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总算归于平静。 张曼曼完全不想动。 她眼神扫视了一下阔别大半个月的家,发现这里整洁明亮,连身上盖的毛毯都是暖融融的。 这样的温暖,足够让她彻底地平静下来了。 梁澍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张曼曼接上,笑问:“到学校了没?” “嗯,在校门口了。” “那还耽误什么,赶紧进去吧。” “你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就保持你走前那个姿势,现在马上,准备把电视打开。” 梁澍沉默了数秒,“白韵阿姨她……” “她已经走了,”张曼曼笑笑,“放心,我没不高兴,心情好着呢,不跟你说了,赶紧进去上课吧。” “好。” 她没说谎,是真的心情不错。 这么坐着不够舒服,她起身,慢慢吞吞回房间,龟速换了身衣服——一身居家毛睡衣,衬得她就像个晃悠悠的晾衣杆,又把头发放下来,一点点编成了一条辫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今天的活动就到这里,她窝回了沙发,选了个看得过去的电视节目,正经八百开始休养。 花大价钱订的营养餐第一餐,还算没有令她失望,汤足够优秀,菜足够新鲜,盐放得足够少。 她拍了照片发群里,林晓郭第一个跳出来说:「看起来真不错!」 李明奇不知道为什么也很闲:「多长时间才能不吃这么清淡啊?」 林晓郭:「师姐,我给你下单了一箱养生茶,你没事干在家里分拣搭配泡一泡。」 林晓郭:「喝不喝无所谓,弄漂亮点发发圈也好,打发时间嘛!」 张曼曼:「……真是谢谢了。」 李明奇:「星期六去看你?」 张曼曼:「别来啊,星期六有事。」 林晓郭:「什么,你不会要出门吧?还是谁要去看你啊?」 张曼曼:「我阿姨,我不出门啊,今天回家上楼都是让人抱的。」 提到抱,她想起了梁澍在抱她上楼的整个过程里都气息匀停,面不改色,非常,非常…… 形容不出来。 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张曼曼放慢了一切的节奏,包括但不限于饮食,行动,思考。 她设想中的养病生活是一盏香茶,一本好书,沐浴阳光,有花有风,岁月静好,但实际上,第一天下午吃完饭,她连餐盘都没收就回到了沙发上沉睡,一直睡到暮色满窗,她朦胧醒来,完全记不起来自己人在何处,现在是什么时候。 好在有手机,捞起一看,马上六点了。 总算想清楚了时间地点人物,她迟缓地坐了起来。 梁澍下了课依然没多留,同学们都在为了明后天的考试卷生卷死,只有他收了书包匆匆就走,季言乐本打算好好问问他张曼曼的情况,结果一回头就不见他人了。 回家路上接到梁处桉的电话,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有事记得说,顺便告诉他助理已经换了。 梁澍说:“现在换有点晚了吧。” “我刚才,和你白韵阿姨聊了一下,她这段时间不会再去打扰你们了。” 梁澍很轻地哼了一声,“哦。” 梁处桉听出他的不屑,解释道:“她的本意也是关心。” 梁澍本来懒得多说,但人到单元楼下,他仰头看见了六楼窗边的灯光,想到了独自在家养病的张曼曼,一下就按捺不住了。 “她可以自欺欺人,你也可以尽管配合她,但张曼曼不是傻子,知道什么才叫关心。既然做不到真的在乎,何必非要做出个样子来给别人看呢?没有人要求她什么,如果非说要求,我希望她尽可能地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这样。” 张曼曼都吃上水果了。 午后就取了出来,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凉意,她有的是时间,于是精挑细选,十来颗葡萄大小呈等差数列,满足了一下她奇怪的趣味。 梁澍开门进来,听见电视里在放海绵宝宝。 “我回来了!”他笑了一下招呼说。 “嗯!”张曼曼答应,“你没留在学校自习啊。” “没,”梁澍走进来,一眼看见她穿的可爱睡衣,又是那件橘子样式的,“下午怎么样?”他走到她面前。 张曼曼把剩余三四颗葡萄递过去:“很好,吃了睡睡了吃。” “我没洗手,”梁澍挥挥手,“晚上的饭什么时候到?” “你拿走吧我不吃了,大概九点,不过明天我就调到正常时间了,你晚上吃什么?” “外卖,”梁澍端着果盘转身,随意瞟了眼电视机屏幕,笑了笑,“我还在外面写作业,你看你的。” 张曼曼把目光投向电视,也笑了:“你有意见啊?有没有童年啊你,我就爱看这个。” “你看你看。” 话是这么说,但梁澍开始往外掏书时,她还是把电视关了,回房间拿了那册《应物兄》上册出来,梁澍挑挑眉:“要看书?” “是啊,我准备这些天好好看看书,我还列了一个阅读清单,五十本。” 梁澍低头一笑:“行,你看你看。” 