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琅青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避免被钱财蒙蔽了双眼时,这位降魔大圣一句话就把她砸的昏头转向。 “所以,都拿走吧。” “都拿走?” 是都让我拿走的意思吗?师父曾教导过,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够用便好,所以只拿走那块玉佩就行了—— “没错,就当是为了送仙典仪,如果有你中意的,自己留下便是。” 魈见琅青两眼放光,对这些财务的价值也心里有数,不免生出笑意。 说到送仙典仪,这件大事突然让琅青清醒。 啊,差点忘了要保持冷静。 “咳咳,”琅青用力摇头,清咳一声,“不、不是这回事,魈,我们往生堂虽然缺钱,但那也是往生堂的事,我不能代行收款。” “不能代行收取,但是能去抢钱?” “......我就是动了点歪心思——不过一码归一码!” “众仙跟随岩王帝君多年,我深受帝君恩惠,这是我应该做的,就当是为帝君辞别出一份力。” 不是啊,帝君根本没死! 但是这话琅青绝对不会说出口,为了往生堂的财政,绝对、不会说。 见魈依旧如此固执,琅青不由得垂下头去,面对金银财宝,她的确十分心动,三百多万摩拉不是小数目。 数月前,一弦、一柱的母亲过世,家中贫困,筹备不起葬礼,买不起棺材,琅青本打算自掏腰包相助,但堂主仗义,说着“送人往生,这是往生堂的职责”,分毫不取,就这样到现在,往生堂已有两个月未开张,虽说堂里上下并不缺钱,可三百万摩拉毕竟不是小数目,眼下的往生堂也很难凑的够这笔钱。 尽管如此,这也不是她白拿别人钱财的理由。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随便拿你的钱……这像什么话。” 琅青将仙府令牌双手呈上,原物奉还。 魈没有接,他幽幽叹了口气,反问着:“若我借你呢?” 琅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上仙,你是不知道你这些东西流落到市面得有多受欢迎,那玉饰、金银器都是名声在外,好多古董鉴定书上都写过呢,就算七星到时给我们结算,你的物件到时怕也水涨船高,根本买不回来。” “买不回来也无妨。” “不行!”琅青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还东西,给你等价的摩拉,你根本就不会用,与其如此,还不如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品质稀世,不会贬值。” “就算剩下这些宝物,我也同样没有用武之地。” “没有东西是无用的,客卿曾说过:存在即合理!” 说着,琅青脑海里忽然闪回出什么,她变得有些惭愧:“当然,我送给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就算了——” 老实说,魈这种脾气的仙人,因为品行太过高洁,反而和社会格格不入,琅青偶尔会想,若有一天魈也像帝君一样卸下守护璃月的职责,那时的璃月港较比现在估计又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该如何安身呢?大概率回到绝云间归隐。 就算如此,也要有金钱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摩拉对于魈不是必要的,钱总是会不断贬值,但是许多以仙力供养的宝物还有升值空间。 琅青看着眼前的种种宝物,她暗自下定决心,等到自己的寿命走到尽头时,定要帮魈估算个大致的价钱。 两个人拉扯半天,僵持不下。 无论怎样,琅青都不打算接受自己的援助,魈也不好勉强:“好吧,既然如此就依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提。” “第一件,收下仙府令牌。” “这——” 琅青拿着令牌踌躇不语,她一会看看手中充满厚度的石板,一会又看看面前的魈,他一直静候她的回答。 “——好吧。” “第二件,如果真的有急事,开口求助求助也好,持令牌自取也罢,绝不能用手段获取不义之财。” “哎呀,你严肃起来感觉真像师父啊。” 尤其是这一板一眼的教导,把琅青一下就带回到绝云间拜师学艺的日子里。 见魈颇有微词,琅青笑笑,随之答道:“我答应上仙,绝不用下三烂的手段。” “琅青,重点是不义之财。”魈提醒道。 “好,不义之财,分毫不取——这行吧?” —— 魈要留在仙府,不能送她下山,琅青以为他太久不归,甚是想念原住宅,表示理解。 临别时,琅青去取放在屋外杏树下的背篓,她习惯背着它采药,用手提起,有点细微重量,她不以为意,准备和魈道别。 