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炆萱山”。茅屋后,竹林婆娑,两道如霜的剑气相互纠缠,寒光闪动,正是紫虚道人自创的“凝霜剑法”。 自知道身世之后,他俩成熟了许多,叶尘枫自是勤练武功,一心为姐姐姐夫报仇;紫璇也不再缠着他玩闹,见他整日忧愁,也劝解安慰,陪他练剑习武。对于他们的改变,紫虚道人看在眼里,欣慰的同时脸上的忧色却渐增。 两人并肩发招,一个左起,一个右始,如一人双影,又似一对飞燕翩然飞舞。两人一路使来,身子渐渐腾空,正是下一招“如影随形”。本来应双剑相互纠缠,再一同斜刺出去。可在相对舞剑之时,紫璇望着对面的叶尘枫,心中竟一阵慌乱,一时忘了出招。叶尘枫斜伸出剑,“凝霜剑”逼人的剑气直袭而来,她眼前一片耀白,竟斜斜飞落下去。 “师妹!”叶尘枫一惊,忙飞身追去,一把揽住她腰,缓缓而落。 紫璇抬眸望着他充满关切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温馨的暖流,竟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两人落在地上,叶尘枫放开她,关爱之意不溢言表。“怎么样?伤着了吗?” “没有。哪有这么容易受伤啊?”紫璇垂下眼帘,心中温情流过,脸颊泛起微微红晕。 “你呀!”叶尘枫拍拍她肩,责怪道,“练剑也不专心了!我看你呀,最近老喜欢一个人发呆,做什么事都不专心。” “谁说的?”紫璇脸上更是莫名地一红。“你的‘凝霜剑’太晃眼了,我只是不习惯。” “我用‘凝霜剑’都这么久了,你现在才不习惯?”叶尘枫淡淡一笑,又温言道:“好了!不说了!你累了就歇歇,我去给你倒茶。” 望着他俊逸的背影,紫璇心中一阵惘然。自从上次下山见到上官无痕之后,她常常想到他,又常不自觉地拿叶尘枫与他比较,觉得两人不相上下,暗想:我这么久没见上官大哥,都觉得没什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一刻不见师兄,心里就不安宁,就想着他…… 她正呆呆地想着心事,丝毫未察觉紫虚道人已走到身后,唤道:“紫璇!” 她置若罔闻,嘴角含笑,心中不住唤道:师兄!师兄…… “紫璇!”紫虚道人看她这么专注,便拍拍她肩,大声道:“紫璇!” 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唤道:“师父!” 紫虚道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瞧着她,淡淡道:“紫璇,这些日子以来,我看你心神不安。有什么心事,告诉师父。” 紫璇低下头,轻声道:“没什么。” 紫虚道人微笑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的心思,我会不知道?是不是和尘枫有关?” 紫璇颊泛红晕,嗔道:“师父,您别瞎猜。我的心事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你这孩子,就是好强,死不承认。”紫虚道人微微一笑。“师父早就看出来了。自从你们上次下山回来,你对尘枫就很不自然,他粗心大意感觉不到,师父可是过来人,怎会不知?” 紫璇羞得两颊绯红,啐道:“师父,您老没正经。您出家为道,怎么会是过来人?” “为师可不是生来就是道士!”说到这里,紫虚道人幽幽一叹,想起往事。“为师小时候和一个姑娘青梅竹马,情同手足。长大后她被父亲许配给别人,我才忽然觉得失去她……很痛苦。后来,她写信告诉我,原来她对我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了,变成了爱意。可之前我并没有发觉……我追悔莫及,急忙赶去提亲,但已是太迟。恨错难返,在万念俱灰之下,就出家修道。” 紫璇听得出了神,若有所悟。“原来师父出家是为了她……” 紫虚道人幽然吟道:“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都怪我当时太懵懂了,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 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名篇《锦瑟》,紫璇早已读过,可这时听到却深有感触,不由随他吟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紫虚道人长长一叹,道:“紫璇,我不希望你和尘枫重蹈覆辙。你老实告诉师父,你对尘枫,是不是有了另一种感情?” 若不是听了紫虚道人的故事,紫璇决不会承认。可这时却不由自主,含羞点点头。 紫虚道人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你们俩都是我心爱的弟子,我也希望你们以后能幸福。你放心,师父会成全你们!” “师父!”紫璇脸颊晕红,轻声道,“您别这么说。还不知道师兄他……” “他现在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以后就会明白了。”紫虚道人微微一笑。“说实话,我早就想撮合你们了。山下人心险恶,把你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听他这么说,紫璇心中甚是欢喜,口中却嗔道:“师父,您这么不正经。我不跟你说了!”说着,起身就跑回屋去。 叶尘枫端着茶具正走出来,与她撞了个正着,她心中羞涩,脸上一红,忙跑开了。他却感莫名其妙,问道:“师父,师妹怎么了?” 