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佑看见屋檐上走动奔跑的人,心急猛然一紧,拉着妘璃离开人群躲入一条屋后暗巷。 妘璃靠在墙上,捂着胸口不敢喘大气,压低声音问:“这些人的目标是我们吗?他们是在树林里的杀手,还是在离宫跟踪我的那些?” 陈景佑想了想,说:“不会是西凉人,也许是在离宫的那一批。刚才我看见有几个向着公主的方向追去,他们的目的一定是我们。” 妘璃大惊,瞬白了脸:“那些人早在离宫的时候就有预谋,太可怕了!” 陈景佑拍拍她的肩,给予安慰。妘璃却是浑身一栗,离他远了两步。望着她此时充满恐惧与不信任的眼睛,想起她看虞舜夫时的那双眼睛嫉,陈景佑心头一凉,更是嫉恨极了!但是他也想起了那夜在离宫,她被蛇咬的那一刻,她的痛,他的心软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你是不是怕了我?”苦笑着,他问她。 这…… 妘璃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在她心里的确有了一道防线。可是……眼前这个人,对待自己好像……并不是那般绝情,潜意识中想要相信他,可是那夜被蛇咬伤,她心中已有了阴影。不是对蛇的害怕,而是对他……有一种很难受……无法言明的感受。每每想起这件事,妘璃总在心里暗暗念着:如果不是这样就好了,如果不是这样就好了…… 她念了百遍甚至千遍,可还是挥之不去他眼睁睁看着蛇扑向她时无动于衷的眼睛。 “他们在这儿!”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厉呵! 陈景佑顺序反应过来,手指放在最终吹开一记响亮的口哨。赶到此处的五六人,站在屋顶上愣了愣,可是周围毫无变动。其中一个黑衣人讥笑一声:“想蒙我们?哼,杀了那个女人!” 妘璃大惊,陈景佑快手将她拉至身后跑出巷子。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原本热闹繁华的七夕之夜因为这群杀手变得死气沉沉。妘璃跟着他拼命跑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期盼虞舜夫快点出现,他们四个人唯有他一个手中有剑! 耳边不停地刮过风声,突然传来一记尖锐的剑响,陈景佑拽她到怀里往地上一滚躲开飞来一剑。他捡起那柄斜插到地砖上的长剑,冲入敌阵光影交织。妘璃不知所措,浑身发抖,看到地上有一块石头,便拿去它往其中一个黑衣人砸去。黑衣人眼疾手快劈碎石头,大叫一声刺剑而来。陈景佑见情况不妙,回身跟那黑衣人打斗,却不慎中了另一人的一剑。月白色的衣袍在背后裂成两片,红血渐渐蔓延开来。 街头处,忽然有马蹄声跑来。妘璃擦擦眼,这才看清楚是陈景佑平日所骑的玄风。黑衣人也马上意识过来,更是剑剑加快毫不留情,有的已不愿和陈景佑又做逗留,双双举剑劈向妘璃。陈景佑右脚一踮,飞身抱起妘璃,落在跑来马背上,缰绳一拉转了方向。 妘璃完全没反应过来,只听耳边的胸膛里传来一声闷呵,迎面吹起凉风,身下马儿飞奔,已经跟黑衣人拉开距离。 她眨眨眼,缓缓摸上自己的手、脖子和脸。这不是在做梦,她被人追杀险些丧命,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她抚摸着马儿黑鬃,的确……逃脱了……逃脱了。 “南郡王……”她轻轻张口,“今日若非是你,妘璃恐怕命丧于此。”她扶着他的手臂往后张望,“不过公主殿下和虞大哥也不知……”说着说着,妘璃稍微停了一下,她缓缓抬起手,月光之下的掌心一片血红,“你中剑了!”她失声大叫。 陈景佑抓着缰绳,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皮合下,声音虚弱:“小声点,我们现在是在逃命!” 妘璃呆呆望着从手掌心低落的鲜血,眼眶忍不住发酸。她侧过身,双手摸上他的手臂。在哪里呢?到底是伤在了哪里! 意会到她的意思,陈景佑咬着牙,沙哑说:“你别摸了,伤在背上。” 背上!竟然会是在背上!背部的伤口该有多深,血才会浸透后背的衣物蔓延到袖子上啊! 妘璃再忍受不住,捂住脸双肩颤抖,眼泪从指间滑落。陈景佑死死捏着缰绳,让指甲嵌入掌心,好让自己从迷糊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他的下巴无力靠在她的肩头,声音轻轻飘在她耳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后我不会拿你的生命做任何赌注,这是本王……今日给你的承诺!” 妘璃抬起头,徐徐凉风吹在脸上,眼泪随着马儿的奔跑飘散在风中,脸颊干干的。她哽咽:“妘璃何德何能……让郡王如此待我。我……我只是一个宫女,即使是死了也不足为惜!可是你是郡王,这一刀下来该有多少人心疼啊!” 他从后单手抱住她的腰身,用力说:“不许……不许你这样作践自己,什么死不死,什么可惜不可惜。在我眼中,你不是宫女……你……已是我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咳咳,心无后悔……更无……怨!言!