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便到赴约之时,愚人众执行官——公子设下宴席,这位执行官财大气粗,讲究排场,琉璃亭行事也老成,提前清楼,静候宾客。 琅青跟着钟离一路进去,见到了四天前请仙典仪上她早就想见的面孔。 那是一位稚气未脱的青年,一身干练的灰衣,暗红色装饰围巾显得异常扎眼,红色面具斜戴在橙色发间,双目深蓝——就和他腰间的神之眼一样,一如沉寂的大海。 “呦,先生,好久不见——你还带了人来,啊,原来是琅青小姐。” “你好,公子先生,听说这里有好菜好饭,便不请自来,叨扰了。”琅青礼貌对公子打着招呼。 “不必如此拘束,我们曾在万民堂见过,你和钟离先生还带我游览璃月,我们之间也算朋友,不是吗?今天的饭菜都是经过我与钟离先生精心挑选,你若喜欢便再好不过。” 万民堂那次,是公子想要了解璃月文化才找钟离的。 正逢晌午,民以食为天,钟离便带他去了民间小有名气的万民堂用餐,也是巧合,琅青刚将结束工作回到家,与正要出门的他二人撞上,面对邀请,琅青以工作太累拒绝,他二人走后,琅青休息之余才发现钟离的钱包没带,带上钱包急匆匆赶去万民堂的时候,公子已经结过账了,还邀请琅青一同结伴游历璃月港,为了防止客卿在金钱上出岔子,她只好牺牲下午休息时间,一同随去。 客卿,真的很不爱带钱,就算强行塞给他钱包,他也会嫌弃里面摩拉装的太多,钱包变形,失去原本模样,然后慢腾腾的把摩拉往外拿。 说实话,最后剩下那点钱和没带钱有什么两样。 每每公子带着爽朗的微笑抢先为客卿看上的东西买单时,琅青总是替钟离感到不好意思。 ——没办法,因为钟离对金钱之感太过淡薄,也自然不会感到不适,那股羞愧之情只能由她来承担了。 公子招呼他们坐下,自己说着要去迎接另一位宾客,暂时离席一点时间,而钟离和琅青早就预料到来者何人。 所以在那抹金发出现于视野里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意外。 简单进行互相介绍后,一位往生堂客卿、一位愚人众执行官、一位异国而来的旅行者,还有旅行者的飞行物,四人围绕着送仙典仪的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谈话间隙里,琅青假意埋头吃饭,听他们从时代变迁影响下的璃月谈到仙人远去,人们对过去璃月传统的意识淡薄时,她甚至想跑去须弥的因论派找位学者过来。 他们展开聊的例子太过典型,碰巧钟离又能把它说得通俗易懂,如果有人要写一篇《关于璃月社会变化与仙人远居问题简析》,那他绝对要过来听听。 听了一会,终于说到天权凝光阻止任何人瞻仰帝君仙体,琅青才打起精神听完全程,但很遗憾,并没有什么新消息,几人说的甚至还没有她知道得多,不免感到此程只是白费功夫。最终,谈话在与旅行者商议筹备送仙典仪以见先祖法蜕中结束。 “若你答允,就跟我来吧,详细的情况,我们路上再说。” 钟离一语作罢,便起身离席,旅行者紧随其后,琅青起身正要与这位执行官道别时,对方却示意她坐下。 “占用琅青仪倌一点时间,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不会。” 琅青对门口等候的三人说道:“客卿先和旅者与派蒙先走吧,不必等我。” 待三人走后,偌大的雅间中,只有他们二人,角落处的香炉中屡屡飘出幽香,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一缕烟就隔在他们两人之间,公子微微一笑,开口道。 “琅青,请仙典仪那日,你看到我了吧?” 琅青眸光一闪,她明白公子的言外之意,当时公子为了给旅行者解围,打到了全部追来的千岩军,楼梯上的琅青是唯一目击者。 她偏不想顺着说下去,转而从容答道。 “是啊,都说请仙典仪也会吸引外国游客,现在看来是不假,没想到至冬人也这样好奇璃月人的节日。” 琅青神色悠然,公子轻笑了一声。 请仙典仪那日,虽然琅青灰头土脸,远没有现在这样体面,他可以确定自己没看错。 “当然,每个国家的文化都值得细细品味,尤其是璃月这等历史悠久的地方,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向你和钟离先生再学习学习,譬如说——在如何使用筷子方面。” 公子说着,向她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将筷子伸向盘子里的金丝虾球,动作有些笨拙,有几次差点从筷子中飞走,不过最终有惊无险,安全来到碟子上。 “我见过很多外国人,他们都说过筷子难用,但是如果不学会筷子,又怎么能接触到璃月真正的美味呢。”