紫虚道人笑道:“她心里高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北平紫禁城。“承乾宫”书房内,楚云深又与楚云茗在一起商议。 楚云茗问道:“太子,听说,丁天霸今天会带他女儿来?” “是啊!”楚云深叹道,“如果他女儿是个娇生惯养的刁蛮千金,也就罢了。如果真如传言所说,温柔贤淑,那可……可真是太委屈了。” 楚云茗也感为难,道:“其实能嫁给太子,应是她的幸福。可偏偏她爹……” 这时,外边传来通报:“太师求见!” 楚云茗与他对视一眼,退到一旁。楚云深也回到宝座上。 丁天霸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雨烟。她虽死不愿意入宫,可丁天霸日日相逼,沐涧陵也告诉她上官无痕的劫亲计划,她自己也心存侥幸:太子身为未来君主,天下女子任意挑选,又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在父亲软硬皆施的逼迫下,她终于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随他进宫。走进这金雕玉饰,华丽辉煌的地方,她心里不禁慌乱,连脚步都显不安。 丁天霸上前躬身行礼:“老臣拜见太子!”既然楚云深答应了亲事,他心中高兴,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也比以往恭敬了一些。 楚云深微笑道:“太师不必多礼!你身后这位姑娘,是否就是令千金?” 见他主动问起,丁天霸心中一喜,忙转身唤道:“雨烟,快来见过太子!” 雨烟一怔,心中竟袭过几丝恐惧,但很快平静了下来。面对他跪了下去,不自觉地流露出平日大家闺秀高贵典雅的气质。 “太子,这正是小女雨烟。”丁天霸笑道。 雨烟庄重行礼,轻声道:“雨烟叩见太子。” 听到她温柔的声音,楚云深一怔,忙道:“请起!”待她起身,缓缓抬头,他又是一怔,直感眼前一亮。 她的确如传言所说,端庄贤淑,秋水般的眸子中闪着点点忧郁的寒星。她亭亭而立,一身萝兰浅紫色的雪裙,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高贵美丽,流露出才女特有的清冷诗韵,美得这般凄绝。这等气质,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惜与不忍伤害之情。 一旁的楚云茗也被她高雅端庄的气韵深深震撼。 雨烟抬头望向楚云深,也吃了一惊。她知道太子很年轻,原以为他是个一脸稚气的大孩子,没想到他如此英冷,气宇轩昂。 冷眼观看的丁天霸不由暗暗得意,干咳一声,上前道:“太子既已见过小女,不知小女容貌气质,太子可还满意?” 楚云深一怔,微笑道:“令千金果有羞花闭月之貌,沉鱼落雁之姿。能有这样的太子妃,也是我的福气。” 一听他这话,雨烟登时心冷了一大半,暗感绝望:他真的要立我为太子妃? 丁天霸却喜出望外,笑道:“那就好!雨烟,还不快多谢太子抬爱!” 雨烟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楚云深看在眼里,心念一动,道:“太师,我可不可以单独和令千金谈一会儿?” 丁天霸忙笑道:“当然可以。老臣先行告退。”说着就大步离开。 楚云茗也退了出去,临转身前还瞧了他俩一眼,面有忧色。 整个书房就剩下他们两人。楚云深从宝座上下来,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叫雨烟?” 雨烟心中忐忑,轻声道:“是。” “你不用怕,我只想和你聊聊天。”楚云深见她对自己如此敬畏,便温颜道,“雨烟,你爹要把你嫁给我,你愿意吗?” 雨烟微微一颤,仍低垂眼帘,轻声道:“父命难违。” “听你语气,好像你自己并不愿意?”楚云深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她,见她半晌不回答,又淡然一笑。“其实,我早听说过你的美名,‘京城第一美人’。这几年,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可你爹一直不许。现在,他为什么主动提出要把你许配给我?” 她心中凄然,垂头道:“雨烟不知。” 楚云深淡淡一笑,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自己是否愿意当太子妃?” “我……”雨烟抬起头,见他逼视自己的目光深含审视,心一横,道:“不敢欺瞒太子,我……我其实并不愿意。” “为什么?”楚云深本料到她会这样说,淡然笑道,“太子妃是未来皇后,母仪天下,世间女子,谁不想坐上这个位置?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我不敢高攀太子。”雨烟见他表面冷峻,其实甚是温和,心中畏意渐减。想到自己被迫嫁入皇宫,直感恐惧,鼓足勇气道:“求太子谅解!”作势又要跪下恳求。 楚云深伸手搀住她,微微一笑,温言道:“这事是父皇定下的,我又怎能反悔?你回去吧,等到选定良辰吉日,就迎娶你进宫。” 雨烟本以为有转机,听他这么一说,又是陡然一惊,急道:“太子!我……” 楚云深长叹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她知道他意已决,心中顿感绝望,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全身冰冷,微微发颤,如堕冰窖。 沐涧陵还在太师府门口焦急地等待,来回走动,又不时向皇宫的方向张望。 