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摘下了债务处理人的面具,露出白皙的脸庞,红棕色卷发贴着耳朵,眼睛溜圆,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稚气未脱,只是长得高了些,单看外貌是个十足的少年。 今天轮到他出外勤,他负责的执行官特意叮嘱他穿的正经些,特别是不要穿愚人众的制服。 看着他兴致勃勃走向琉璃亭,还让自己带上鲜花做见面礼,说是要祝贺对方取得胜利,谢尔盖顿时心里感到不妙。 不会是封印了奥赛尔,又面色不善踹开北国银行大门的那位小姐吧。 他当时就在柜台附近,他仍能清晰地记得,她刚进来的时候眼睛冒出来的火几乎要杀人。 会是她吗? 毕竟公子在璃月也没有其他比较熟络的女孩。 不过谢尔盖不敢多问,他只是抱着花束,与上司在琉璃亭整整等了一天。 他站的脚掌有些麻,身为士兵,倒是能够习惯这种罚站的感觉,他静静的与公子一起等待,从早到晚,始终没有人出现。 “我是不是被讨厌了。” 公子垂头丧气的与谢尔盖从琉璃亭出来的时候,他无奈地说。 谢尔盖直言,“嗯,大概。” —— 那是数月前的事了。 踏入璃月仙人活动的范围后,山峦绵延,云海翻腾,远远望去,绿色几乎连成一片,不禁令人感叹,如此能工巧匠竟出于自然之手。 在至冬的故乡里,从未出现过如此景色。 愚人众的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坐在山峦顶,身后瀑布直下,他抬手摸到了一枚乱飞过来的银杏叶,就像他在故乡接天上飞舞的雪花一样自然。 来到璃月不久,他已经开始怀恋故乡的雪了。 只不过安静的时间总是不长,无论是他想要欣赏璃月的美景,还是回忆故乡的雪原,下面越来越吵的声音都让他无法集中精力。 他抬眼望去,竟是一批鬼鬼祟祟的盗宝团,在下面围在一棵巨树旁不知在做什么。 公子非常了解自己,他一向不是大发善心的人,这群人要做什么与他无关,不过影响了他独处的心情,的的确确需要教训。 『不要挖了,小心把它吵醒。』 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打断了公子准备下去的东西,他将视线下移,视野里出现了一位蓝白色布衣的短发姑娘,她身后背着背篓,里面塞了不少药草。 采药农也敢招惹盗宝团?他心中不免疑问。 下面的盗宝团自然也和他一个想法,他们自然不会将一个小小采药农放在眼里,用随身携带的铁锹挖起一大团土,重重的扬在她身上,还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在作案时,盗宝团一般情况下会将撞破的路人抓走,不过他们没办法处理,所以会送到愚人众手里,愚人众有一位叫做『博士』的执行官会负责接收这些无辜的人,并且拿来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实验。 虽然博士目前有自己固定的实验对象,但一个终究是不够用吗……? 达达利亚思索之际,下面的哀嚎声不绝于耳,他饶有兴趣的将注意力放回来,发现下面的人中,只有采药农站立着,所有的盗宝团都倒在血泊中。 『如果你们不动真格的话,我原本只打算给你们些教训。』 采药农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强烈感情的目光,她不假思索回过头。 那一刻,如同一枚坚冰的锐利眼神将达达利亚的心脏瞬间刺穿,如同十四岁时他掉入深渊,面对庞大如山的魔物被震慑到无法呼吸。 他忍不住屏住气息,探寻着注视那个发出点,然而对方的眼里却目无一物,她只是轻轻一瞥,便转身离去。 能瞬间徒手杀掉七人,对于达达利亚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天生就是个战士,掉入深渊的劫后余生更让他好斗天性发挥到极致,在这个世界上,他需要的不是武器,而是强敌,能够带给他剧烈共振的强敌。 自那一刻起,他就疯了一般开始命手下在璃月四处寻找这个采药农——这个在他心里总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战士,终于在某一天的午后,他的手下告诉他,那位采药农是往生堂的一位小小的仪倌。 他认识一位叫做钟离的往生堂客卿,多次宴请客卿及他身边的仪倌后,他见到了一直想见的那个女孩。 她看起来非常普通,身为钟离的随同,她很温和,总是带着善意的笑容,不说话时甚至有些文静,若将她置于市井之间犹如把一粒沙子放入沙漠,只会没入其中,杳无音讯。 茫茫人海,任何人都像她,她是如此平凡。 茫茫人海,任何人都不像她,她是那么的独一无二。 达达利亚偶尔甚至有些窃喜,兴许只有他才知道眼前女孩的阴影。 她就像温暖毛毯包裹的冰块,仅仅触碰是无法得知内涵。 只有将毛毯用愤怒的火焰烧毁,背后的冰才会露出来。 同时,因为她的缘故,达达利亚对博古通今的客卿也留有一份探究的心思,或许这个平静又富有智慧的男人,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有些东西并非偶然。 名为达达利亚的利刃明白,终有一天,他们必有一战。 —— 在战后的第四日的晴空里,公子在三碗不过港抓到了心中所念。 琅青正在听田铁嘴说岩王帝君纪事,正说到创龙点睛一处,心潮澎湃,有个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公子在她面前坐下,见她听书听的兴致勃勃,语气有点委屈。 “喂,没空赴我的约,倒是有空来这里喝茶?” “赴约?” 琅青一愣,“赴什么约?” “‘三日后琉璃亭见。’” 公子将那天的原话复述,他说:“我真的在那里等了整整一天,你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琅青眨了眨眼,终于恍然大悟,想起来他在北国银行的单方面约定,“是那个啊。” “你为什么不来?” 也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吧,这可是单方面的约定。 出于礼貌,琅青答道:“我给忘了。” “我们之间还有事没有完结,你记得吗?”公子拿起面前的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他喝了一口,苦涩茶水流入喉咙后,微微皱眉。 “喝这个吧,我没有动。” 散发着花朵与水果香气的茶被推到自己面前,公子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琅青,后者说道:“你是至冬人,恐怕喝不惯茶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倒是和钟离学了不少璃月俚语。” “不仅是他,我也从你身上学了不少。” 琅青无视他的客套,“你说的‘未完结’之事,是什么?” 真忘了啊。 公子浅浅喝了一口琅青给他的果茶,入口酸甜,回味有茶香,但是没有茶的苦味,很合他的口味。 “我还差你的情报。” “原来是这个......我还没有想好,不着急。” “你不怕日后找不到我?”公子挑了挑眉。 “不会的,想找到愚人众明明很简单。” “何以见得?” “你们兴风作浪的身影遍布每个国家,而最混乱的漩涡之中,一定有执行官的身影。”琅青解释完,话锋一改,“除了交换情报,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 公子点点头,“我想找你帮个忙。” “我拒绝。” 没有任何犹豫,少女甚至不带感情,立刻回到。 “哇,太冷淡了吧!” 公子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琅青毫不理会,转身结了帐要走。 “等等、等等——等等。” 一路追出去,琅青已经从平坦的路段走到通向港口的下坡,公子跑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你到底要干嘛?” “生气的表情好恐怖。” “......” 琅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趋于平静。她到现在为止也不能接受愚人众对璃月港动手,更不想帮助三日前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我并没有恶意,作为使节的我来到璃月港的任务已经结束,现在不会再做危害璃月的事。” “只是暂时吧。” “起码现在。” 公子朝立马板起脸的琅青笑笑,“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知道‘八津’吗?” “八津?稻妻人?” 公子摇摇头,“她具体是哪个国家的人,我也不太清楚,但她貌似为往生堂效力。” “以我来看......不太可能,这个名字听起来只有稻妻人才会使用,而眼下稻妻......你也知道的,正在锁国。”琅青虽说不愿帮忙,但还是认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往生堂的名册近几年一直都是我来写,并没有发现‘八津’这号人物。” “你会错意了,仪倌小姐。”公子说,“八津这个人,是四百年前的人。” 琅青傻眼了,“现在?找四百年前的人?人可活不了四百年!” “就算人活不了四百年,但起码也会有存在的证明。一个人出生到死亡,总会留下许许多多的印记,有意思的是,那个‘八津’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她唯一可见的信息,就只有死在了稻妻的踏鞴沙一条。” “那你为什么说她为往生堂效力?” “这不是我说的,是找她的那个人说的,况且,我听到的也只是女皇复述的版本,具体是否可靠并不可知,眼下我刚好在璃月,又刚好认识往生堂的仪倌,再刚好想起来这件事,才会向你问问罢了。” “这也是你们的女皇交代给你的任务?”琅青皱着眉问。 “准确来说,是某个执行官的愿望——以此为交换,他加入愚人众。这位执行官渴望找到那个名叫‘八津’之人的过去,以此证明某些事情,不过任凭他怎么努力,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成功。”公子无奈地说,“所以这个任务延续到我这一代。” “你们执行官都要帮他找人?” “当然,不过既然都找了这么多年,还是音讯全无,到我这里恐怕也是一个下场。” “踏鞴沙没有人认识叫做八津的人吗?” “四百年前的踏鞴沙发生了一场大火,许多人丧命其中,能认识她的都早已不在人世。” 琅青捋清公子话里的情报,“按你所说,这人为往生堂效力却死在稻妻,认识她的人碰巧遇上大火不在人世,所以只有到往生堂来寻找这一条。” “没错。” “你们愚人众不是四百年前就在找了吗?不可能现在才想到我们往生堂吧?” “当然不是。” 年轻的执行官用事不关己的态度道,“按理来说,我们早就应该放弃。只要去四百年前的往生堂翻阅名册,就会知道查无此人,究其根本,只是那家伙太执着罢了。” “......原来你根本没报什么希望?”琅青鄙夷道。 公子望着远方,港口处搬运船上货物的水手庸庸碌碌,船附近还有站着的异国商人,他指挥水手搬完货物后,径自上了回乡的船。 “本来就不会做成的事,没必要抱希望。愚人众内有一个很有趣的教条,叫做——不要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我倒是能理解他寻人的执着......毕竟我也一样,尽管动机不同。”说着,公子冲她眨眨眼,大海般的瞳孔在阳光下反射出光彩。 “如果找人的那位执行官不隶属愚人众,我估计还会替他感到可怜,毕竟摊上你们这群不尽心力的同僚。” “哈哈哈哈哈——”公子大笑,“因为他是愚人众,所以才无法平等对待吗?” “或许是这样......毕竟你们是提瓦特第一搞破坏组织。” 这是歧视。 琅青心里很明白。 因为只见识过愚人众伤害他人的事,让琅青不由自主把他们与恶相连,即便他们日后会有善行,她也无法端正态度看待。 “不是哦。” 公子止住笑,表情变得微微有些正经。 “不止我们,比如前几个月的龙灾,抑或是蒙德境内很早以前丢失的七天神像,都出自其他势力之手。” 一片树叶飞了过来,公子出手抓住了它,放到琅青面前。 “世界的风暴已经开始了,就像这片悄无声息的树叶。” 琅青从他掌心中拿走了这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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