在琅青从自己眼前走过时,一抹金光在魈的眼里闪现。 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但这股强大的元素力源自于谁,他绝不会认错。 几千年前,黑云磅礴之下,这片大地生灵涂炭,连他也未能幸免的化为苦难,为自己犯下的罪业痛不欲生之时,就是这抹金光破开乌云,照彻世间,为他带来一丝救赎。 “琅青,你发辫上的发绳是哪来的?”他对这股力量的源头一向尊敬,当即问道。 “客卿赠与的,好看吗?”琅青并未在意魈的异样,忙着把背篓背在背上,答道。 “恩。” 魈抬手,轻轻摸了摸琅青绑于左侧细麻花辫上的发绳,尤其是正中心,金线包裹住的琥珀,指腹摩挲,光滑圆润的触感传于心间。 谁知如此温润的石头之下,潜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仔细感受,应该是元素力与仙力的混合。 尽管平日里靠着百无禁忌菉能够感受仙力,但终究是神之眼熄灭,无法驱动元素力,琅青恐怕分毫都未察觉。 帝君为何要给她如此强力的宝物傍身呢? 璃月港……难道真有歹人虎视眈眈? “你喜欢?”琅青并不知魈心里所想,她只是从未见过魈对凡物有如此在意,稀奇间来了兴致:“若你喜欢,便赠予你啦!” 她说着便要去解发绳,魈制止道:“并非如此,我要女子佩饰并无用途,反倒要提醒你,此物可以辟邪,用心看管,不要弄丢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会留意的。” —— 不卜庐 傍晚时分,琅青将一箩筐药草放在阿桂前面的售货台上,对方停下记账,从后面探出头。 “你看一眼吧,阿桂。” 阿桂看见是她,从货台后面走出来,拿上箩筐,数了数,十八朵清心,十五朵琉璃袋,甚至还有几朵甜甜花和霓裳花。 “比平日里还多了点。”阿桂将它们分好,说道。 琅青从仙府出来,在附近搜罗了不少药材,打开箩筐盖,没想到里面还有魈偷偷放进去的,未免喃喃回道:“采的多了些。” 在灯下,阿桂从箩筐里看见花上水珠泛着紫光,他向最下面探手,拿出一朵柔花,“琅青姑娘,你这箩筐里怎么还有一朵琉璃百合啊?我瞧着不太像玉京台种的,是你外出遇见的吗?现在这花可太少见了,别被压坏了。” “琉璃百合?” 琅青觉着稀奇,她记得自己望舒客栈转了一圈,采了点花就继续往荻花洲走,按理来说,能称得上花的应该只有望舒客栈下的霓裳花,她可不记得自己筐里有什么琉璃百合。 阿桂把花放到她脸前,他说:“姑娘你看。” 一柄翠绿细杆支撑,花瓣薄如纸片,娇弱不堪,整朵花的花瓣如莲般排列,颜色极淡,却不乏优雅。 因为种种原因,野生的琉璃百合到现在几近绝种,人工种植也只在玉京台一带才有,琅青曾为了得到野生的琉璃百合吃尽苦头,历尽难关得到了两朵,都为了送人而脱手,现如今自己竟还能拿到一朵,让她实感不可思议。 琅青将这朵琉璃百合小心翼翼拿在手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它摔在地上,花瓣就碎的个满地。 估计是某位仙人将它混着药材一起放到箩筐里的。 不过为什么会给她花?琅青在脑海里慢慢搜寻魈放进去的动机,她想到,或许魈知道请仙典仪需要用到? 那可该好好保存! “是该小心些。”琅青赞同道,问阿桂要来纸张,将琉璃百合小心包好,待到回去交给钟离。 殊不知,请仙、送仙,都是人围绕着神、仙家来进行的活动。 就算当初有帝君指引,但能够做出这种行动,划出范围与规矩的,终究只有人罢了。 一个常年不入璃月港的仙人,怎么会知道人类的规则呢? 魈熟悉的,只有那些具有实际意义的术法。 花朵所寄予的,只有最简单一件事。 那就是将它送至想送之人的手里。 阿桂很快就将一周的草药钱结算,他将账本上写与琅青相关的账目用笔划下一道,并将一袋摩拉递给她,说道:“总共三万摩拉,姑娘,你看看对不对。” 琅青接过摩拉袋,沉甸甸的金币让她心里有些舒畅,她忙道:“不用看了,我相信阿桂,而且也不用总叫我姑娘,喊我名字就行。” 阿桂看似漫不经心的笑笑,“好的,琅青。” 琅青摇摇头,可能是她与白术熟识的关系,导致每次阿桂都是这样,实在过于礼貌了。 出了不卜庐,琅青走在玉京台的长廊之中,她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摩拉,望向远处码头暗下去的天空,还有天空下的那片海。 流云涌动,风平浪静。 但是太过安静了,甚至没有鸟儿鸣叫。 发生大事前,琅青的胸口总会布满压迫感,她对此感觉无比熟悉。 就像海啸来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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