灵儿跟在他身后,见他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是紧张难耐。 沐涧陵忍不住抬头望天,低声祷告道:“菩萨保佑!但愿太子见了姐姐之后能悔婚,成全她和上官大哥!”但立时又意识到机会多么渺茫,心中暗道:唉!我真是痴心妄想,以姐姐的出色优秀,太子又怎么会看不上呢? 这时,两顶轿子停在府门口,丁天霸从前轿里下来,一脸笑意。 见他这神色,沐涧陵明知无幸,还是上前问道:“伯父!怎么样?太子答应了吗?” “当然答应了!”丁天霸乐呵呵地道,“我和太子已经商定,大半个月后,端午佳节是个吉日,那天就抬着花轿入宫!” 沐涧陵心中一寒:糟了!不但要入宫,还这么快!姐姐不知有多伤心了…… 果然,灵儿急忙上前拉开雨烟的轿帘,哀声唤道:“小姐!” 沐涧陵望轿中望去,只见雨烟脸色苍白,眸中含泪,一脸凄绝。 紫禁城“承乾宫”书房内。 楚云茗颇有不忍,道:“太子,这位丁家千金比传言的更温柔善良。难道您真的要按原计划,娶她进宫又废了她吗?您真的忍心吗?” 楚云深长叹一声,缓缓道:“云茗,其实,我看她第一眼时,就已经不忍心了。可父皇常常教导我,欲成大事,最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必须要狠下心肠,当机立断才行。在不得已时,还得对亲人残忍,对仇人亲热!我们又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打乱原计划呢?” 楚云茗虽仍不忍,也可谅解他的处境,叹道:“太子说的是,是我太心软了。但是,我想,最好……尽量不要太伤害她。” “你放心。我会再去和父皇商量,看能不能有其他的办法。”楚云深一向睿智刚决,但也非不通人情之人,叹道,“不过,丁天霸既然敢用他女儿施美人计,父皇就猜到他女儿一定很优秀。他提醒过我,一定要狠下心来,决不能有半点不忍。” 楚云茗一怔。“皇上这样说,那不是非娶她不可了?” 楚云深幽然长叹,道:“其实,父皇也是口硬心软。就像十三年前,他为了巩固皇位,做了一件……一件骨肉相残的事。虽然当时是形势所迫,但到现在,他都一直很后悔不安,常常做噩梦。他的病根,也就是这么落下的。”他待楚云茗如弟如友,知心相交,从不瞒他,这时,也情不自禁地将父亲的憾事讲了出来。 尽管他说得模糊不清,楚云茗也听得暗暗心惊。 楚云深幽叹一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再和父皇商量一下,我的确不忍伤害雨烟。” 听他语气中对雨烟充满了怜惜,楚云茗又担心另一个问题,心中踟躇。“太子,她这么才貌双全,您见了她,是不是已经……已经……” “你是说我对她动心了?”楚云深淡淡一笑。“如果我真的对她动心,就不会想办法不娶她了。她的确是贤妻的上上之选,的确让人怜惜。但并不是我心中喜欢的类型,对她,我只是欣赏而已,而没有爱意。” 楚云茗心中好奇,问道:“那太子,您心中喜欢的类型,到底是哪一种?” 听他话中带笑,楚云深也微微一笑,道:“这要看缘分,我现在怎么知道?” 丁天霸见亲事婚期已定,心中暗暗得意,将“五大恶人”唤了面前,品了一口茶,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 五人都是一怔。红衣问道:“师父,您要上哪儿去?能告诉我们吗?” “是去开封,了结一个十年前的约定。”提起此事,丁天霸嘴角红痣一抖,眼中放出恨意,道:“你们五个,在家里,要好好看住雨烟和上官文青,不准他们出府门半步,还要小心上官无痕来救她们。” “师父,您放心。有我们在这儿,保管上官无痕是耗子进了猫窝——有来无回!”说话的是他的第三弟子青玉案,人如其名,长得白白嫩嫩,是个娘娘腔。可嘴甜心黑,生有洁癖,平时总爱拿着手帕打卷,打斗时却使一把黄金斧子,又非要劈出人脑浆不可,也是个极难缠的人物。 丁天霸笑道:“老三,有你这话,我还会不放心吗?” 青玉案一甩手帕,笑道:“师父这样夸奖,弟子可担当不起!” “好了!三师兄,你别说个没完!”红衣嗔道,“还是听师父说吧!” “丁原,老二,你们俩专负责看着雨烟。”丁天霸知道丁原爱慕雨烟,决不许上官无痕来找她。吩咐道,“老三,老五,你们俩看好上官文青,一定要她吃药。红衣,你负责整个府里的大事。” 五人各自领命,当然最欢喜的要属丁原了。 待他们走后,丁天霸眼望远方,放出仇恨的寒光:紫虚老道,十年之约一到,你的死期也到了! “炆萱山”。灰暗的天空下,一座孤坟瑟瑟而立。紫虚道人静静地站在坟前,怅望着坟头的木牌,上面隐约浸着暗红的血迹,几个血字清晰可辨:“大明建文帝朱允炆萱妃叶氏之墓”。叶尘枫身佩“凝霜剑”,与紫璇站在他身后。 他长叹一声,回头道:“尘枫,来拜祭你姐姐姐夫吧!” 叶尘枫上前跪下磕头,郑重地道:“姐夫!姐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自从知道身世之后,紫虚道人就带他们来到这儿拜祭过建文帝夫妇。这里在整个“炆萱山”中极为隐蔽,就连他俩自幼在此长大,早将山上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也从没发现过这里。 待叶尘枫磕过头后,紫虚道人淡然道:“好了!尘枫,紫璇,你们跟我来!” 两人对视一眼,便跟随他转了两圈,到了一个更隐蔽的所在。眼前一个山洞,洞口石门已是苔痕斑驳,料想许久没有开启过。左侧石碑上刻着三个篆体大字:“寒冰洞”。 紫璇很是惊奇:“这里居然有个山洞?怎么我们从来不知道?” 紫虚道人走到洞前,暗暗运气凝神,将全身的真气集于掌心,猛然出掌——“轰”地一声,随着他手掌的移动,那道坚固的石门竟也缓缓移动,被打开了! 叶尘枫和紫璇暗暗吃惊。他们已看出,若不是内力极为深厚之人,是休想开启它的。 