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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愤割袍难恕罪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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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尘枫被顺利救回,他一醒来便追问楚云深的太子身份。楚云深承认不讳。

叶尘枫正色道:“十多年前,我姐姐姐夫惨死在‘炆萱山’,这仇,不得不报。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你爹杀的?是不是你爹为了保住皇位,斩草除根,就杀了他们?”

紫璇大惊,急道:“师兄!你姐姐姐夫,肯定不是爹杀的!你……你不要这样!”

“是啊。”寒露也上前道,“姐夫,当今皇上不是一直在病中吗?依我看,是丁天霸寻上山去杀的。你想,他杀了上官伯伯和紫虚伯伯,又派人杀了爹,他们都是建文帝的心腹,那建文帝本人,丁天霸当然也会去杀的。”

紫璇心中燃起希望,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一定是丁天霸干的!是丁天霸!”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很可能建文帝是死于父亲之手,只感一颗心砰砰直跳。

楚云茗明白一切,不禁转头瞧向楚云深,心中暗叹。

“紫璇,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尘枫的身世吗?”楚云深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我看到了他身上的那块玉佩。那是□□赐给家父之物。”

叶尘枫大震,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

紫璇一见,正是紫虚道人在交代身世时给他的,当时说道:“这玉佩,是在你姐姐身边找到的,很可能是她和凶手纠缠时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这枚玉佩价值连城,极为珍罕。据我所知,应该是皇家之物。”

叶尘枫当时脱口道:“您是说……是燕王?”

她心中大惊,转头见叶尘枫眼中满是仇恨之火,明白他也忆起师父的话,更是焦虑,上前扶住他手臂,轻声唤道:“师兄,你别……”

叶尘枫却不理她,震惊地盯着楚云深,咬牙道:“也就是说,你承认是你爹杀了他们?”

寒露先前还不清楚这玉佩的来意,此时一听也是大惊失色,急问道:“姐夫!你是说,这玉佩是当年凶手留下的?”

叶尘枫缓缓点头,含怒含仇的目光却死死盯住楚云深,恨不得立即拔剑为至亲报仇。

见楚云深迟迟不解释,叶尘枫已然误会,楚云茗再也忍不住了,急道:“尘枫,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你姐姐姐夫,确实不是皇上所杀!”

叶尘枫见已有物证,楚云深又默认,早已认准此事,这时见楚云茗这样苍白的辩驳,勃然大怒,喝道:“你想骗我!”

“我不是骗你!”楚云茗大急,一把拉住楚云深。“大哥,你快给他解释啊!”

紫璇与寒露在一旁听着,万分紧张地盯着楚云深。

上官无痕和雨烟姐弟也闻声过来,见双方已快说僵,也颇焦急,均知此时不便多言,便默然在旁。

楚云深平和地注视叶尘枫半晌,叹道:“家父当年上山,确实是想向建文帝下毒手,虽然最后他没有亲自动手,但是……唉!”将父亲所讲的往事一一道出。他如何寻上“炆萱山”准备斩草除根,又如何不忍下手,建文帝如何自尽,叶芷萱如何殉情,他在慌乱中遗落那枚玉佩。

寒露恍然叹道:“原来是这样。他们……真是死得太惨了。”

想到姐姐夫妇惨死,叶尘枫一阵心痛。

“师兄!”紫璇忙道,“现在你知道了,不是我爹杀了他们,你……你别怪爹了,也别怪大哥,别怪我。”

叶尘枫心情激动,万般思绪在心头纠缠,沉默许久,才抬头道:“如果不是你爹,姐夫怎么会自杀,姐姐又怎么会一尸两命?你爹虽然没有亲手杀他们,但与凶手无异!”

“叶兄!”上官无痕插口道,“燕王虽然上山,但他也悬崖勒马,打算放建文帝一条生路,这事,不能全怪他。”

“是啊!这些年来,皇上一直为这事感到内疚,他真的不想叔侄相残,他的病就是这事落下的!”楚云茗焦急地道,“你就原谅他吧!”

寒露担心他与楚云深闹僵,也劝道:“姐夫,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既然建文帝并非燕王所杀,你就别再放在心上了。”

紫璇拉住叶尘枫,急道:“师兄,你不是说要查清楚吗?现在已经清楚了,我……我不想你恨爹,更不想你和我们反目成仇啊!”

叶尘枫心头大乱,神色变幻万端。半晌,才平静下来,正色道:“师妹,你也知道,我曾经发过誓,要杀死怀揣玉佩之人,为姐姐报仇。上官兄,寒露,你们也是姐夫心腹的后人。也许你们认为我太固执。虽然知道姐姐姐夫是自杀,我也不能去向燕王报仇。但在我心里,还是认为是他害死他们。”

楚云深叹道:“你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当年,家父确有加害之心。我这次出宫,他也嘱咐我找到建文帝的内弟,让我替他好好补偿。尘枫,我替家父向你致歉,祈你原谅。”说着,一整衣襟,向他深深一揖。以他太子的身份,这已是大礼。

紫璇也惶然道:“师兄!你就原谅爹吧!”

叶尘枫心中一痛。他此番下山,就是为了查清到底是谁害死姐姐姐夫。谁知天意弄人,实情却是姐夫夫妇乃自杀,但又确与楚云深之父有关。这仇,他是否该报?又应该怎么报?他不能冲进皇宫杀死永乐帝,又不能任他坐稳本该姐夫建文帝高坐的龙椅。他到底应该怎么报仇?一时间,心绪纷乱,面对楚云深的长揖更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师父紫虚道人的临终嘱咐又在耳边响起:“尘枫,别忘了你姐姐姐夫的大仇……”

还有寒霜的父亲白长春,在伤重不治时也艰难地道:“尘枫!你一定……要为你姐夫报仇!”

他当时含泪肯定地答道:“您放心。我会的!”

这些承诺,他怎能忘记?咬牙道:“姐姐姐夫被你爹逼死。此等大仇,岂能轻易饶恕?”

“师兄!”见他不但不肯原谅,更将这事当作大仇。紫璇心中大急,就欲落下泪来。

楚云深心中有愧,直起身子,长叹道:“父债子还,你真要报仇,就让我替家父赎罪吧!”

