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急刹车,苏一醒了。 这个梦很长很长,但时间的流转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大巴还堵在苏通大桥上,回家的路程才走了过半。 继续睡是不行了,苏一向来睡不着回笼觉。 苏一又开始想,今天周言科是没认出她来还是不想认出来。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距离金鸡湖畔分别,已是七年。 原本以为已经淡忘的记忆,在梦里一幕幕重演,是那么清晰。 七年,物是人非。 ———————————————————————————————————— 在B大刚认识第一周的周五课上,胡桑宁有点反常,看电影的时间一直在手机屏幕上哒哒哒地猛敲。脸上还带有藏不住的笑意。 连讨论问题的时间也没放下手机。 “明天就是周末了,你有什么打算呀?” 胡桑宁回完消息凑过来问苏一。 “我也不知道哎,可能带我妈去雍和宫烧个香吧。” 苏一琢磨了一下回复道。 “听上去不错哎!我也想去!” 胡桑宁来了兴致。 苏一:“那...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 苏一提议。 “哎...还是算了。你妈妈在还是有点约束。” “哎?你俩想去吗?” 胡桑宁又转头问许奕和周言科。 周言科想都没想就回答:“行啊,反正我俩明天也没什么安排。” 许奕更贫了:“大小姐想去哪就去哪,我们一定全程陪同。” 第二天,苏一起了个大清早陪顾女士去雍和宫。人很多,排队的人在门外都绕了好几圈,看到门口发香处的时候,都快中午了。苏一本没有什么愿望,这地儿是顾女士要来的,但她知道顾女士在求什么。但来都来了,苏一也在门前虔诚的发了个愿。 苏一向来是喜欢檀香的味道的,寺庙里的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闭上眼感受着围绕在身边的香气,苏一把烦恼都忘了。短暂宁静的下一秒,顾女士在催促她把香插进炉子里去。就是猛的一喊,苏一吓了一跳,快燃尽的香灰也尽数抖落到了手上。 这是最后一个殿了。苏一摇了摇头再把手上的灰甩了甩,就听到顾女士说去个洗手间。 苏一插香的时候,香倒了。苏一急切的想去扶,但雍和宫的香火何其旺盛。周围插满了线香,又被实实的烫到缩回手,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的香就倒在了香炉里。 她心想:果然,求一些痴心妄想的事,连佛祖也听不下去了。苏一看到一边的大树下椅子,便坐下等顾女士。 “手烫到了怎么不去冲一下。” 苏一猛的抬头,声音很有辨识度但不敢百分百笃定。有些背光,等来人走得很近了才确定就是周言科。 “你怎么在这...哦,胡桑宁呢?” 苏一想到他们昨天也约好了一起来烧香。 “他们俩不知道跑哪了,刚打完电话在这等他们出来。” 又听他顿了顿说 “痛不痛啊?” 苏一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有点红,但真的还好。“洗手间排队的人太多了,不想去。” 周言科无语了:“那你手伸出来,我给你冲一下。” 苏一闻言就把手伸出来了,周言科打开水瓶,慢慢的将水倒下,水顺着手的姿势流到了树下的土壤里。 苏一心想这应该不算破坏公共场合环境吧。 殊不知这潺潺的流水,不仅拂去了苏一手上的香灰,滋润了树下的土壤,也如冬日的清泉,温暖了苏一的心。只是苏一当时还没意识到。 周言科的手机铃在这时候响了。 只听到周言科回了一句 “那我过来。” “他们好像走错了门口,已经出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待会我妈出来我也就回去了。” “ 你坐那想什么呢,走了!” 苏一母亲尖锐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把苏一拉回现实。如果不是手上空荡荡的水瓶,苏一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出现过。 从雍和宫出来苏一想找个地方吃饭。但翻遍了某点评网站,提议的餐厅不是顾女士说不想吃就是嫌太贵了。苏一习惯了,最后只能妥协,回出租屋自己做吧。 顾女士在进地铁的楼梯上就一直在问什么时候换乘,嘴里不断嚷嚷着千万别坐过站了。苏一只好停下,打开手机,把换乘站给顾女士看。 苏一经过一上午的折腾,再加之感冒没好全,在空气不流通的地铁里愈发昏昏欲睡。身旁的顾女士的碎碎念又开始了:“还要坐几站啊,别坐过头了哦” 苏一已经没有力气再应付她的母亲大人。 顾女士念叨了一会迟迟得不到回应后猛的吼了一声:“跟你说话听见没,你是聋子啊?” 头在栏杆上不断磕碰着快睡着的苏一一下子惊醒了,但脑子还是蒙蒙的,一时间忘了换乘站的名字。隐约记得要坐个三四站吧,想着有换乘的站点报站的时候会听到的。“大概再有个两三站吧,等快到了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知道,我是问你哪个站下!” 顾女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厢里。 苏一埋了埋头,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围巾里。从小到大,顾清都是这样不顾及任何苏一尊严的,在公共场合责骂。 “ 我说了,待会快到站的时候播报换乘就是了,我记不住地名,但听到就知道了。之前也给你看过路线了,你不也没记住吗,跟着我走就好了,干嘛非要知道是哪个站呢。”苏一也有点不耐烦了。 到西直门要下车的时候,苏一看到顾女士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但苏一等地铁门关上都没看到顾女士跟着出来。 苏一无奈。这么多年顾女士的脾气一点没改,不是把苏一关在门外就是扔下苏一在大街上开着电瓶车就走。