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在校门口停下,梁处桉就看见自己儿子走了出来。 很奇怪的是,梁澍上学这么多年了,他几乎从来没有像这样来接过,就算真有事,也通常都是吴叔过来。 梁澍看见了他的车,便径直走了过去。 拉开车门的时候,他看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束艳丽漂亮的郁金香。 “还行吧?”梁处桉问他,“要不要换?” 这是他替梁澍买的,作为张曼曼的出院礼物。 梁澍拿起花,坐了进去。 “挺好看的,”他说,“她应该会喜欢。” 梁处桉点头:“走了。” 张曼曼早就迫不及待要出院了。 她算是理解了当初那个隔壁床大姐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和别人聊天,原来人的身体一旦恢复了点生机,安安静静躺着养病确实是个考验,就这几天,她大概完成了以前几个月的微信聊天体量,连李明奇过来探病的时候都说,觉得她好像话变多了。 袁小敏正在给她收拾包,一边收拾一边说:“你要把这个穿在里面(手里拿一件毛衣),外面很冷,还有风,对了,帽子围巾,口罩也都要戴上。” 张曼曼:“今天几号来着?我已经穿了加绒秋衣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等上了车,回到家你再脱不就行了?”袁小敏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几号不也还是冬天?而且上次你这儿明明有件羽绒服的,怎么就剩这个大衣了?” “哦,我,我觉得太脏了,就让梁澍拿回家了。”张曼曼弱弱解释。 “你在医院脏就脏了,回去再洗嘛!你看看,这大衣这么薄,能保暖吗?” “能,能能能能,”张曼曼想撒娇,“我这羊绒大衣,可贵了,专门找出来今天出院穿的。” “行吧行吧,这个毛衣快穿上,哎刚才护士小姑娘说给我们拿药,怎么还没来啊……” 季爷爷刚到门边,听见这话,忙答应:“我拿来了拿来了,哎,这大一袋,曼曼啊,你看看上边是不是都写清楚了怎么吃啊?不行再问问护士。” “哎,”张曼曼接了,看时发现里面每盒都贴了标签了,“写很清楚了。” 季爷爷说:“那行,那什么,东西都收好了吧?主要是那些医院的单子什么的,别忘了啊,小敏啊,你这包先给我,我拎到外边去。” 袁小敏到底逼着张曼曼又穿了件毛衣。 上下穿戴完毕后,张曼曼就露出一双眼睛,僵硬地跟病友们一一告别。 出门后,她嘀咕:“产妇出院也不过如此了吧。” “胡说,”袁小敏想戳她头,又没舍得,“小姑娘家的,男朋友都没一个,还产妇。” 张曼曼笑起来:“哎呀,我说着玩啊。” 刚走过走廊到楼道,正遇上电梯到达,门开时,季爷爷没留意里头的人,回身说:“来了来了,曼曼啊你慢点走,我按着门呢。” 梁处桉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捧着花的梁澍。 “呦,正巧哎,”看见这两父子,季爷爷笑说,“小澍爸爸来啦?小澍啊,还给买了花?哟,这花好看啊。” “是的,爷爷。”梁澍一笑。 梁处桉去接他手里的包:“我来拿吧。” 季爷爷还想推辞,梁处桉说:“没事,给我吧。” 梁澍已经大步朝张曼曼迎了过去。 张曼曼看见花、看见他就想笑,“这么有仪式感啊?” 袁小敏笑道:“不错不错,是该买花,出院要恭贺的。” “给我吧,”张曼曼笑吟吟地把花接了,“真漂亮,谢谢。” 梁澍笑了一下:“别客气——小敏阿姨,包给我拿吧。” 袁小敏跟梁处桉打了个招呼,“你拿这个轻点,没事没事,我拎这个……你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说说有谁住院带三个杯子?还都是宝贝,唉,我给她捧着吧。” 张曼曼抱着花低笑:“我说我自己拎嘛。” 外面天气还好,但风大,还是挺冷的。 张曼曼享受重点待遇,几乎是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慢移动到了车里,梁处桉的车宽敞,众人都上了车,高高兴兴地往家开去。 ——其实有些事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张曼曼独自做过手术,独自住院,独自陪护,也独自出院,独自照顾着父亲出院过,难也好,容易也好,都过来了。然而今天,有这么多人陪着她,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着,照顾着,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有爱,有家。 一路抵达姐弟俩住的小区,车登记后直接开到了单元楼下。 张曼曼下车后,很自然地就想进去上楼,袁小敏在后头喊:“哎哎哎,等一下,曼曼,你这楼梯能自己上去吗?” 六楼,平常爬爬是没什么,最多喘几下,可是现在……张曼曼说:“我慢慢走吧。” 梁处桉往楼道看了一眼,这楼梯不算窄,但挺陡,他刚想说话,梁澍就走过去说:“姐,我背……我抱你上去吧。” 张曼曼愕然:“啊,啊?” 梁澍:“我抱得动。” “不,不是说你抱不动,”张曼曼磕巴了,“没,没关系的。” 梁澍回身:“爸,车上我姐的包你帮我拿一下。” 梁处桉看向张曼曼:“曼曼,让他抱你吧。” 袁小敏也说:“对,曼曼,你才多重,大小伙子抱得动,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小澍啊,你来,你站这边,从她右边横着抱,这样就碰不到伤口了,花给我花给我。” 张曼曼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说定了,她还没发表意见,梁澍已经伸手,上下轻轻一抬,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张曼曼仍在发呆。 这也太轻松了,就算她现在拥有两位数的体重,但穿得臃肿,怎么也上一百斤了,可在梁澍手里却轻轻巧巧的,甚至于为了调整姿势,他把人抱起来后还掂了一下。 张曼曼惊愕地瞧着他:“你力气有这么大吗?” 