紫虚道人收功缓气,道:“这是十年前我重回这里发现的,想来是从前有高人在这里住过,是用来修炼内功的地方。这儿吸天地日月之精华,的确是练功的好去处。” 两人往里一看,偌大的山洞,遍布冰凌,笼着冷冷的白雾,氤氲一片,一股彻骨的寒气直袭而来。紫璇不禁打了个寒颤,叶尘枫也感寒气侵骨。 紫虚道人淡淡道:“尘枫!紫璇!为师要你们在这里练功三日。” 两人都是一怔,疑惑地对视一眼。 “为什么,师父?”紫璇双手抱住衣着单薄的身子,忍不住道,“这儿这么冷!” 紫虚道人淡淡一笑,道:“正因为这儿寒气逼人,有助于修炼内功,为师才带你们来的。”大凡修炼内功,最忌的即是走火入魔,是以平素练功,难免分大半精神与心火相抗。此“寒冰洞”内至阴至寒,坐卧其间,心火自清,练功自然突飞猛进。 紫璇已隐隐明白此道理,但她素不喜武,仍是不情愿。“可是师父……” “别说了!”紫虚道人打断她,正色道,“紫璇!不练好武功,又怎么报仇?你们在这儿练满三日,才能出来,知道吗?” “是!徒儿明白!”叶尘枫向来听话,尽管心中有很多困惑,但师命难违,不得不从。又问道:“可是师父,凭我们的内力,是打不开这石门的。” “如果这三日你们专心练功,我想,合你们二人之力,能够打开它。”紫虚道人淡然道。 “真的吗?”紫璇一听仅三日修炼就可有这么大的进步,心中也乐意起来,笑道,“那好!我可要试试!不过,师父,如果我们到时候没有出来,您可要来接我们呀!” 紫虚道人眼中掠过一丝隐痛,点头道:“这是自然。这里有清水,你们习武多年,三天不食,应该能撑住。” “这是当然了!师父,您放心吧!”紫璇粲然一笑,拉住叶尘枫。“师兄!进去吧!” 于是,两人打坐于冰凌之上,四掌相对,默默练功。 紫虚道人疼惜地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欣慰又怅然地一笑,转身走出山洞,运功关上了石门。他仰望苍天,心中暗道:皇上!娘娘!对不起!事到如今,紫虚也只能走这一步了…… 洞中,薄薄的冷雾笼着静静练功的二人。他俩微闭双眼,默然相对。 紫璇睁开眼睛,望着对面神色凛然的叶尘枫,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似一股温情流遍全身,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不由出了神,忘了运功。 叶尘枫感到真气不畅,睁眼看到她如此怪异的神情,疑惑地问道:“师妹,怎么了?你笑什么?” 紫璇一怔,这才回过神来,脸颊泛晕,现出娇羞之态。“我……我笑师父呀!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让我们到这儿来练功。” “哦,你是为这个啊。”叶尘枫淡然一笑。“师父他无所不通,自有主张。我们作弟子的也无需知道太多,还是潜心练功吧!”说着,又闭眼运气。 紫璇又出神地凝望他,忽地感到一股突来的功力一震,这才闭上双眸,继续练功。 北平府。太师府内,丁天霸一身黑衣劲装,坐在桌前,擦拭着他心爱的那口宝刀。只见刀弧尤似一弯新月,刀光也如月光一般冰冷,透着丝丝寒意。这就是“刀剑三宝”之一的“冷月刀”。当年黄子澄就是用它当着燕王朱棣的面自尽,后来朱棣念他献城有功,就将这宝刀赐给了他。这些年,他就是用它将自己的眼中钉一一铲除,从未失手。可是,有一次却…… 十三年前,朱棣终于查出建文帝的藏身所在,亲自去杀了他们夫妇。归来后,尽数告诉了丁天霸。而他见紫虚道人不死,“凝霜剑”也在他手中,一心想据为己有,便只身去了“炆萱山”,却找不到他。他心有不甘,就每隔一年去一次,总算在三年后遇上了紫虚道人,与他大战了一场。谁知…… 而此时,紫虚道人已回到了茅屋,打坐于堂上。可他的心却不能平静,思绪又回到了十三年前—— 建文帝夫妻遭到杀害,他葬了他们之后,知道“炆萱山”不可久留,便带着二徒一路南下,到自己的忘年之交沧海真人处避难。沧海真人住在江南“括苍山”,武艺奇高,且独辟蹊径,开创了“点苍派”。他们在“括苍山”上住了两年有余,见风声不那么紧了,又携带二徒回到了“炆萱山”。 谁想,刚回去不久,就有一黑衣蒙面人寻上山来,要夺他的“凝霜剑”。两人大战了一场,他略胜一筹,赶走了来人。可来人却于心不甘,提出十年后再进行一场生死决斗。他权衡之后,为了二徒的安全,答应了他。如今,十年之约已到了…… 丁天霸擦拭宝刀的手停了下来,双眼放出两道寒光,暗道:紫虚老道,那次交手,是我丁天霸最大的耻辱。现在,我也该雪耻了! “伯父!伯父……”这时,沐涧陵走了进来,一见他这打扮与咬牙切齿的神情,吓了一跳,问道:“伯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噢!没什么。”丁天霸早已习惯他这样在府里横冲直撞,淡淡道,“小陵子,我有事要出去几天。你在府里好好待着,可不要闯祸。” “我会闯什么祸呀?”沐涧陵笑道,“伯父,您要上哪儿去呀?怎么这身打扮?” “这你就别管了。”丁天霸用黑布将“冷月刀”裹好,起身就走,忽地想起什么,回头道,“小陵子,你在家帮着看好雨烟,别让她到处走动。如果太子宣她入宫,你就送她去,陪太子聊天下棋,让她尽量讨太子欢心,知道吗?” “知道了,伯父。您放心吧!”沐涧陵口中答应,心里却暗自好笑。 送走了丁天霸,他就径直去了雨烟房里,将这事讲了,还笑道:“姐姐,伯父也真会安排,居然让我来看好你。难道他忘了我们‘狼狈为奸’吗?” “沐少爷,你说得可真难听!”灵儿在一旁啐道,“什么狼狈为奸?谁和你狼狈为奸了?” 沐涧陵笑道:“我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见雨烟一直深蹙双眉,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雨烟一脸忧色,急道:“小陵子,你不知道。