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一副鬼样子,如同即将吹灯拔蜡气若游丝的模样躺着没动静。 边上站着的“美男子”皱眉不语。稍作思量后,一伸手掌心多了一截树枝,伸展着人形的枝杈。 只见他施法将其化作了一副人骨,一声:“去。”进入了小鬼的身子内。 即使是龚婆婆因着常年接触的是死人的活儿,见惯了鬼神之事,也有些开眼,感觉到看见了更神奇的时,眼睛里都是惊奇的光芒。像个孩子似的。 再看此刻小鬼便有了活气,原本幽魂的模样都不见了,脸颊圆润有了些许红润,一副孩子模样,并未醒来。 婆婆盯着小鬼看着那小模样,欢喜的很。又扭头看着那“美男子”。 “美男子”莫名其妙,回看老太婆道:“有何贵干?” 老婆子“哈哈”笑了两声:“小鬼什么时候醒?” “美男子”无言以对,按理有了灵气之物的支撑,应该能鲜活起来的。 俩人又一同盯着躺着不醒的小鬼。大约是这两人四只眼的威力犹如寒芒四射,犹如四支寒剑能将人堪堪射醒。 小鬼睁开眼,感受到来自这四只眼光的杀伤力,有种命不久矣的错觉,脑袋往后缩了缩:“你们,有何贵干?” 听这语气龚婆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美男子”心里还美滋滋的,嘴角歪到了后脑勺忍着没有笑出声。心里想的是:小鬼!还真有默契。 小鬼惊坐起来,感觉龚婆婆像是被魂穿了不太正常,对着“美男子”使劲眨眼,希望得到一点暗示。 结果“美男子”也完全失去了自控,幽幽笑出了声。 小鬼:…… 冷汗都渗出了额角,不知道活路在哪,一闭眼装死。 “起来!”美男子道。吓得小鬼又睁开眼看向他。 “您说。”小鬼弱弱道。 “再装死,就让你梦想成真!”美男子瞪着桃花眼,话说得很不客气,带着威胁的意味。 可这样子极好看的。小鬼当然要害怕的,甘愿臣服于美颜之下,道:“你好凶耶……”这委屈的小表情,如若不是对她的德行有所了解,真要心软的。 “美男子”依然瞪着眼睛说:“我这就要带你走,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会尽量,结果只有一个——非走不可!” 龚婆婆在旁边听着,不舍的情绪油然而生,陡然升起一丝悲伤,脸颊就瞬间垮了下来,厚重的纹路也随之挂上了哀伤的模样,弯弯曲曲在脸颊两侧垂暮般干瘪。 小鬼臣服于美色,盯着“美男子”看了半晌,又看向龚婆婆,道:“带上我婆婆一起走!” “婆婆哪里走得动,”龚婆婆脸上的纹路稍舒展了一些,心里确实想着不太愿意离开子午镇,虽然那几个逆子没什么值得留恋,唯独对小鬼感到不舍,“小鬼,你得去你的,找你的今生,婆婆啊……” “好!” 谁知“美男子”爽快应了。小鬼不贪心,她被断了一切后路,要离开这个一出生就没离开过的小镇。心里多少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 她娘一直捻着佛珠字,给她说故事;爹抱着她时常去镇子上逛集市;哥哥教他学堂的里模样;姐姐被骂了给她吐着舌头…… 从前这些都是她的。她得留给“那个她”。婆婆总可以陪着她的。 她要离开,跟着一个陌生人,找她的将来,她还要回来,和这里所有的人再一起生活。 “婆婆跟我走吧,我一个人……”小鬼堪堪落泪的模样。 龚婆婆不忍,微微点头。 于是这一美男,一老人,一小鬼的三人组合将踏上寻找小鬼身世之路。 缓过一日,月黑风高,“美男”带着那二人,一挥袖往不知道的何方去了。 第一站是个叫“平安驿”的小驿站。带着两位老弱组合,心决与法力拉满也只能走走缓缓的,到这个边陲小驿站都是一日以后了。 他们要去昆仑,这个小驿站是必经之路,打算在这里歇息一夜再出发。 龚婆婆身体稍有些吃不消,却还是说不出想打道回府的话来。 驿站街道上来往的行商旅人都是疲乏的状态,大都为了补给与休沐选择停歇。驿站来往行人也不多,这个年代很少人选择来边陲,都是行商与本地商人较多。 小鬼原本附在一截花枝上现了身形,摆脱了那被人无视的游魂状态,拽着“美男”的斗篷一角稀奇地看着一切。长这么还是头一回出远门,欢喜得不得了。 看见路上有卖糖葫芦的,顺着杆子就拔下来往嘴里塞。那个卖糖葫芦的连声制止无果。操着当地古怪得口音,这三人没人能听得懂。“美男”拿了钱币递过去,那人才住了声。 “这怎么没有什么味道?”小鬼奇怪道。 龚婆婆看得牙酸,“美男”轻笑,也没做声。 一截子树枝,能尝出滋味才怪了。 小鬼却不这么认为——还不信了!连着扒回来一个包子,没味。一包糖也不甜了。 “美男”也不制止她这强取豪夺行径,连着扔了一路钱币给商贩。回身追上前面的小鬼,却被她迎上来瞪得似钱币一样大小的眼珠子惊了一跳。 龚婆婆跟在后面,即使是有“美男”那小子施了法的拐杖相助,走路松快了不少,也还觉得有些跟不上。 “你对我使了什么手段,快说!” 