叶尘枫死死地盯着他,缓缓拔出“凝霜剑”。

“师兄!”“姐夫!”二女同时大急,紫璇一把拽住他持剑的手,寒露则迅速挡在楚云深面前。

“师兄!你干什么?你要杀大哥?不行!”紫璇泫然泪下,叫道,“我也是爹的女儿,我也有权为爹赎罪!”

叶尘枫心中已有决断,不再踌躇,面无表情,冷冷道:“我不是要杀他。但既然他说要替父赎罪,我当然要把这笔帐记到他身上。拔剑吧!”

“寒露,你让开。”楚云深轻轻推开寒露,走近他两步,恳然道,“尘枫,我不会和你动手。”

众人见他用剑尖对着楚云深,又明言不想杀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但一定难免一场打斗,心中焦急。

上官无痕在旁看着,明白此时谁都不宜相劝。紫璇本是与叶尘枫最亲之人,但又同时是他仇人之女;楚云茗更是当今皇帝的臣子;寒露虽是叶尘枫小姨子,又是建文帝心腹之后,但如今又成楚云深恋人,也不好插口;雨烟姐弟乃丁天霸儿女,更不便插手此事。如今,只有他方可一试。心念一动,上前道:“叶兄,我明白你的难处。我爹也是建文帝心腹,你能否听我一言?”

叶尘枫缓了一口气,叹道:“你说吧。”

“不错,楚大哥的父亲确实夺取了建文帝的江山,也与你姐姐的死难逃干系。这对你来说,不能不说是仇。”上官无痕叹道,“可是,他也决心放建文帝一条生路,不肯下毒手,还要楚大哥好好补偿你。既然他早有悔过之心,为什么你不肯试着原谅他?”

叶尘枫脸色煞白,咬牙不语。

上官无痕叹了口气,道:“好。就算你不肯原谅他,可为什么要怪责楚大哥呢?你的仇人是他爹,又不是他。当时,他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根本与此事无关,更何况他还对你有救命之恩?即使他愿意替他爹赎罪,你又以什么理由把这笔帐记到他身上?”

叶尘枫心头一痛,喝道:“难道我姐姐姐夫就枉死了吗?难道我就不该替他们讨回公道吗?”

“你当然要讨回公道。”上官无痕正色道,“但决不是要怪罪楚大哥。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紫璇是你的师妹,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今,你却要与她大哥为敌,她心何堪?难道你就忍心这样伤害她吗?”

紫璇心中一酸,低下头来,泪落如雨。

叶尘枫的心也是蓦地一震,想起了自己对紫璇的承诺:“师妹!对不起!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也不会再伤害你!”他自知辜负紫璇良多,背弃婚约,还冤枉她赶走她,让她受尽委屈。如今,他又再一次深深伤害了她。望着她伤心欲绝的泪眼,他心中一阵痛楚。

“姐夫!”寒露再也忍不住了,凄切的目光直视到他的内心深处,轻声道,“你对姐姐一片真心,如果她知道你如此报仇,她在九泉之下会安心吗?”

叶尘枫的心陡然一颤:寒霜!那昏迷中的梦境又一次浮现眼前——

氤氲中,寒霜如仙子一般,幽幽道:“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并非你我想象的那般简单。不要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

见他神色痛苦,上官无痕长叹一声,让在一旁,道:“叶兄,我们言尽于此。至于要怎么报仇,你看着办吧。”

叶尘枫手中的剑尖不住颤动,他痛楚的目光从紫璇、寒露、楚云深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心头大震。他本打算与楚云深公平决斗,刺伤他以报姐姐夫妇之仇。但上官无痕与寒露的话句句直指他心灵深处,与楚云深相识以来,他的睿智友善又让他们早成朋友兄弟,又刚刚为他解了剧毒,他实在狠不下心与他刀剑相向。

众人都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突然,见他一咬牙,剑尖一转,回刺向自己。

“师兄——”紫璇吓得大惊失色,扑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寒光一闪,上官无痕的“白玉寒光剑”、楚云茗的“青釭剑”、寒露的白绫冰球都已到他身前,要卷走他手中“凝霜剑”。

谁知叶尘枫在刺剑的同时身子跟着一转,四人都始料未及,均未拦下。就在这时,叶尘枫左手向上一扬,一截青衫徐徐飘落。原来,他用宝剑斩断了自己衣衫一角。

楚云深登时明白其意,失声道:“尘枫,你……”

紫璇惊惶未定,哭道:“师兄!你干什么?你……你吓死我了!”

叶尘枫心痛至极,正视着楚云深,冷然道:“是我没用,不能为姐姐报仇。但是,我也决不能和仇人之子称兄道弟。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朋友!兄弟之情,一刀两断!”

楚云茗一惊,道:“尘枫,你要割袍断义?”

叶尘枫目中含泪,痛苦地瞥了他们一眼,道:“后会无期!”咬了咬牙,转身欲走。

“师兄!”紫璇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颤声道,“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叶尘枫的心恻然一痛。他转过身,怜惜又不舍地凝视着她,正色道:“师妹,如今我已不报仇了,却也不能再留在这里。我必须得走。”

紫璇伤心欲绝,哭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要走,我就跟着你走!”

叶尘枫轻叹一声,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你不是还要进宫去见你爹吗?你是他妹妹,就跟着他吧,相信他会好好照顾你。”

“尘枫!你不能走!”楚云茗急道,“难道你不想杀丁天霸,为你师父报仇了吗?”

叶尘枫苦笑一声。“亲姐姐的仇我都不报了,还能报杀师之仇吗?”

“叶大哥,是我爹对不起你们。”雨烟鼓起勇气,上前道,“你能不能放下和楚大哥的仇怨,和他一起对付我爹?”要说出这话,对于她来说,比杀了她更难。但她见叶尘枫立时要走,终于甘冒大逆不道之名想说服他。

上官无痕也知她的苦楚,轻轻一扶她肩。

见叶尘枫丝毫不为之所动,寒露心中一急,唤道:“姐夫!你也不管我了吗?”