咳咳咳!” 妘璃伸手轻轻抚摸靠在肩膀上的脸庞,却也发现他的脸颊一片湿闰。妘璃心头钝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是愧疚,可又好像不全是。这样复杂的情绪,就连自己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是……自己的心里又好像有一点点的开心,因为堂堂南郡王说他们是朋友,因为堂堂南郡王今日给予自己承诺? 背后的重量突然加重,妘璃身子一摇,他带着她摔落下马。“啊!”妘璃抱着头,在地上滚了几圈,浑身入散了架般。她马上爬起来,寻找陈景佑的身影。他仰面躺在不远处,被一块石头挡着,所以没有继续下滑。他不停摇着双手,双目却是紧紧闭着,脸上痛苦万分。 妘璃半跌半跑到他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抱起他上半身小心放在腿。玄风发现自己的主人落马,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街道上不停鸣啸。 “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陈景佑无力动动嘴唇。 妘璃抚摸着他苍白俊朗的脸庞,哭着说:“你伤的好重,流了好多的血,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带你回去,你一定要坚持住!” 陈景佑却还勾勾唇角:“此处已离府邸不远,只是打扰周旁百姓休息了。” 妘璃眼中模糊,泪珠又一粒粒滚落:“不许你说了,不要再说了……” 陈景佑本闭着眼,但觉脸上传来温热的感觉。他吃力地睁开眼皮,看到了此生最柔亮的水光,恐怕这一辈子都很难忘记。只是这水光虽然美丽,他却不忍心再看见一次。他抬起头,以手背缓缓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笑笑道:“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是流得血多些罢了,你信不信?” 妘璃拼命摇头:“我才不信!我从来没看见过这样重的伤!你说这算不得什么,我不信,一点都不信!” “郡王!郡王!” 大街上,从四周传来叫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是扶苏! 妘璃惊喜,大声回:“扶苏,我们在此处!” 扶苏带着若干侍卫从南街赶来,紧接着郡王府大批侍卫赶到。 原来扶苏久等陈景佑不回,又从宫中听闻虞舜夫带着陈毓馆匆匆回宫的消息,心觉不妙,便带人来寻,没想到正好赶到! 陈景佑被带回郡王府,太医院的余御医也匆忙赶来,为陈景佑看伤。一同前来的,还有虞舜夫。 惊魂未定的妘璃扑到他怀中,啜泣说:“虞大哥,你可来了!我好担心你!”她抬起头,接着问,“公主如何了?” 虞舜夫微笑着拂去她垂在眉边的落发,说:“我已经送她回宫了,郡王怎么样?” 妘璃心中隐隐作痛,轻声说:“他为了救我,中了两剑。”她抬着头,紧张地左右打量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我看看!” 虞舜夫摇摇头,将她轻轻搂在怀中,长长叹了口气:“我没事。遇刺之后,我带着公主想办法甩开那些黑衣人,然后快马将公主送回宫去,再回到街上找你们,后来一想可能你们已经回府,便过来看看。” 两人入到屋中,待在外厅。一个时辰后,余御医从里屋出来,虞舜夫问:“南郡王伤势如何?” 余御医脸上的神情比刚来时稍有缓和:“虞将军,南郡王后背中了两剑,一深一浅,暂无大碍。” 扶苏送御医出门。妘璃心中过意不去,对虞舜夫说:“今晚我想待在这儿看看郡王的情况,毕竟……他是因我才受伤。” 虞舜夫心中吃味,却表现得不介意,笑笑说:“好。不过今晚我还要入宫听罚,我便不多呆了。” 妘璃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一夜,陈景佑不曾醒来。窗外风声急咒,树影摇晃。陈景佑的伤口需三个时辰换一次药。侍女煮水回来,一开门,大风卷着树叶冲进屋来。扶苏忙将门合上,进去帮侍女一同洗伤换药。 妘璃坐在外厅,看着珠帘内毫无意识的身影,他曾经是那样风姿潇洒,如今却只能任由别人擦身换药。空气中蔓着淡淡的血腥味,妘璃心里一阵阵的担心,一阵阵的疼。 ———————————— 清晨,迷迷糊糊的妘璃从一阵嘈杂声中醒来,手腕和脖子都酸疼地很。侍女和扶苏围在里屋榻前,她心一惊,起身去看。 “怎么才好,郡王好像发烧了,伤口也愈合不了!”扶苏对她说。 “怎么会这样!”妘璃大惊,手背抚上他的额头,果是烫得非常! 余御医一早也得知消息赶来,驱散床前的人,为陈景佑诊脉。片刻,他紧皱着眉,沉声道:“因是昨夜下了大雨的缘故,郡王恐是受了风寒,这才加剧伤口恶化!普通方子只怕抵不住这病症的来势汹汹,需千年人参,方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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