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房间不朝阳，所以光洒不进来，符识月没有被阳光侵扰一觉睡到大中午，算是睡了一个饱觉，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回公司处理了离职的手续，收拾好自己并不多的个人物品离开了这个工作不到一年的地方。 本来还想着今年努力工作，明年说不定能换一个环境更好一点的房子，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纠结了一会儿是就在小吃街吃还是回家吃，想着自己已经失业了，还是简单点在家里下点面条解决算了。 来到门前却在开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臭味。这股味道其实昨天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但是因为楼下就是一家螺蛳粉店，再加上房间里的霉味加成，就没有太在意。 但是今天这股味道格外的刺鼻，好像是对面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符识月停下开锁的手，走到对面的门前，味道愈发浓烈了，甚至有些呛人。 不太对劲，符识月敲了敲门“有人吗？里面是出什么事了吗，有人吗？” 敲了很久也没有回应，想到之前对面应该是有人租住的，她还见过一面，是一个瘦弱的小哥。但是自己离开太久，也不知道他还住在这里没有。 在报警和叫房东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通知房东一声。 “房东大哥，我是302的租户。” “嗯，什么事？” “我闻到对面房子里有股怪味，那里还有人住吗？” “有人啊，我上次还……。” 话未说完房东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说：“你先别动等我过来。” “不是，这个味道不太对，我要不要先报警啊。” “报警？”听到要报警，房东大哥赶紧阻止：“别别别，你先别报警，我过来看看再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符识月怎么想怎么不对，纠结着要不还是先报警吧的时候，脚底却传来一些异样，低头一看，自己踩在了一堆黏稠腥臭的液体上，不再犹豫，符识月果断拨打了报警电话。 房东挂完电话，翻出手机找到了和301租户的对话，最近的消息一条一条都是自己在催他交房租。 “该交房租了。” “一周了，你这个房租怎么还没有交啊？” “语音通话未接通……” “再不交房租我就断你的电了。” “就说你这样的人不能租，当时要不是你求我，我怎么会租给你，看你可怜押金都只收了一半，现在你房租都不交了。” “我今天会过去，你再不交我真的断电了。” “语音通话未接通……” “再给你一周的时间，再不交我强制清房了。” 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三天前，想起自己两周多以前还去敲过门，但是没有回应，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房东大哥住得不远，紧赶慢赶到的时候竟然也只慢了警察一步。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正在与警察交代情况的符识月，旁边还围了几位好奇的大哥。房东有点生气，没想到她竟然没听自己的还是先报了警，白了她一眼赶紧上前跟警察做起了自我介绍。 一边说着301租户的情况，一边带着警察上楼。心理强装镇定只希望是多心了，可是当走到三楼闻到那股漫出来的腐臭味时，房东暗道一声脏话，赶紧翻出钥匙开门。 出租屋的门是往里推开的，拧开锁后竟有些推不开，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把门给抵住了，只能推开窄窄的一道缝隙，而透过这道缝隙，剧烈刺鼻的味道喷薄而出。 * 腐臭味，已经腐烂到开始融化的尸体，被尸体堵住的门以及趴在尸体上啃食的猫，房东大哥的尖叫声与呕吐声，警察维护现场的喊叫与惊慌的租户。 这个夜晚过于丰富了，想到自己竟与一具腐尸相邻度过了一晚，符识月不知道第几次想吐。 直到深夜，傍晚的兵荒马乱还在符识月的脑内一遍遍地过。 录完口供回来，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是她还是没舍得花几百块钱去住酒店。 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是没想到洗完澡后还精神了不少。她从小就没有什么怕的东西，今天也就是有点膈应，现在想想也是做了一件好事。一晚上没吃东西了，翻出一部喜剧电影，喝了点酒，整个人飘飘然的，都没来得及上床，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符识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意识已经清醒了，但是身体却无法动弹，就跟鬼压床一样。 但是又不太一样。 虽然不能动，嗅觉和触觉却还是在的。 她能闻到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腐臭味，还能感觉到有一些细微东西在身体里蠕动的声音。还能感觉到那种交织的滑溜溜的黏稠感。这让她联想到了夏日河堤边肉红色堆叠在一起的蠕虫。 这好像不是单纯的鬼压床，感觉太真实了，想起福音村做的那场噩梦，想必自己是又进入了一场真实的噩梦吧。 符识月不想挣扎了，等着梦醒就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腐臭味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呛鼻的油烟味以及食物混杂的香味，也能听见窗外嘈杂的交谈声，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是梦醒的征兆。 