苏一还记得她十岁生日那年,顾女士带她去一个新的理发店,顾女士懒得停车,让苏一去店里问要不要排队。苏一因为怕生胆小,不敢一个去,顾女士就留苏一一个人在马路上哭,潇洒的骑着车走了。 拨给顾女士的电话无一例外均被挂断。比起苏一,顾清更像个会无理取闹的小孩。苏一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愤怒、无奈还是可怜。她别无他法只好坐了一站地铁回去,能找到顾女士是最好的了,找不到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往回坐一站,站台前空无一人。苏一又等了一趟回西直门方向的车,一站很快就要到了,苏一却在人声鼎沸的地铁里睡着了。等苏一醒来的时候,广播里的站点已经是她从没听过的地名。 2号线是个环线。就这样,周围的人来来去去,苏一坐了整整一圈,等再听到西直门的时候,她才从座位上起来。出了地铁站,苏一抬头,天已经全黑了。一股悲伧的感觉袭来,就好像人午睡一不小心睡到了傍晚,醒的时候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样的孤独。 苏一现在也是一样的感觉。今年北京的冬天并不是很冷,来之前特地买了长到脚踝的羽绒服却并不常穿,但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是暖和的。 苏一以为顾女士早就回来了。回到出租屋,灯并没有亮着。 打开手机,仍只有之前拨过去被挂断的记录。 苏一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连头也埋的严严实实。在即将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苏一坐了起来。头微微的垂着,看着手机屏幕上顾清两个字许久,终是又打了一通过去。 这回接通了:“回来的路怎么走!” 苏一在心里叹了口气,回道:“你在哪啊,地铁站吗?” “...... 要不你在那等我,我来接你。” “不是,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在哪,你就告诉我怎么走。” “......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方向啊,那你开地图看一下呢?” “我不会,我要是会看我还用得着问你啊?” “嘟嘟嘟嘟.....” 这通电话终究还是被挂断了。 顾清女士一直是这样,询问也永远是以句号结尾的质问。年纪没有很大,却不愿意学习使用电子产品,苏一在国外的时候顾女士一个人在家也是会用手机里的地图app的,但只要苏一在家,无论苏一教了多少遍,顾女士就会理直气壮的说不会。 之前苏一也问起不是手把手教着操作过很多次吗,总会被顾女士一句“ 不会就是不会,教都不愿意了,你个没良心的,就这么看不起你妈?”给呛住。 苏一过了很久才明白,与其不如说她不愿意学习日新月异的电子产品,不如说她不愿意承认,她的生活是倒退的。没有结婚前的顾女士意气风发,住在魔都的姨妈家念书,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包工头,住上了那个村第一栋三层楼房。在顾女士的心里,她多少算个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而婚后的顾女士被她的丈夫嫌弃脾气不好,在外工作的丈夫也在见识了花花绿绿的世界后愈发觉得她不可理喻。顾女士便把所有的怨气撒到了苏一身上,无时无刻不有的谩骂和暴力从苏一记时起就存在了。 苏一只好猜测着顾女士可能在的路口,给她截图了几个路线发过去。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苏一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时间一点点流过,迟迟没等到顾女士回来。有些担心,刚想穿衣服去找顾女士,就听到门外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苏一这才安下心来,躺回了被窝,佯装睡着了。 顾女士知道苏一没睡着,进来就嚷嚷着:“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把我丢在地铁上不管,那我周一就回去了。” 苏一彻底没话讲了,明明说了跟她走,她也看着顾女士从座位上起来,就是故意没跟她下车。 回就回吧,她一个人在北京待几天还轻松些。苏一想着。 “ 要我帮你买车票吗?” 顾女士愤愤的:“说起买票倒是快,不用你买,我已经买好了,省的你嫌弃我!” 当时的顾女士呛起人来永远中气十足,容不得听到一句不字。 可现在........ 不容苏一多加伤感,到站了。 家就在大巴站附近,苏一走回去只需5分钟。 加上堵车的时间,到家已将近9点。 不出所料,家里的灯已经熄了。 顾女士生病后睡的都很早。苏一轻手轻脚进房间给她掖了掖被子。 却还是吵醒了轻眠的外婆。 外婆念叨着怪苏一没有提前打电话讲要回来,不然可以炖个鸡汤煨着。 苏一笑说:“我回来也是临时决定的,太困了就在车上睡着了忘了跟你说。再说了,跟你讲了又要等我。我堵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 外婆又张罗着要给苏一炒蛋炒饭。 苏一忙连哄带骗扶着外婆回房:“这么晚了你快继续睡吧,我自己下个面条就好了。” 是真的饿了,一碗青菜鸡蛋面下肚,苏一满足的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等苏一洗完澡躺回真正属于自己床上的时候,眼皮已经重的只想贴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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