每次爹一带刀出门,都是出去杀人的!” “是呀!”灵儿插嘴道,“这次,不知这世上的哪一个角落,又有人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沐涧陵看看她俩脸色,顿时明白了。“姐姐,你是担心,伯父这次出去,是冲着上官大哥的?” 雨烟更是焦虑,一把拉住他,急道:“小陵子,你快出去找上官大哥,让他避一避!” 沐涧陵微微一笑,拍拍她肩,道:“姐姐,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看来,是你对上官大哥一片痴心,真是关心则乱呀!” 雨烟一怔,问道:“你是说……爹这次出门,不是冲着上官大哥的?” 灵儿大眼睛骨碌一转,粲然道:“当然了!小姐,沐少爷不是说,老爷这次出门需要好几天吗?可上官少侠不就在北平府吗?” 她分析得至情至理,雨烟这才放下心来,长长松了一口气。“也对。” “姐姐,我看你是太想念上官大哥了吧?”沐涧陵笑道,“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么多天没见,早过了几百秋了。这样吧!我替你走一趟,去看看他!” 雨烟被他这么一取笑,颊泛红晕,可又想起自己被困府中,还将被迫出嫁,心中凄楚,低下头去。 “凤仪客栈”里,沐涧陵将这些告之上官无痕。 “丁天霸又出去杀人了?”上官无痕闻言,不由一惊。 沐涧陵点头道:“他在朝中告了几天病假,穿上黑衣,带着大刀,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他要去杀谁?”上官无痕脑海中又浮现出两年前家破人亡的惨境。 “不知道。”沐涧陵叹道,“伯父为人专横跋扈,一定又是什么眼中钉了。姐姐说,他一向下手不留情,也不知谁家又要重演悲剧。” 上官无痕沉吟道:“他这次出门是往哪个方向去?要去多久?” “我已经问过了,好像是去开封,去了结一个什么十年之约。”原来,沐涧陵趁水调歌头喝得醉醺醺时探过他的口风,知道了丁天霸的行踪。他又道:“上官大哥,你是想趁机救文青吗?” 上官无痕不答,只问道:“不行吗?” “伯父早料到你有这么一招,早就吩咐五个堂主好好看着姐姐和文青,整个府里早就是滴水不漏了!”沐涧陵关切地道,“你这样去是自投罗网,可千万别去!” 待沐涧陵走后,上官无痕陷入沉思之中:既然不能进府去救文青,不如悄悄跟踪丁天霸吧!他要杀的人,一定是忠良之辈,既是我辈中人,又岂能坐视不理?开封?紫璇不是住在开封吗? 想起那个让他日日挂心的紫璇,他就不再犹豫。拿定主意,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把持起“白玉寒光剑”,走出门去。 丁天霸赶了一日路,已到了河南、山东交界处,上官无痕的旧居大名府,见天色渐晚,便进了一家客栈投宿。待他走进后院,上官无痕才跟着进去,在前面酒店坐下。刚叫了酒菜,放在桌上的“白玉寒光剑”忽然颤动起来,他心中一惊,知道周围有异动,不动声色,四处看看。 却见门槛边坐着一个老乞丐,衣衫褴褛,举着葫芦喝酒,虽破烂不堪,可一双眼睛偶一睁开,炯然有神,透着一股清风亮骨,细看过去童颜鹤发,又依稀有几分眼熟,气质不凡。 “白玉寒光剑”颤动不止,且更加剧烈。上官无痕用余光紧盯着他,心中警惕。可那老乞丐忽地朝他一笑,起身就走。 上官无痕低头一看,“白玉寒光剑”果然停止了颤动。他心念一动,一把持剑,追了出去。 谁料老乞丐身轻如燕,人影一晃,就消失了。他心中更是诧异,穷追不舍。就这样,被老乞丐一路带到了城西郊荒野的一棵大榕树下,他才悠闲地靠着树坐下喝酒。 上官无痕不失礼数,抱拳问道:“前辈引晚辈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老乞丐淡淡一笑,道:“你爹可是复姓上官,单名一个谨字?” 上官无痕心中暗惊,不知他底细,也不承认,问道:“前辈如何得知?” “我不但知道你爹姓名,还知道你娘姜氏,还有个小你三岁的妹妹,小名文青,而你则名无痕。”老乞丐微笑道,“你四岁学剑,五岁就已有小成,练成了你爹成名的‘枯木逢春’。在六岁生日时,你就立志,长大后做个扶危济贫的大侠。” 见他如数家珍,上官无痕心中惊疑却渐减。此人对他家事如此熟悉,既知母亲姓氏,又知自己学武年纪,连自己幼时誓言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一定是父亲生前至交。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出儿时出现的叔伯长辈。 老乞丐笑道:“现在,你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已经是个真正的大侠了。” “前辈过奖了。”上官无痕口中谦虚,心里暗忖:父亲在朝为官,少有朋友。当年建文帝五大心腹中,黄子澄一介文官,与父亲相交不深,但另外四个武官,“紫白童上”则互为知己,情义深厚,不知眼前这位到底是谁?他见此人衣衫破烂,手握竹杖,心中蓦地一亮,问道:“前辈可是‘江南神丐’童鹤仙伯父?” “上官贤侄真是好眼力!”此人正是“紫白黄童上”中的童鹤仙,当年与上官谨交好。他见上官无痕猜出自己,笑道,“我们已经十五年没见了。你小时候可真是调皮透了。你爹管不了你,常让我来装黑脸教训你。” 听他提到孩提往事,上官无痕也露出微笑,抱拳道:“小侄见过童伯父!这些年来,伯父一切可好?”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化装成花子,躲过燕王的耳目。”