这就有点像还在最初花园住着的时候,梁澍在书房一角学习,张曼曼在另一角休闲,互不打扰,两厢安宁。搬过来之后书房没了那么大空间,两人也就没有这样过了,现在特殊情况,又可以情景再现,不知道梁澍如何感想,张曼曼是十分感慨,觉得岁月倏忽,世事轮转……打住,养个病而已,不是修仙成佛。 梁澍的外卖送达之前,张曼曼先收了两个快递。 一箱是护肤大礼包,一盒一沓网上打印的拍立得样式的照片,全是她自己拍的花草树木阳光雨露。 梁澍不解地看着她摆弄那些东西,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足膜,手膜,身体磨砂膏,”张曼曼说,“我打算这段时间好好护理一下,争取做个精致的都市丽人。” 梁澍忍不住笑起来:“以前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这第一次用这些呢,都是晓郭给我推荐的——你管我干什么?专心学习好吗?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明天要考试了。” “好好好,”梁澍一抬手,“正写着呢。” 一时半会之后,他刚解完一道大题,抬头活动颈骨,登时一愣。 张曼曼从卫生间出来,双手双脚都绑着鞋套手套样式的东西,这让她本来就不便的行动更加不便。 “你,”他几乎要站起来,“这……” “没事没事没事,”张曼曼阻止他,“尝试一次,别管我别管我。” “一次要多久?” “嗯,使用说明上写着60-90分钟,”张曼曼抻着手,“差不多正好饭到。” 梁澍不大放心地看着她:“那你,小心点。” “知道,”张曼曼摆摆手,“我会走……啊!” 梁澍一个箭步飞过去,堪堪接住了左脚绊右脚猛地扑过来的她。 “嘶……” 张曼曼的头在他前胸撞出了‘咚’的一声,把两个人都撞懵了。 “怎么,怎么样?”梁澍急道,“扯到伤口了吗?我看看……” 张曼曼就是非常无语,非常,非常无语。 连想要捂一下头都办不到,她皱着眉说:“没,没碰到。” 话音刚落,梁澍的掌心覆在了她额头上。 他的声音很低:“撞痛了吗?” 张曼曼一滞。 惯性反应是心中默念:不能激动,不能紧张,不能心跳加速。 然而现在这个心脏,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总是让她心悸慌乱,狂跳不止的了。她感觉到了难言的暖流涌动,可分明,梁澍的手还有点凉。 “没,没事,”张曼曼站稳了,依然是四肢不灵活的状态,她尴尬一笑,“谢谢,啊,谢谢,我马上去坐着,绝对不乱动了。” 梁澍没有松手,而是换了个角度扶着她左臂:“走吧。” 张曼曼无奈:“哦。” 为了不折腾出其他的动静让梁澍同学不得安宁,她端坐沙发,重新开始看书。 期间她认真思考了一下,为自己制定了一系列规则,至少梁澍在家的时候,她要维持岁月静好,安安全全。 接下来的两天,梁澍得全心应对考试,好在张曼曼确实一切安好,让他没什么牵挂,因此早出晚归,顺利考完。 考完那天下午,回家后他见到了来探望张曼曼的那位传闻中的李明奇师兄。 李明奇其实都快要走了,刚好遇见他回家,就笑着打招呼说:“你好啊,梁澍是吧,我听曼曼提过你了。” 张曼曼告诉梁澍这是谁,他的注意力却在张曼曼身上——她没穿睡衣,换了身能出门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这是因为要见眼前这个师兄吗? “你好,李师兄。” “我还有事,今天先走了,改天请你和曼曼一起吃饭,啊。”李明奇没有多留,招呼了几句就走了。 张曼曼于是问梁澍:“考得怎么样啊?” 梁澍觉得她好像有点累,就揽着让她去坐,一边说:“还好。” 还好就是很好,完全没问题,张曼曼是这么理解的,她一笑:“希望季言乐也这么说。” “李师兄他,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他路过附近,买了一堆东西。” 梁澍本不想再问,但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当初在梁家老宅,张曼曼随口说的‘我不找博士以下的’。 “李师兄他,是博士?” “啊?”张曼曼还以为听错,“是,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 张曼曼神色变了一变。 半晌,她笑了起来,说:“是啊,因为是同行,经常接触,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见,晓郭也说过想见你呢。” 梁澍抿唇点头,说好。 “李师兄一直都挺照顾几个师妹师弟的,对大家都很好。”张曼曼又说了句。 梁澍看看她,大概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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