琅青喝下一杯茶,“不仅如此,璃月还有许多值得人细细品鉴的地方。” “此话怎讲?” 在公子的视线里,琅青伸出手,手背向上,掌心向下,她松开手掌,一块对折好几次的黄纸宛若一片银杏叶,悄然落在饭桌上。 “此物看起来只是普通纸张,若放到合适的情况里,能发挥极大作用。” 这是公子送给旅行者用于求见仙人的符箓,与琅青身上百无禁忌箓的区别是纸张的材料不同,旅行者的这张摸起来明显更顺滑,颜色更浅,拥有此等品质的纸,原料估计是霓裳花。 “往生堂的人也能悄无声息的动手脚吗?不过偷盗可不好啊。” 这是琅青方才吃饭期间从旅行者身上顺下来的。 “我只是想物归原主。” 琅青没有打开符纸,简单推过去。 公子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将符纸拿走摊开,确认是送出去的那张百无禁忌箓后,便毫不在意,信手扔到一旁。 “好吧,谢谢你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回来,我想想,答谢你什么比较好呢……你既然身为女孩子——喜欢珠宝吗?或者绸缎?还是直接给你钱?” “不必了,你对它的行为实在不像对待宝物的模样,我不敢讨要谢礼。” “不要介意,它的使命已经完成,我自然没必要留着。” “使命是指——唆使旅行者去寻找仙人,并挑起仙与人的冲突吗?”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但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错,是我让旅行者去绝云间找仙人,不过那也只是为了帮她——况且,岩王帝君在璃月七星管辖的领域当场毙命,这是他们的失职,仙人们兴师问罪是迟早的事,我不过起到小小的推波助澜。” 琅青并不认同这一番话,这是在诡辩。 “你说推波助澜?我倒认为让局面复杂化一直都是愚人众的专长。”她说道。 “这话说的是否有些绝对?自从愚人众进入璃月港,我们就一直被七星防备,他们单方面限制了我们很多东西,要知道,我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 琅青正坐于椅子上,神情认真,“我们璃月拥有全提瓦特最繁华的商港,海纳百川,对他国人民向来以礼相待,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游玩,七星通常不会加以干涉,除非有逾矩之行。你说愚人众遭到七星防备?我倒认为应当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说完,她看向公子,公子则是全然不遮掩,也没有再找其他理由,只仰头哈哈大笑。 “哎,我果然不擅长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下次再遇到场面话,可得让身边其他的外交官来啊。” 畅快的笑意结束后,他爽快的承认:“你说的没错,我们身上确实有许多原因,愚人众也给其他的国家添了点麻烦,不过——到目前为止,璃月还是风平浪静的。” 公子深蓝色的双眼里闪烁着光,那股光芒太过危险了,仿佛要把一切事情都搅乱,琅青不免垂下双眼,再多看一会,她或许就会想要与之针锋相对。 七星制衡下,愚人众表面上的确没有在璃月港兴起多大波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他们兴许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七星没有精力应对他们的时机。 “虽然愚人众有意将璃月港的局面搅浑,但是我还是想向你提出忠告。”琅青抬起头,“不要乱打主意,小心得不偿失。” “谢谢你的忠告。”公子说道,“不过我们愚人众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那就是,我们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仙人即将到来,届时七星必定全力应对,愚人众那边就会变得分身乏术。 而那就是愚人众最好的时机。 “既然如此,我只能祝君好运。” 琅青说完,把椅子向后退,留出空间,起身离席。 “……” 公子目送她走到门前。 “我们打个赌吧?” 手接触到通向外面道路的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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