童鹤仙微笑道,“我一直在找寻你们的下落。两年前,打听到你爹在大名府隐居。但我去时,只看到你爹娘的坟墓,你们兄妹也不知所踪。后来查到你妹妹身陷丁府,我就一直在找你。” 想起自己家破人亡,上官无痕心中黯然,不愿再提伤心事,便转开话题,问道:“伯父可是凭这把‘白玉寒光剑’认出小侄的?” 童鹤仙看看他手中宝剑,笑道:“人家丁天霸都用布包了‘冷月刀’,以免引人注意。‘白玉寒光剑’是‘刀剑三宝’之首,你还大摇大摆地拿在手上。” 上官无痕微叹道:“此剑是当年建文帝赐予家父,是名正言顺的传家之宝,不比丁天霸杀人夺刀。家父虽然已逝,小侄也不能堕了他的威名。” 童鹤仙微笑道:“你这孩子,和你爹一样,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主!” 两人一叙别情,均感欢喜。上官无痕又道:“童伯父,小侄这次跟踪丁天霸而来。看他那模样,似乎要去开封大开杀戒。” 童鹤仙长叹道:“他一心要将我们四人一一铲除,这是必然的事。先是你爹,然后是他,他的耐心也真够好的,也真的等了十年。” 见他显知内情,上官无痕忙问道:“他要杀谁?是白叔叔还是紫虚道长?什么等了十年?” 童鹤仙长长一叹。“你就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与丁天霸周旋,可一定要小心。我本来该助你一臂之力,但我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不能帮你了。” “您的女儿?”上官无痕一怔,立时想了起来。“您是说……寒露吗?她现在应该十九岁了吧?” “是啊!”童鹤仙呵呵笑道,“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你们长大了。我也老了。” “炆萱山”上。紫虚道人已养精蓄锐三日,可对于这次生死之战,他仍然没有把握。他暗算过天数,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 一阵呼啸的狂风刮过竹林,他蓦地睁眼。已有一人在眼前站定,只见他一身黑衣,蒙着脸,手持一口明晃晃的大刀,气势汹汹。“别来无恙啊!老家伙!”这声音干涩嘶哑,似乎是故意装出来的,这般吓人,令人不寒而栗。 紫虚道人站起身来,一甩手中的拂尘,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我们的十年之期到了!”黑衣人奸笑两声,轻蔑地盯着他。 “这茅屋太小,不宜打斗。”紫虚道人平静地道,“你敢不敢和我到外面去一决高下?” “笑话!我当然敢!”黑衣人抢先走出屋去。 两人到了屋外竹林边的那块空地上,相距三丈站定。 “十年前,你侥幸胜了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幸运了!动手吧!”黑衣人大吼一声,手中宝刀直冲他而来。 紫虚道人拂尘一挡,闪身躲过了这一招,随即横掠一扫,正是他“凝霜剑法”中的“春风化雨”。他用拂尘使出来,尘须飘飞,化作万点春雨直逼过去,胜剑光之单一,超软鞭之柔韧。黑衣人一惊,呵呵冷笑,手中刀光一晃,斜斜伸出,竟将这一厉害招数挡住,顺势当头劈了下去,寒光湛人,冷风呼呼,已是招招致命。 而此时“寒冰洞”里,他俩丝毫不知师父与人决斗。可紫璇心中却有很多困惑,又忍不住唤道:“师兄!师兄!” 叶尘枫正用心练功,只得停住。“又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师父说,这‘寒冰洞’是十年前他重回‘炆萱山’时发现的。”紫璇蹙眉道,“那这么说,我们十年前曾经离开过这儿,去了哪儿呢?巧的是,我们又正好失去了那十年前的记忆。” 听她这么说,叶尘枫也沉吟道:“是啊!师父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们,为什么不提曾经离开过这儿的事?难道……” “难道他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紫璇飞快地接口。 不知为什么,叶尘枫心中一惊,问道:“师妹,你想想,还记得十年前我们去了哪儿吗?我们从小就在‘炆萱山’上长大,按理说,如果去了其他的地方,印象应该比较深的!” “是啊!”紫璇闭上眼睛,尽力回忆,似乎眼前果然出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叶尘枫也闭眼静思,幽幽道:“好像有山有水,还有瀑布,很像我们‘炆萱山’……” “是啊……还有桃花,好美!”紫璇也想了起来。他俩曾服用过失忆药物,可毕竟年久日长,药性早过,再加上紫虚道人也告诉了他们从前之事,这一竭力追忆,便渐渐想了起来。“还有很多青衣人,还……还有一个白胡子的道长爷爷!” “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忽然,两人心中一亮,同时睁眼,一齐道:“‘括苍山’!” 而紫虚道人与黑衣人已飞快地过了近八十招,宝刀胜利剑,拂尘又如长鞭,一时间难分上下。 忽然,趁着黑衣人一个小小的疏忽,紫虚道人闪身后退,暗暗运功,将拂尘向半空中一扔,那拂尘犹如离弦之箭,直冲向黑衣人。黑衣人一惊,忙将手中宝刀掷了出去—— 拂尘与宝刀在半空中相撞,纠缠着徐徐落地。 没有了武器,自然要拼内功。两人将全身功力运入掌心,久久对峙着。 紫虚道人一脸涨得通红,黑衣人也死死屏住呼吸。 突然,两人同时出掌。顿时,飞沙走石,山崩地裂。 紫虚道人被强大的掌风直击得连连后退,踉跄跌倒。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寒冰洞”也忽然一阵摇晃。 “怎么了?”叶尘枫警觉地睁眼,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紫璇蓦地睁眼,急道:“我想起来了!我们回来之后,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叶尘枫心中一惊,曾经模糊的印象也渐渐清晰。“他好像和师父打了一架,被师父赶走了。但是,他在走之前……”他突然失声喊道:“糟了!” 紫璇吓了一跳。“怎么了?” 叶尘枫急道:“你不记得了吗?他约师父十年之后再来决斗!” “十年?!”紫璇惊诧万分。“那不就是今年吗?师父把我们关在这儿,难道……” 被紫虚道人掌力一击,黑衣人也后退数步,但还是站稳了。他一步步走近紫虚道人,得意地冷笑道:“老东西!十年前我输给了你,那简直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如今,我终于雪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面长笑,笑声隔着面巾传出,好似轰轰炸雷,令人毛骨悚然。 紫虚道人只是扭转过头,闭目不语。 突然,他停止大笑,弯下腰一把提起地上的紫虚道人,恶狠狠地问:“那两个小娃儿呢?‘凝霜剑’呢?” 紫虚道人猛然睁眼,趁他等待回答的当儿扯下了他神秘的面巾。他嘴角那颗血红肉痣格外醒目! “丁天霸?”紫虚道人微微一笑。“果然是你!” 丁天霸一楞,随即奸笑道:“好个老家伙!你是怎么猜出是我的?” 紫虚道人淡然笑道:“你手上的不就是黄大人的‘冷月刀’吗?我早料到你会占为己有。”过去两人同朝为官多年,看着他的身材,听着他故意掩饰的声音,他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好狡猾的老东西!”丁天霸冷冷一笑,又凶狠地逼问:“快说!那个小子和丫头呢?!‘凝霜剑’在哪儿?!” 紫虚道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几丝微笑。“我知道你会来杀他们,抢夺‘凝霜剑’,难道还会让他们留在这儿吗?” 丁天霸气急败坏地大吼道:“那你也别想活了!”狠狠地将他往地上一摔。 他顿时感到五脏俱裂,□□一声,昏倒在血泊里。 见他已昏死过去,丁天霸气恼的心才稍稍平息。心想寻宝剑要紧,也顾不了细看他,便四处寻找起来。 “寒冰洞”中。叶尘枫和紫璇正焦急地想打开这扇牢固的石门。他俩深知,刚才洞中的那阵摇晃,一定是师父和仇人决斗是对峙内力的结果。如今,不知情况怎样,两颗心早已焦虑如焚。 他们内力不弱,本可合力打开,可这两日心有旁骛,并未尽全力练功,是以才这般困难。又一次努力,还是失败了。紫璇懊恼地抬起头,掠掠额前浸湿的乱发。“师兄,怎么办?” 叶尘枫决然道:“再试一次!” 茅屋里,瀑布边,树丛中,山洞内……丁天霸将整座“炆萱山”从上到下寻了个遍,仍不见“凝霜剑”与他师兄妹的踪影。 “难道紫虚老家伙真让他们下山了?”遍寻不获,丁天霸忖思一阵,气恼的他只好对紫虚道人信以为真,独自下山了。 “寒冰洞”实在太过隐蔽。叶尘枫和紫璇从小在山上生活,对山上草木了如指掌,都未发现它。丁天霸这番急躁焦灼的草草寻找,又怎能发现? 他俩暗暗运功,将全身的内力输入掌心,当大量真气汇集与掌中即将爆发时,两人同时出掌—— “轰——”那道石门终于被这两股功力打开了。一些碎石沙块跌落下来。一缕阳光照射入内,给这寒气弥漫的山洞带来了丝丝暖意。 两人长长松了口气。若不是念师心切,他们也不可能将功力发挥到极限,打开这石门。 “快走!”叶尘枫立即冲了出去。这次决斗胜败难料,生死未卜,怎能不急? “师兄!等等我!”紫璇也焦急地跟了出去。 两人匆匆赶回茅屋,都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紫虚道人无力地倒在血泊里,闭着双眼,嘴角溢血,气若悬丝,已奄奄一息。 紫璇扑了过去,大声哭喊:“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叶尘枫也忙冲过去扶起他,叫道:“师父!师父!” 紫虚道人微微睁眼,眼前爱徒流泪的眼睛是那么模糊。 “师父!您醒了?”紫璇欣喜地一抹眼泪。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尘枫心痛不已,颤声道,“您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徒儿伴在您身边,参与您的十年之约?” 紫虚道人欣慰地笑了,微微动嘴,艰难地道:“你们……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我们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们什么都知道了!”紫璇已泣不成声,泪落如雨。 “师父!”叶尘枫强作冷静,颤声问道,“是谁?是谁将您打成这样?那个黑衣人吗?” 紫虚道人艰难地点点头。“是丁……丁天霸……” “丁天霸?!”两人大吃一惊,对视一眼,一股强烈的恨意袭上心头。 “尘枫,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师父……”紫虚道人气息如丝,艰难地伸手拉住他。 “师父!您说!徒儿一定答应!”叶尘枫痛心万分,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含泪道,“不管什么事,我都一定办到!” “好……这才是我的好徒弟!”