叶尘枫心头一震,道:“寒露,你是寒霜的妹妹,我不能抛下你不管。你是跟着我走,还是留下,任你选择。”

“我……”寒露本想借寒霜留下他,谁知他顺水推舟,给自己出下这难题。她既不想让他离去,更不愿离开楚云深,转头看看他,一时语塞。

叶尘枫也知她心思,淡淡道:“你不想走,也由得你。保重。”凛然离去。

“师兄!”紫璇大急,大声哭喊他。

叶尘枫硬下心肠,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见势已不能挽留,楚云深长叹一声,轻拍紫璇的肩。

“师兄……”紫璇再也抑制不住,倚在他肩头泪如雨下。

叶尘枫虽然表面坚决,狠心抛下师妹,但心如刀绞,难以平静。他走出客栈,却见眼前站着一灰布短衫老人,童颜鹤发,手持一绿竹棒。他怔住了,唤道:“师父?”

童鹤仙上前一拍他肩,眼中满是赞赏,微笑道:“尘枫,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做得很好。”

叶尘枫全然未料他会看到,道:“师父,刚才我……”

“真没想到,建文帝惨死的真相竟是这样。”童鹤仙微叹了口气。“但你说得对,这件事,燕王难逃干系,你视燕王为仇人,也属应该。看在紫璇的面上,看在云深曾经救过你的份上,你又不能与他正面为敌。当然,也不能和仇人之子共处一室,称兄道弟,所以,你割袍断义,离开他们,是唯一的选择。”

叶尘枫心头一痛,黯然道:“师父,我也知道,所以才忍心抛下师妹。寒露她……她不愿跟我走,我也没办法。”

童鹤仙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叹道:“‘女大不中留。’她一心在云深那里,又怎么肯跟着你走呢?唉,我这个做爹的,只希望她真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师父,遇到您就好了。我现在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杀丁天霸,还不知道上哪儿去呢。”叶尘枫这话丝毫不假,突遭变故,他破门而出,确不知欲去何方。

童鹤仙呵呵一笑。“这样正好。我前些日子挺忙,现在也空闲下来,正好教你武功。你的‘拨云断雪掌法’练得怎么样了?”

“弟子每天都在钻研您给的秘籍。我还用它来对付过丁天霸,威力很大。”想到这套掌法的精妙之处,叶尘枫就大为叹服。“师父,这套掌法是您自创的吗?”

“是当年我和紫虚老道、上官谨一起研究合创的。他们给了我很多灵感。”童鹤仙叹道,“只可惜,现在,他们已看不到了。”

叶尘枫心中黯然,低下头来。

见他颓丧如此,童鹤仙振起精神,微笑道:“既然你的这套掌法已有小成,我就再教教你如何练好内功。”

“还有内功心法?”叶尘枫一怔。“可您的秘籍里并没提到……”

“你练了个一知半解,当然不清楚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去一个地方修炼内功。”童鹤仙微微一笑。“就是你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炆萱山’?”叶尘枫更是怔住了。

眼睁睁地看着叶尘枫离开自己,紫璇一颗心早就碎了,哭得肝肠寸断。楚云深担心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一直陪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一把拉住他,颤声道,“大哥!为什么我们的爹,会去逼死师兄的姐姐姐夫?他们……他们真的死得很惨!”当时建文帝夫妇惨死的情状,她亲眼目睹,事后虽被紫虚道人下药失忆,但药性早过,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好了,别哭了。”楚云深轻轻为她捋捋额前乱发,微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紫璇,父债子偿,理所当然。爹他于建文帝夫妇有愧,如今,我们做儿女的,就应该替他承担起来。你说对吗?”

紫璇满脸泪痕,点点头。“我明白。大哥,我不是在怪爹。只是,我舍不得师兄。现在,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楚云深叹了口气,道:“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现在这种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再和他一起。紫璇,丁天霸一心要杀掉他,还对他下毒。我们这一场仗,可不轻松,随时都有性命危险。你也不想让尘枫犯险吧?”

经他宽慰,紫璇稍稍释怀,又急道:“大哥!那你答应我,等杀了丁天霸,就找他回来!”

“放心吧,爹也说过,要我好好补偿他。”楚云深淡然一笑,轻拍她肩。“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再哭了,知道吗?”

上官无痕与雨烟姐弟一起进房。

沐涧陵摇头道:“哎呀!那叶大哥,也太固执了。既然他姐夫不是皇上杀的,为什么还要报仇,弄得和太子不欢而散,这又何苦呢?”

上官无痕叹道:“他有他的坚持,也不能怪他。”

“那到底怪谁呢?”沐涧陵道,“这事,总不能也怪在伯父头上吧。”

见他口无遮拦,又要勾起雨烟的伤心事,上官无痕岔开话题,道:“雨烟,闹了这半日,你们也饿了,先休息一下,待会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雨烟淡淡道,“上官大哥,你和小陵子去吃吧。我不想吃。”

上官无痕微微一怔,劝道:“雨烟,不吃东西怎么行?这样吧,在房里太闷,我们一起出去吃,再到外面去走走。”

“我……”雨烟转过头,正要说话,却见他眉头忽地一锁,神色痛苦,一惊之下,扶住他,急问道:“上官大哥,你怎么了?”

上官无痕只感到胸口“玉堂”、“灵墟”两处穴位隐隐作痛,如千万蚂蚁撕咬一般,不愿让她担心,强忍住痛,向她勉强一笑,道:“没事。可能是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见他脸色蜡黄,眉头深锁,岂是未进食这么简单?沐涧陵心头着急,蓦地想到什么,心念一动,上前玩笑一般,一戳他胸口,笑道:“上官大哥真会说笑。”

他故意碰触他两处穴道,上官无痕果然脸色一变,显然这一触,让他痛得更厉害了。

沐涧陵与雨烟对视一眼,心中一片冰凉,因为他们同时想起了丁原的话:“他的内伤刚发作时,只是胸口的‘玉堂穴’、‘灵墟穴’发痛而已,过一会就没事了。但第二天,肯定会全身血脉混乱,真气乱窜,经脉尽断而死。”他俩都明白,丁原所言不假,这内伤,终于发作了。

雨烟只感手足发冷,强作镇定,问道:“对了,上官大哥,我爹曾经打了你一掌,你有没有受伤?”