美男接受到小鬼的质问,却倍感冤枉,他的法力也是靠着体内的有限的气场控制的,哪里会浪费在改变食物口味这种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上? “美男”一口恶气上不来,指着小鬼要发作的架势。 这个人,惯会气人的。那个跨越了几百个世纪都要寻回来的人,从来都是这样,无论世事变幻莫测,那个人始终是心头一点。 他朝着西方看去,目之所及的远山。又仿佛看见了遥远的雪山。很快了……他想。 雪山,那是她热爱的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很快了,她也回到自己身边,会喊他——臭乌鸦! “美男”伸出手,手指在空中朝小鬼的鼻尖虚点了一下,温和说道:“你叫我什么?” 小鬼身体里是一枝树杈,却感觉到那个指尖带起微弱的风,扑过鼻稍。 “那个,什么,你不就是那只乌鸦?别以为我不知道。”小鬼觉得自己戳穿了一个惊天秘密,很是得意。 乌鸦?没错!你知道的晚了!“美男”嘴角轻笑道:“你也是一枝树杈,你知道么?”让你得意。 “树杈”有些不乐意:“臭乌鸦,你说谁?!” “美男”一听,反而大笑了起来,舒爽的心情冲破了美丽的面皮,在他原本一直都一本正经的模样上增添了一丝狰狞,显得这人不太正常。 “树杈”错愕后略作思考,才道:“乌鸦大哥,我们回驿站驻店休息吧?”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人家出远门,叫人一生“大哥”也不愧,不然人家如果不高兴起来,将她扔下……完了。 可是那个“大哥”还没来得及反对这个恶俗的称呼,街边突然闹哄哄的。 定睛一看,远处走过来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外形肮脏极了,走路疯癫直来到了三人面前。 仔细分辨这是个女子的模样,头发是凌乱,一刀切似的到了耳朵稍的位置,纠结做一团顶在脑袋上。 “祝,存远,祝存,远……” 仔细听还能听到她一张一翕的嘴里重复低声念着这几个字。 龚婆婆突然眼睛一亮,认出来这个来这个是祝存远家那个疯媳妇——陈月娇。 时隔几日,这个人怎么会流落至此? 陈月娇虽然疯癫,头发一直是黝黑流泻的长头发来的。这是被穷人剪去换钱了吧?也不知道这疯女人经历了些什么,还记得男人的名字。 龚婆婆几步走上去,使了浑身的劲儿抓着那个成了乞丐模样的陈月娇。左右上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确定这是就那人。于是朝着“美男”小子道:“小公子,老婆婆我有些走不动了,烦劳你送我和这个姑娘回原处吧,我要带她回去。” 小鬼看着那个曾经看她跟见了鬼一样的三哥家媳妇,也很不可思议,此刻也没有了见鬼的神情,可自己就是感觉到不甚自在,拽着某个乌鸦大哥的袖子往人后缩脖子。 龚婆婆朝小鬼看了看:“小鬼,听婆婆说,”她坚定要带陈月娇回到子午镇去,语气便也坚定极了,“婆婆陪不了你,但你一定要继续下去,等你恢复了你的生命,回来看我们……” 小鬼愣神,虽然不想,又别无选择。抬头看了看“乌鸦大哥”,心里也十分坚定,要跟着这只乌鸦走下去,没有选择。 才冲着婆婆点了点头。 于是“乌鸦”一挥手,龚婆婆和那个陈月娇就消失在眼前。身边的人们来回交错走远,等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日,“乌鸦大哥”带着这一截“树杈”直接到了“格市”,是离雪山最近的最后一个城市了。 上千年的漂泊中,这一片灵魂最后要回归到它的本体,那么久的流离,这片灵魂随着每一世的故事经历了悲欢离合。 似乎还生出了自己单独的意识,有些不太顺从。 越往西走,空气越稀薄,灵魂的状态跟着也变得不是很稳定。附在树杈上原本是十分稳妥的,但接近了雪山,好像一切都出现了未可知的情况。 才到了格市,天气骤然变冷。小鬼又成了一副即将吹灯拔蜡的游离样子。 “美男”巫玄仪无可奈何,算了算时日,又有了些犹豫。 一切尽在眼前,犹豫和坚定在身体里拉扯,让他原本想立刻结束这一切的信念有了些动摇。 站在半矮的楼上窗户前,望着远处。 巍峨的雪山尽在眼前,他想起了遥远的几千年前第一次到这的时候。 “我是姬丹凤。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以身相许。”她说。这个妥妥的女登徒子,第一次见面要人家以身相许,哪里是个正经女子! 一片雪白的世界里的人,惊艳异常,毕生难忘。 天空飘飘摇摇飘起了雪花,城市有些冷清。思绪飘远了收不回来。 床榻上的小鬼睡着,身体里的树枝若隐若现。 巫玄仪皱起的眉头像化不开的乌云,乌眸带着犀利。脱去长衫的贴身褂衣雪白,像雪山上不会融化的雪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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