紫虚道人艰难地将他俩的手拉在一起,满眼牵挂,郑重地道,“尘枫,我要你……要你娶紫璇……”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怔。叶尘枫从没想过这事,不禁抬头看看她,心中一片混乱。 紫璇想起他曾答应自己玉成此事,更是哭泣不止。“师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事……” “尘枫!答应我……”紫虚道人浑浊的眼中满是恳求,颤声道,“答应我,只有你们俩在一起,我死了……才会安心!” 叶尘枫心乱如麻,他和紫璇虽青梅竹马,可一向未涉儿女之情,不知师父为何提起这事。但见恩师立时就要逝去,他又怎能让他遗恨九泉,终于重重点头,哽咽道:“师父!我答应您!” “真的?”紫虚道人露出欣慰的微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紫璇心中一颤,不由转头瞧向叶尘枫。却见他关切地注视着师父,一脸痛苦。 “尘枫,紫璇……你们都是我的好徒弟。”紫虚道人勉力一笑,嘱咐道,“别忘了你姐姐姐夫的大仇……我死之后,把我葬在你姐夫坟边,让我向他们……谢罪……”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微睁的眼睛缓缓闭上。 “师父……师父——”紫璇大惊,呆了半晌,才哭喊出声。 她撕裂的哭声让叶尘枫肝肠寸断,他呆呆盯着已经去世的师父,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 在建文帝夫妇的坟边,又垒起一座新坟。坟前的木牌上是几个鲜红的血字:“恩师紫虚道长之墓”。 叶尘枫和紫璇双双跪在坟前。他哽咽道:“师父!您含辛茹苦将徒儿养大,而我,在您生死决斗时,却没有伴在您身边……您放心!徒儿一定杀了丁天霸,为您报仇!再为姐姐姐夫报仇!” 紫璇早已泪流满面,泣道:“师父!您对紫璇的养育之恩,传艺之德,紫璇永远不会忘记!我一定去杀了那个丁天霸,为您报仇!” 见她哭得凄切,叶尘枫转头凝视着她,怜惜与不忍溢于言表。“师妹……” 紫璇也缓缓转头,颤声唤道:“师兄!”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 叶尘枫轻轻拥住她,心中也苦痛难抑。 丁天霸杀了紫虚道人,报了十年之耻,心情甚是愉悦,已在回京的途中。刚过大名府,走到城郊荒原,忽地停住脚步,朗声道:“臭小子!出来吧!” 后面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一个人影,长身玉立,手持宝剑,正是上官无痕。 丁天霸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出京城你就跟着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甩掉,你可真行!居然又跟上了!” 上官无痕也只微微冷笑,道:“丁天霸!你这次到开封,又杀了什么人吧?”他在跟踪路上被童鹤仙一阻,跟丢了丁天霸。可一直留在大名府等候,果然又发现了他,便一路跟来。谁料丁天霸果然内力深厚,听到了他微弱的气息,他也只得现身,与他一战。 丁天霸奸笑一声,道:“好小子!知道的还不少!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上官无痕冷笑道:“真是好笑!我和你仇深似海,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丁天霸一楞,见他手中白玉宝剑,认了出来,又想起丁原曾对自己提过,顿时想了起来。“你就是上官谨的儿子上官无痕?” “你总算还记得我爹!”一提起杀父大仇,上官无痕就再难平静,举平“白玉寒光剑”,正色道:“丁天霸!你杀了我爹,抢走我妹妹文青,今天,我们就做个了断!” 丁天霸轻蔑冷笑。“就凭你?”将手中“冷月刀”一举,暗输内力,包裹宝刀的黑布立刻破裂,露出弯月刀弧,寒光逼人,灿烂的日光映在其上,都似乎变为冰冷的月光。 上官无痕冷冷一笑,道:“见到了‘刀剑三宝’之首,你的‘冷月刀’也神气不起来了?”话音未落,已欺身上前,衣袖挥卷,寒光闪闪,笼住丁天霸上身,这正是父亲的绝技“风卷残云”。 丁天霸宝刀一挑,认出了这一招。“你真是上官谨的儿子!”手下更不留情,刀刀逼近。 上官无痕武艺虽高,毕竟与丁天霸相差甚远。虽然丁天霸刚与紫虚道人决斗后体力未复,但仍显占上风。二十招之后,上官无痕已相形见绌,败象已呈。 丁天霸呵呵冷笑,一招“杯弓蛇影”,“冷月刀”忽地一转,出其不意地砍向他左肩。他一惊之下,伸“白玉寒光剑”一抵,登时感到气血翻涌。原来,丁天霸见久斗不下,便依仗自己深厚的内力,透过兵刃伤了他。他被这股内力震倒在地。 “臭小子!你不是要报仇吗?”丁天霸得意地大笑,宝刀一挥,就向他砍去。 上官无痕正要躲避,忽感眼前雪白一片。一道白缎飞袭过来,系着一个闪亮的水晶小球,将“冷月刀”荡开。 丁天霸一怔,收回宝刀,瞧向来处。 上官无痕也不禁回头看去,却见清风夹着淡淡的香气拂来,这香气极淡极雅,如兰似麝,又若有若无。一抹白影从空中飘然而下,她窈窕袅娜,一身洁白雪裙,如同凌波仙子一般。面蒙白纱,看不见容貌,发间系着一条水蓝丝带,一枚晶莹剔透的菱形水晶正垂额上,闪闪发亮。一双眸子亮若晨星,又寒似冰雪,湛出点点冷光。她冷冷道:“丁天霸!你一个长辈,这样欺负晚辈,不怕人笑话吗?” 第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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