上官无痕本疼痛难忍,但忽然间又不再痛了,听她这么问,微笑道:“放心。丁天霸本想伤我,他却没料到,我们这里有‘妙手神医’的女儿。寒露教了我们疗伤的方法,我已经没事了。”

沐涧陵心头大急,暗道:你哪里知道,她那方法也救不了你,这内伤只是晚发作几天而已!

这阵疼痛过后,上官无痕顿觉神清气爽,笑道:“走吧,一起出去吃。”

雨烟淡淡一笑,轻声道:“外面人多太杂,我们就在屋里吃吧。”

“也好。我去端些饭菜进来,然后再出去走走。京城很热闹,你以前常在府里,还没游览过呢。”上官无痕微微一笑,转身出房。

他刚出去,沐涧陵就迫不及待地道:“姐姐!这可怎么办啊?他真的……我们快告诉他吧!”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雨烟本也惶急,但想到只有自己可能救他,强自稳下神来,深蹙眉头。“我们没人知道应该怎样疗伤。明天……明天就要发作了。看来,只有用那一招……”

“姐姐!你真的要去找大师兄?”沐涧陵一惊。雨烟早对他提过此事,但他也没料到真会走这一步。

“现在除了大师兄,我们还能去找谁呢?”雨烟强自稳住心神,凝神思考如何让丁原讲出疗伤之法。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对你一向……一向都有非分之想的!如果他让你……那你……”沐涧陵心急如焚,急得一脸通红。

雨烟心中凄然,双颊微晕,轻声道:“如果不去找他,上官大哥只有死路一条。为了上官大哥,这是唯一的办法。”

沐涧陵也知她所言非虚,焦虑不已,叹道:“姐姐,你真是痴情。”想到当初上官文青正是以清白换取解药,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雨烟沉吟道:“要让大师兄说出疗伤之法,倒不难。现在,难的是,怎么让大师兄知道,我要找他。”

沐涧陵也静神思索,道:“是啊!现在我们要再见几个师兄,可真不容易。”

“如果我回府去,就算问到了,也没办法告诉上官大哥啊!”雨烟万分焦虑,深思不语。

听她这么说,沐涧陵忽地眼前一亮,抬头道:“这样吧!我回府去!”

“你回去?”雨烟一怔,随即道:“不行!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不能再……”

“姐姐!”沐涧陵一把拉住她,正色道,“现在救上官大哥最重要!再说,我又不会有危险。在外面和在府里,不都还是一样?伯父那么疼我,又不会拿我怎么样,师兄师姐也不敢给我脸色看。你就让我回去吧!不然,怎么通知大师兄呢?”

雨烟很是忧虑,蹙眉道:“可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不是说了没危险吗?”为了让她放心,沐涧陵笑嘻嘻地道,“其实,我不想出来的,在府里山珍海味,又有好酒,还有水师兄陪着我玩,那日子不知道有多美呢?我跟着你出来,主要是怕上官大哥还那么傻,不接受你。现在他已经向你表白,是你不接受他,决定权已经在你手上,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雨烟何尝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她虽稍有所动,但实在不忍再让他回到虎穴,急道:“小陵子,我真的不放心。我们……我们另想办法。”

“姐姐!要说危险,要说牺牲,你去找大师兄,要比我危险得多,可能付出的牺牲也比我多得多。”沐涧陵神色一凛,肃然道,“其实,我要回去,还有个原因。伯父已经越陷越深,居然对太子公主下手。太子迟早会打败他,到那时,伯父就性命难保了。虽然我们都知道伯父罪有应得,但他毕竟是我们的亲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走上绝路。姐姐,难道你就忍心吗?”

雨烟被这番话触动心灵深处的苦楚,潸然欲泪,黯然道:“我又怎么会忍心?但是,爹他……他执迷不悟,我们劝了他那么多次,他哪次听进去了?”

“就算明知他不会听,我也要再去劝他一次,再给他,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沐涧陵拉住她,正色道,“姐姐,你有上官大哥,而我……文青已经去了,我已是了无牵挂。这事,就让我去做吧!”

雨烟心中感动又愧疚,叹道:“小陵子,你为爹做了这么多,他对你的养育之恩,也算报了。而我这个女儿,却……”

“姐姐,你千万别自责。你是为了上官大哥才有这么多顾虑,我还不清楚吗?”沐涧陵一拍胸脯,笑道,“就让我这个做弟弟的,替你尽孝,替你效力吧!”

雨烟本极不愿让他回去,但一来对父亲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愿沐涧陵能劝得他悬崖勒马,二来上官无痕已命在旦夕,目前也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只得长叹一声,轻轻拉住他,道:“小陵子,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我和上官大哥,真是欠你太多了。”

沐涧陵眼圈一红,随即笑道:“我不对姐姐好,又对谁好呢?姐姐,你一定要小心,不但要救我的姐夫,还要顾及自己的安全。依我看,这事,还是告诉上官大哥吧。你去的时候,有他保护你。”

“他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又怎么能保护我呢?”雨烟忧虑万般,低下头来。

“不告诉上官大哥,也要告诉太子和茗大哥啊!”沐涧陵急道,“你一个人去见大师兄,我实在不放心。”

“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雨烟正色道,“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如果他知道我单独约他,却叫上了楚大哥,他一定会以为是我使计诓骗,又怎么肯说出疗伤之法呢?小陵子,答应我,一定要保密!”

“可是……”沐涧陵还想劝解,但见她凛然的神色,只得不再多语,叹道,“好吧。不过,姐姐,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应付大师兄。骗他说出后,就想办法脱身。”

“放心。这事,我自有分寸。”雨烟淡淡一笑,嘱咐道:“倒是你要小心,你这一回去,不知道爹要怎么对你。”

“放心,他舍不得骂我的。”沐涧陵嘻嘻一笑。“对大师兄,我也会说得不露痕迹。我有没有这能耐,你还不清楚吗?”