梁澍迈步往前,步履平稳地登上第一级台阶:“嗯。” 张曼曼口罩下的表情隐隐失控,右手本来抻在梁澍的背上,她后知后觉:“我,我勾一下你脖子啊,配合一下,不然你更吃力。” 梁澍气息平稳道:“好。” 转眼间,他已经转第一个弯了。 袁小敏跟在后面,赞不绝口:“曼曼,你看看,弟弟多好,我以前还想你得找个男朋友,现在想想,你还小,急什么,现在有弟弟,更不用急了。” 季爷爷附和说:“就是,曼曼还年轻,事业为重。” 张曼曼则深呼吸,默念好几遍:不能激动,心跳要稳定,刚开完刀。 然而她还是听见了砰砰砰的心跳声,有力,坚实,不是她的,是来自于近在咫尺的梁澍的胸膛。 “你,”她努力笑笑,又实在好奇,“你臂力怎么练的?这脸不红气不喘的,体力很好啊。” “你不是想知道我之前运动会什么项目拿了奖吗?”梁澍说。 “什么啊?三千米?” “不是,”梁澍淡笑,“铅球。” 张曼曼:“你找打是不是?” “所以抱你不是问题,”梁澍仍在笑,“再来10k都行。” “还10k,你拿我做受力分析呢高三生?梁叔叔,把我的包给我,我要给我们大力士增重。” 梁处桉:“你别激他,他真抱得动。” 张曼曼:“……” 袁小敏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刷新了张曼曼认知的梁澍同学神力加身,竟一步不停,就这么横抱着她昂首阔步走上了六楼。 “辛苦了辛苦了,”眼看就要到了,张曼曼一脸恳切地道谢,“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梁澍:“我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张曼曼的笑意,身后袁小敏和季爷爷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门前的人穿着价值不菲的小套装和大衣,挎着昂贵的奢牌包包,一如既往精致的,白韵。 张曼曼松开梁澍的脖子,“放我下来吧。” 门前突然就拥挤了起来,梁处桉在下边几层楼梯上看见了白韵,随即侧身绕过袁小敏和季爷爷走上来,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没一会儿,”白韵勉强笑了一下,“曼,曼曼,你身体怎么样了?” “哦,妈。” 这声‘妈’不仅让白韵诧异,更让梁澍和梁处桉意外。 但张曼曼神情平淡,接着说:“挺好的,休养一阵就行了,梁澍,开门吧。” 这个地方白韵是第一次来,十分无所适从。 进屋后袁小敏赶着张曼曼先去沙发上坐,给她拿了边上的小毛毯盖,梁澍开了空调,把花放好,朝她说:“小敏阿姨,您别忙了,坐。” 袁小敏本打算给她拾掇一下,把在医院穿的两件贴身衣服洗了,但现在人家亲妈在这里,场面到底尴尬,她想了想:“行吧。”又说:“曼曼,阿姨和爷爷就走了,你在家里好好养着,好好吃药,多睡觉,轻易别下楼,冰箱里的水果要拿出来放温了再吃,别碰冷水,知道吗?星期六我过来给你做饭,你那个营养餐停一天没事吧?” 张曼曼说:“你别来了,这么老远的……” “也不是给你一个人做,季言乐和小澍不是马上考一模了,刚好考完给他们加个餐,你就别管了,有事,或者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你季爷爷。” 季爷爷说:“对,想吃什么就说,爷爷来很方便,走走不就来了?你自己别下来。” 张曼曼笑道:“好。” 季爷爷看看梁处桉:“这个,小澍爸爸,还有,她妈妈,我们就走了啊。” 袁小敏招呼梁澍:“有事给阿姨打电话,要帮忙就叫季言乐,你也别耽误了,赶紧回学校吧,这都快两点了。” 梁澍点头:“知道了。” 梁处桉:“小敏姐,季叔,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下去,那个曼曼,走了啊。” 梁澍把两人送到门边,看他们下楼后才关了门进屋。 张曼曼已经摘下了帽子围巾和口罩,问他:“我手机呢?” 梁澍给她找来,连同一杯热水一起递过去:“给。” “嗯,那你回学校吧。” 梁澍一笑:“这就走,姐,你房间我给你打扫过了,饮水机的水是新换的,营养餐大概三点送过来,你吃完下午睡一觉。” 这叮嘱的赶得上袁小敏了,张曼曼一挑眉:“行。” “那我走了,爸,白韵阿姨,再见。” 白韵忙说:“你,你怎么去学校啊?远吗?要不然打个车……” “不远。”梁澍淡淡说。 张曼曼催促:“快点走吧。” 梁澍也走之后,场面就更尴尬了。 白韵到现在为止也没放下包,只是局促地站着。 张曼曼心里叹息,说:“梁叔叔,谢谢你接我出院,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要先回去忙吗?” 梁处桉看看白韵:“走吧。” 白韵一顿:“我……” 她脸都红了,“曼曼,你,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呢?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动了这么大的手术,还以为和上次一样,只是小手术……” 梁处桉听到‘上次’两个字,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时间比较赶,而且有不少人照顾我了,前几天你不是出去度假了吗?就没说,” “可是,”白韵低声说,“你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我以后再也不……” “我没生气,医生让我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有太大心理波动,”张曼曼面无表情,“您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曼曼……” “小韵,”梁处桉说,“我们别打扰曼曼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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