她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用尽全力也只能眯开一道缝隙。透过这道缝隙向前看去，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眼前似有一道门，而自己的手正贴在门上。 这并不是自己的手，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她并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被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傍晚发现的那具尸体，她的邻居。 头疼得像要炸开了，渐渐地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每一秒钟都被拉扯成无限漫长的模样。 黄昏的嘈杂、寂静的夜晚，黎明的鸟叫，阴暗的日光，而后又是黄昏…… 心跳越来越缓慢，呼吸也变得脆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完全沉溺在其中。 世界开始变得安静。 她感觉无比的松弛，整个人飘飘然的，然后又像是被人扔进了水泥里，一直在往下沉，然后身体逐渐变得凝固，僵硬到动弹不得，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又软了下来，周围的水泥开始融化，她也随之一起。符识月感觉很满足，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她开始膨胀，像气球一样，一阵风就能让她飞起来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符识月觉得快乐极了，顶点之后愉悦感又变成了痛苦，她挣脱了□□的束缚，一片一片地剥离掉肉骨凡胎，轻轻地飘着，飞出了黑暗的房屋，向上升，向上升…… 她飞翔在无边的天空之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轻松与自由，她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月亮上，有一只小猫乖顺地趴在肩上，冲着她喵喵地撒娇，她感觉无比的平和，对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了遗憾，她不再羡慕热闹的人群，不再嫉妒别人身边总有人陪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快乐。 她漂浮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无边无际也无声无息。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纯白的寂静空间被打破，黑暗侵袭，无数只肉红色的蠕虫掉在了她的身体上将她紧紧包裹，从身体的各处缝隙中往里钻，然后又妄图从身体里钻出来。 那种飘飘然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下恐慌与痛苦。 她开始挣扎，随着她的扭动身体上的肉虫也簌簌地往下掉，身体滑腻腻的忽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了下去，直直地摔回□□之中。 她又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油烟味…… 周而复始，符识月很疲惫，这个过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消磨，变得越来越薄。 * “那日，我带你小舅舅上山玩，可是他和他的朋友拿石头扔我，我很疼，就躲开了。” “我先回了家，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你外婆看不见我被石头砸破的额头，只觉得我是故意弄丢了弟弟。” “她用锅铲狠狠地打了我，将我推倒在地上，说如果我找不回弟弟，就要把我扔到上山自生自灭。” “我很害怕，只能跟着她一起上山找弟弟，可是却不小心掉进了坑里。” “那个坑那么深，我直接摔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妈妈找到弟弟了吗，她有没有发现我也不见了，她会来找我吗？” “我抱着希冀，却又无比清楚地知道，她不会来找我。” 母亲在说这段往事的时候笑得很轻，眼神也很柔和，明明符识月这个听众听着都想要流泪，母亲的眼里却冒着点点星光。 “这个时候，他出现了，我以为他是吃人的妖怪，可他却将我从坑里救了出来。” “我记得他拉我出来时树尖上的满月，记得他为我擦药时指腹的温度，也记得从他眼里看到的我，乱糟糟的头发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第一次见面我能穿着我最爱的小裙子和那双红色的布鞋就好了，可是又觉得这样的相遇便已经是最好的了。” “阿满，离开福音村吧，不要再回来了。” 符识月好像被人揪住了一般，坚硬的指尖正在戳破脆弱的心脏。 母亲抚摸着她胸前的玉坠，“离开这里，好好的，等他回来。” 我的……玉坠呢？ 意识忽然清醒，胸口传来熟悉的温度，符识月猛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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