雨烟不禁莞尔。“我当然清楚。”

“你想在哪儿见面?什么时候?这可要先考虑清楚。”沐涧陵心中很是担心。

“上官大哥的内伤明天就会发作,当然是越快越好。”雨烟微一沉吟,心想越晚越好,行踪才不会被他人发现。“不如,就今晚……亥时,在……在哪儿好呢?又不能让上官大哥知道。”

沐涧陵也定神沉思,道:“不如,就在南郊别苑吧。”

雨烟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太师府的东厢,丁原坐在自己房里,左臂和腿上的伤都已包扎,他凝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绿竹,心绪起伏,忆起前日自己生死一线时雨烟的挺身相救。

正当上官无痕那势在必得的一剑就要刺入自己胸口时,突然,雨烟扑到面前以身相挡,哭喊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杀大师兄!”“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和大师兄一起长大,我……我不能眼看着他死啊!”

“大师兄一直待我很好,虽然……虽然我一直对他很冷淡,但他毕竟从小照顾我……你就当是替我还了大师兄多年来的照顾,好吗?如果你杀了他,我……我会一辈子都不安心的!”

他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小师妹,别这样……”

雨烟泪盈盈地转过头,柔声道:“大师兄,我没有什么报答你的,只求这次能保住你的平安。”

“小师妹!”追忆前事,丁原感慨万分,失声唤道,“小师妹,看来,你并不是对我全无感情的。”

“大师兄!自言自语在说什么呢?”水调歌头也不敲门,大步进来。

丁原一怔,他知道这个小师弟素无礼仪,也不以为意,这时又正需一人倾诉,不禁叹道:“五师弟,昨天我差点死在上官无痕手上,是小师妹为我求情的。”

“我知道啊。二师兄告诉我了。”水调歌头嘻嘻一笑。“大师兄,看来,小师妹对你很好啊。”

丁原心头一喜。“你也这么认为?”他痴缠雨烟多年,她一向待他冷淡,他也早知她心属上官无痕。但经过这事,他内心深处又燃起一丝希望,尽管十分渺茫,也期雨烟心中有自己一席之地。如今见水调歌头赞同自己的看法,更是多了几分坚信的理由。

“当然了。”水调歌头呵呵直笑。其实,他心性单纯,怎知情爱之事?这话,只是随口而出。

上官无痕与雨烟姐弟一起吃过午饭,微笑道:“雨烟,小陵子,出去走走吧。”

“好啊!”沐涧陵将雨烟往他身前一推,笑道,“上官大哥,你不知道,姐姐一直都想和你一起出去逛逛京城!”

雨烟一抬眸,就触到他深邃含笑的目光,心中一颤,脸颊微晕,垂下眼帘。

上官无痕微微一笑。“小陵子,你呢?”

沐涧陵向灵儿的灵台一指,道:“我当然不能打扰你们了。我就在这里,陪陪灵儿。”

上官无痕知灵儿头七未过,也不强求,便进房取出那件嫣红的狐裘,轻轻为她披上,柔声道:“外面冷,小心着凉。”

见他待自己如此关怀体贴,雨烟心头一暖,幽幽望着他,心道:上官大哥,你放心,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救你的。

两人走出客栈,并肩走在街上。这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路段,冬日午后微暖又是最适宜外出的时刻,是以人群熙攘,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摊主们的叫卖声和双方的讨价还价回荡在半空中,很是热闹。

上官无痕四处看看,叹道:“虽然燕王夺取了建文帝的江山,但确实比建文帝更有治理天下的才能,百姓也算丰衣足食。”

雨烟凄然道:“若不是我爹在朝廷兴风作浪,可能百姓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上官无痕明白她的感伤,柔声道:“雨烟,别想这么多了。一切自有天定。”

抬头一看,眼前有一古玩店,颇为雅致,匾上题着三字:“妙古斋”,下面有四个稍小墨字:“京城分店”。见她郁郁寡欢,他有意要让她高兴起来,便笑道:“你看,这店名起得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它妙在哪里。”

雨烟本无心情,但他兴致勃勃,也只得跟着进去。

老板是一个胖胖的白胡子老头,笑容可掬,上前迎道:“两位客官!小店可是杭州老字号,珍稀古玩,瓷器字画,应有尽有。两位想要点什么?”

上官无痕笑道:“我对瓷器倒没什么研究,字画还行。你这里有些什么字画?”

“小店的字画可是最齐全的。‘颜柳欧赵’、‘苏黄米蔡’的都有。请到这边来。”老板将二人引至挂满了字画的一角。

眼前字画琳琅满目,但雨烟只匆匆一扫,就眼前一亮,深深地被一幅水墨画吸引住了。画上是江南的晚春,烟雨朦胧,一座古朴的石桥上,稀稀落落有几名撑伞的行人,桥边是几株垂柳,柔长的柳枝在清风细雨中飘逸,桥下是一条乌蓬船,艄公头戴蓑笠,身披蓑衣,悠闲地划过小桥。画的右上角浸着三个潇洒的行书:“烟雨图”。整幅画是如此清新自然,淡雅宜人,让她仿佛置身于那优美的江南暮春中。

她心有所触,不自禁地伸手去取,那画却被另一只手取下。她一怔之下转过头去,原来是上官无痕。

他微微一笑。“我也很喜欢这画。老板,我买下了。”

老板微有为难之处,道:“既然公子要买,老朽可先要说清这画的来历。听卖家说,是杭州最大的青楼关门,被里面的姑娘卖出来的,据说是多年前一个恩客为那里最红的姑娘画的。画工很不错,以前有很多才子都想买的,但一听是出自那种地方,都改变了主意。”

上官无痕一向不羁礼教,并不介意,微微一笑,向雨烟道:“雨烟,你说买不买?”

雨烟听到此画出自青楼,也颇感不便。但她素喜诗画,对它更是一见即醉,甚是喜欢,如若不买,实在可惜。微一犹豫,浅笑道:“我们买画,但求赏心悦目,又何必在意其来历呢?”

