呢,哭什么?” 总悟回抱住姐姐,呜咽声不断。 窗户外面的雨逐渐停了,屋檐和树叶上积留的雨水还在滴滴嗒嗒的往下落。 但就在这病房外的一棵树上,阿梨逐渐醒了,但还没醒神,她发现自己是以一个团着的姿态,有些不舒服,于是她动了动。 “别动。”一个大手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型:“会掉下去的。” “嗯?松阳?”阿梨这才发现自己是靠躺在松阳身上,青年灰栗色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稀稀落落的,刘海宛如条形码一样粘在额上,但对方的身形就像是突然变大一样,阿梨需要仰头看他,虽然以前也需要仰头,但现在的程度明显更大一些。 “你怎么淋的那么狼狈?”阿梨失笑:“还有,你是不是又变大了?” “有没有一个可能?”松阳看着她歪头微笑:“是你变小了。” 阿梨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松松垮垮的被围在衣服里,原来合身的衣服完全罩在了她身上,这才是她之前被团着感到不舒服的原因。 “这个就是代价?”阿梨伸了伸手,但袖子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长,完全伸不出来。 “嗯。”松阳顿了顿:“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了,谁知道你的本源还能再用几次?也许下一次的代价就是死亡了。” 阿梨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三叶姐姐怎么样了?” 松阳看她也不说话,被他银灰的眼睛盯着,阿梨有些心虚,悄咪咪的动了动,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点着白炽灯的室内,她这下才注意到自己就在三叶的病房外,也看见了里面哭作一团的场景。 但是这样很值不是吗?而我也不后悔。 阿梨在心里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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