“你不介意就好。”上官无痕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老板,将画卷好。

老板一见,竟是一百两,吓了一跳,忙道:“公子,这不是名画,哪值得了这么多?五十两就够了。”

上官无痕笑道:“我们不是说了吗?但求赏心悦目,不问出处。这画,值得了这个价钱。”

老板呵呵笑道:“公子真是独具慧眼,挑中了这幅好画,两位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见一个外人都这样说,雨烟面颊微红,低下头来。

上官无痕却不以为异,微笑道:“雨烟,走吧。”

两人走出店铺,他又笑道:“这画的确很好,只是差了一首诗相配,改天你为它作一首吧。你叫雨烟,这幅‘烟雨图’配你最合适不过了。”

雨烟不禁莞尔,见他这语意是要赠予自己,心中一阵甜蜜,随即想到他的内伤,又转喜为忧。

沐涧陵手中炷香,在灵儿灵前深深一揖,心道:灵儿,愿你在天有灵,保佑姐姐能顺利救得上官大哥!

“涧陵!”这时,楚云茗从外面进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上官兄和雨烟呢?”

“是茗大哥啊!”沐涧陵笑道,“姐姐和上官大哥去游京城了。我待会也要去呢!”

楚云茗注视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你是要去和他们会合,还是要回太师府?”

沐涧陵一惊,一把将他拉到角落,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楚云茗叹了口气,问道:“涧陵,你说实话。你回太师府干什么?又想约谁晚上去别苑见面?”原来,雨烟姐弟商量对策时正好被楚云茗经过听见,他心有疑惑,见上官无痕并无异状,还与雨烟出游。他自知偷听别人谈话实是不该,也只听到了几句,甚是不解。但他幼时就与沐涧陵相识,素知这孩子鬼点子特别多,便猜到是他的主意。思虑再三,并没有告诉楚云深等人,直接来找沐涧陵问个清楚。

沐涧陵虽然被迫答应不告诉任何人,但丁原对雨烟心怀不轨,是众所周知的事,要雨烟单独与他相见确是令他担心。他微一犹豫,心道:这事实在太危险,纵然姐姐事后怪我,我也只有说了。再说,如果不把事情告诉茗大哥,他去讲给太子听,那不是更麻烦了吗?心里打定主意,低声道:“茗大哥,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要再告诉别人了。”

楚云茗一怔,心知其严重性,点点头。“涧陵,我们从小就一起玩,你还不相信我吗?”

沐涧陵也知他是可信之人,便和盘托出。上官无痕中掌后内伤已开始发作,雨烟救丁原时所留下的后路,他准备回府相约丁原,雨烟欲骗丁原道出疗伤之法,一一讲了出来。

楚云茗直听得瞠目结舌。“上官兄真的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雨烟真要冒险去约丁原?你,真的要回丁府?”

“你这三个问题,我都可以很肯定地回答:是!”沐涧陵叹了口气。“姐姐为了上官大哥,真是什么都愿牺牲。”

楚云茗急道:“可她这么做,实在很危险啊!”

“除了这么做,还有什么好办法呢?”沐涧陵转身将檀香插到灵前,叹道,“只求灵儿能保佑姐姐了。”

楚云茗神色一凛。“保佑是没有用的,让我去保护她吧!”

“千万不要!”沐涧陵吓了一跳,忙道,“姐姐说了,如果让大师兄知道你去,一定不会说出疗伤方法的!”

楚云茗正色道:“我们不能看着雨烟去涉险。放心,就我一个人去,他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对付丁原,我还是可以的。待他一说出来,我就进去救出雨烟。”

沐涧陵也知他武功之高,心中一动,沉吟道:“也好。不过你别让姐姐知道,不然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的。还有,也别告诉任何人。”

“放心。”楚云茗正色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你回太师府,也要一切小心,待铲除丁天霸之后,我和大哥会接你出来!”

沐涧陵淡淡一笑。“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酉时时分,上官无痕尽兴而归,走进后院,见灵儿灵台仍在,却不见沐涧陵的身影。他奇道:“小陵子呢?上哪儿去了?”

雨烟心中明白沐涧陵已回丁府,心中黯然,淡淡一笑。“小陵子怎么坐得住呢?一定是一个人闷得慌,出去玩了。”

上官无痕也知他顽皮爱闹的性格,也不以为异,送她进房,将“烟雨图”放在桌上,微笑道:“雨烟,为‘烟雨图’题首诗吧。”

雨烟心中想着两个时辰后的计谋,哪有心情题诗,勉强笑道:“走了那么久,我有些累了。”

见她脸色微显苍白,淡淡的笑意难掩忧郁,上官无痕只道她为丁天霸愈见凶狠而伤感,微笑道:“那好,你先休息一下。一会晚饭时我再来叫你。”

“不用了。我想多睡一会儿。”雨烟浅笑道,“说不定,明天醒来,就能为‘烟雨图’题一首好诗。”

冬日天黑得早,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昏暗,令人昏昏欲睡。大家闺秀整日无事可做,睡得早也很自然。上官无痕本就不拘小节,也知她自小养成早睡的习惯,此时也未觉有异,笑道:“那好吧。明天,我就来看看你题的诗。”

雨烟微笑点头。

他走了两步,忽地回过头来,深深凝视着她,柔声道:“雨烟,我知道为了你爹的事,你心里很苦。别想这么多,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一听这么温暖的言语,雨烟心中一颤,点点头,目送他出房,轻轻拥紧那幅“烟雨图”,潸然欲泪,心中唤道:上官大哥!你说得对,事情……总有解决之法的。

丁府里,水调歌头正在前院一边赏花,一边饮酒,忽听有人砸得大门砰砰作响,大扫酒兴。他不由大怒,喝道:“谁啊?竟敢这么打太师府的门!活得不耐烦了!”走到门边,要擦亮眼睛看这胆大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家丁把门打开,跌跌撞撞冲进一个青衣少年。

“沐师弟?!”水调歌头完全怔住了,忙一把扶住他,失声叫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了?”

沐涧陵脸色苍白,满是泪痕,口中叫道:“伯父!我要见伯父!”

见他这番情景,水调歌头不知所措,只得道:“好!我带你去见师父!走!”扶着他走进大厅。

丁天霸在与三名弟子商议事情,他内力深厚,耳力过人,早听见沐涧陵的大吵大闹,想到他数次背叛自己,怒火上冲,冷冷道:“小陵子!你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又回来干什么?”

青玉案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师父这个‘又’字用得太好了。记得大半年前,沐师弟不也是这样,救出上官无痕和小师妹,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吗?”

沐涧陵想到他杀害灵儿的大仇,心头火起,若照他平日个性,定会反唇相讥。但此番回来,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赢得丁天霸的同情,只得强自忍住,上前一把拉住丁天霸,叫道:“伯父!我不回来不行啊!”

丁天霸见他面色煞白,一脸是泪,眼中尽是怨恼委屈之色,不禁一怔,问道:“小陵子,怎么了?你哭什么?”

江城子在旁道:“这还用说吗?一定是沐师弟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这可奇了!居然有人敢欺负你!”丁天霸见他清瘦几许,心头疼惜,拉他在身边坐下。“来,告诉伯父!是谁?是不是那个上官无痕?”沐涧陵在来前就思虑周详,一回来就装委屈换得他的同情怜惜,顺理成章地留在府中居住,再图与丁原见面。这一计,果然成功,丁天霸果然不再追究他背父之过。

沐涧陵见伯父果然疼爱自己至此,心中微感歉疚,鼻子一酸,就要哭出声来。“伯父!你待我真好!不是上官大哥,是太子!”

“太子?”众人都是一怔。

“太子不是从小就喜欢和你一块玩吗?他怎么欺负你了?你说!伯父为你做主!”丁天霸本就对楚云深很是憎恶,见他又欺负到养子头上,更是气愤。

“是这样的。”沐涧陵停止抽泣,讲道:“上官大哥把我和姐姐接了出去,带我们去见了太子。我知道伯父和太子势成水火,就去求太子,不要再和伯父作对。伯父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弑君篡位的。”

三大恶人听了,均心中暗自琢磨这话。

丁天霸也不自禁地捋捋胡须,心道:这小陵子,是想借这话劝我给老皇帝留条活路。

“我求太子不要再想方设法地要除掉您,求他和您和睦共处。太子他……他不但不答应,我多说了几句,他就骂我不知好歹,还打了我一巴掌。伯父!您看!”沐涧陵委屈地指着自己的右颊。

丁天霸抬起他头一看,果然颊上隐隐有一五指印,顿时疼惜之情上涌,怒道:“那小太子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敢打你!”

“我见他这么执迷不悟,就赌气回来了。”沐涧陵拉拉他衣袖。“伯父!您不会不收留我吧?”

“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这是你的家啊!”丁天霸呵呵一笑,拍拍他脸。“不管伯父有多气你怪你,也不会赶你出去的。”

水调歌头也笑道:“是啊!沐师弟,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和我喝酒吧!”

红衣却一撇嘴,低声道:“这鬼灵精,仗着伯父疼他,就知道撒娇。不知他这次回来,又有什么图谋。”

“可不是吗?”青玉案忿忿不平地道,“他从小就最吃香,师父也太宠他了吧!”

江城子笑道:“我说你们俩,怎么吃起沐师弟的醋来了?难道师父就对我们不好吗?”

丁原因受伤,未去大厅与丁天霸商量大事。他得此空闲,整日在房里追忆雨烟救自己的情形。

“大师兄!”有人敲门,竟是沐涧陵的声音。

丁原一怔,开门一看,愣住了。“沐师弟,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逃出去了吗?”

“我是特地为你回来的,你相信吗?”沐涧陵神秘一笑,转身将房门关好,低声道,“其实,我是姐姐派回来的。”

“什么?”丁原心中一震。

“姐姐很想见你,要我回来替她传话。”沐涧陵微微一笑。“大师兄,亥时,姐姐在南郊别苑等你。”

“小师妹要见我?”丁原简直不敢相信。

“昨天救你后,姐姐担心你的伤势,不知道有没有好转,所以想见见你。”沐涧陵笑道,“另外,她说有要事相求。”

“什么事?”丁原忙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俩的事,我也懒得多管。”沐涧陵笑道,“总之,你待会去就是了。”

丁原仍不肯相信,道:“沐师弟,你不会在诓我吧?”

沐涧陵一撇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会有假吗?你好好回忆一下,姐姐救你的真情吧!”

沐涧陵走后,红衣上前道:“师父,沐师弟最是古灵精怪,他这次回来,一定另有目的!”

“是啊!”青玉案也道,“不得不妨啊,师父!”

沐涧陵两度离府又两度回府,丁天霸也于此很是疑惑,道:“这样,红衣,你替我监视小陵子,看他要搞什么鬼。”

亥时就快到了,雨烟一颗心也难以平静,定了定神,打开房门。此时,已快二更,客栈里已没人在后院走动。她披上狐裘,走出房去,见回头见隔壁上官无痕的房里还闪着烛光,映着他饮酒自酌的身影。她微微一颤,横下心来,快步离去。

而一个房间的窗被推开,楚云茗站在窗后,长长一叹。

太师府内,丁原也坐在房里,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煞白的脸上,也照在他手中握的那个五颜六色的小瓷瓶上。

他并非愚笨,知道这次雨烟约他,绝非探望伤势这么简单,一定另有目的,沐涧陵也明言是“有要事相求”。至于是何目的,他却并不知道。但既然沐涧陵并无隐瞒,雨烟也曾挺身救护自己,就应该不是设下陷阱要引自己上钩,更何况他们也没有理由只捉自己一人。但这次赴约,一定要向她诉说自己相思之苦。他也想到了半年前雨烟也派灵儿邀自己相会的情景,当时她只是为了调开自己营救上官无痕,但当时水调歌头劝他使用的“迷情丹”,正是他手中这个彩色瓷瓶里的药物。

今晚可是一个难得的良机。她既有事相求,自己就可以此相胁。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实现多年以来的梦想,就是占有雨烟。如果占据不了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不管是硬是软,是逼是骗,他一定要得到!这“迷情丹”,当然必不可少。

沐涧陵也在房里窗前,手抚那条他一直贴身珍藏的丝绢,凝视着上面的绿水垂柳,忆起上官文青的柔情,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痛楚之情,暗道:文青!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姐姐顺利救得上官大哥!

雨烟走后,楚云茗推开房门,也欲悄悄跟去。经过上官无痕房前,却正好遇到他开门出来,问道:“云茗,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楚云茗一怔,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呢?”

上官无痕将手中酒坛一扬。“没酒了,我去找小二要一点。”

“酒喝多了不益,你还是别喝了。”楚云茗接过酒坛,见他虽有酒气,但神志清醒,稍稍放心。

上官无痕长叹一声,道:“我不喝酒又能做什么呢?自从救雨烟出来,她就一直在回避我。看到她闷闷不乐,我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唉!我真的很担心她。”

见他满脸忧虑,想到雨烟处境的凶险,楚云茗心头一震,暗想:我要不要告诉他呢?如果告诉了他,就违背了对涧陵的诺言。但如果不告诉他,雨烟又很危险。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他喝了酒,又……

他正踌躇未决,上官无痕忽地又感到胸口“玉堂”、“灵墟”两处穴位大痛,如刀割一般,他一时间难以忍受,站立不稳,伸手扶住门框。

“上官兄!你怎么了?”楚云茗见他突然脸色蜡黄,冷汗直冒,心中一急,想到了沐涧陵的话,失声道:“你真的内伤发作了?”

上官无痕心头大震,一把拉住他,忍痛问道:“你怎么知道?”原来,自从中午两处穴道发痛开始,他就意识到可能是丁天霸那一掌引发的内伤。他一直在思考疗伤的办法,也试着运气,但只要一提气到丹田,就会浑身疼痛。只是不愿雨烟担心,表面装得若无其事罢了。

楚云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嗫嚅道:“我……我看到你好像很痛的样子。”

上官无痕只感到疼痛渐渐减弱,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早就知道我有内伤了。前两天,不是你为我运功疗伤的吗?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有内伤?”

他的目光能直视人心,楚云茗本就不会撒谎,在他的逼问下,只得将心一横,道:“上官兄,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其实,涧陵早就知道你有内伤了,而且很严重,他已经回太师府去了。”

上官无痕大惊,失声问道:“他回太师府干什么?”

“他回去替雨烟约丁原,今晚亥时去南郊‘丁府别苑’。丁原知道疗伤的方法,雨烟想去骗他说出来。”既然决定告诉他,楚云茗就毫不隐瞒。“我刚才看着雨烟出去,正想跟着她,却遇到了你。”

他说一句,上官无痕的心就“咯噔”一跳,又惊又急,一把持起“白玉寒光剑”,纵身冲了出去。

楚云茗一怔,紧跟在后。

一弯残月,几点星辰,闪烁着淡淡的清光。雨烟身披嫣红狐裘,只身来到南郊“丁府别苑”,却发现里面闪着一点朦胧的烛火,心知丁原已经到了,她的心忽地一阵乱跳,甚感紧张。

她定了定神,上前叩门。

门开了,露出丁原一张笑脸。“小师妹,我等你很久了!”

雨烟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勉强一笑。

“快进来吧!”丁原将她让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雨烟两年前游览京城时也曾到这别苑小院住过一天,知道分为外间小堂屋与内室。这时定眼一看,外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一盏昏黄的油灯,而内室的床上帷帐高高揽起,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

她的心猛地一紧,朝丁原望去,正好触到他盯着自己的复杂目光,她微微一颤,不安地低下头。

丁原笑容满面,道:“小师妹,沐师弟告诉我你要见我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雨烟镇定下心神,淡淡一笑。“大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见她关怀自己的伤势,丁原受宠若惊,笑道,“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谢你呢,昨天如果不是你,我已经一命呜呼了。”

“别这么说。”雨烟淡然微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又怎么能眼看着你死呢?”

丁原几时听过她这样柔情的言语,心神俱醉,斟了两杯酒,笑道:“小师妹,有你这句话,我一定要敬你,感谢你对我的关怀,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一手端起酒杯,一手将另一杯子递给她。

雨烟一怔,瞧瞧酒杯,又抬头看看他,并不接过。

丁原如何不懂她的疑虑,微微一笑。“你救过我,我又怎么会下毒害你呢?先干为敬!”一饮而尽。

雨烟方才看着他从酒壶里倒出的酒,见他已喝下,便知并没有毒,但仍然不敢轻率去喝,浅笑道:“大师兄,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会喝酒。”

“我当然知道你以前不喝酒。”丁原直直地盯着她,忽地一声讪笑。“你和上官无痕出去了这么久,他那么爱喝酒,你就没有陪他喝过两杯吗?”

听他提到上官无痕,雨烟心中一颤,低下头,轻声道:“没有。我真的不喝酒。”

丁原脸上微红,笑道:“就算你平时不喝,但这杯酒,是我敬你的。小师妹,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喝了它吧!”

见自己尚不及提到疗伤之事,他就已出下一道难题,看来,自己若是不喝,他是不会道出疗伤方法的。雨烟心下深思,伸手端起了杯子,道:“大师兄,这酒,我喝。”

丁原登时大喜,眼中放出得意的神采。

“不过……”雨烟又轻轻地放杯于桌,话锋一转,道:“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你说!”丁原早知她有求于己,见终于切到正题,笑道,“只要我能做到,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办到!”

雨烟嫣然一笑,更增丽色。“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先谢过大师兄了。”她心想先把感谢之言说到前面,以免丁原反悔。

她从未对自己绽过如此笑容,丁原一时看得呆了。

“前两天,你告诉过我说,上官大哥被爹打了一掌,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想到上官无痕的伤势,雨烟就难掩忧虑。“今天,他真的内伤发作了……”

丁原一颗惊喜的心渐渐地跌落下去,脸色一暗,冷笑道:“原来,你不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上官无痕那小子。”

见他立时不悦,雨烟一急,却不能否认。“我想请你把疗伤的办法告诉我。”

丁原哼了一声,冷然道:“他昨天想杀我,你还要我救他!”

雨烟心中焦急,拉住他手臂,恳然道:“大师兄,就请你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我为你求情的份上,告诉我吧!”

被她这么一拉,丁原心头一动,低头看她。她神色凄然,眸中闪着泪光,美得摄他心魂。他情思荡漾,忍不住伸手搂住她肩,笑道:“这样吧。你喝了酒,我就告诉你。”

第二十七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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