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得令,立马返身回去追冯三燮。
叶卿卿再去看司君陌,就见他已经被钟晏给抬手扶了起来。
钟晏神色关切地询问:“司兄,你还好吧?”
司君陌脸上尽是乌青跟血痕,神态说不出的狼狈。
可他还是站稳脚跟,规规正正地给钟晏作了一个长揖,感激地道:“多谢钟兄。”
“司兄不必多礼,”钟晏伸手一抬,“司兄人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们相信,司兄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有辱文人风骨的事情来。”
“没错!”跟在钟晏身后的一众书生,也跟着替司君陌打抱不平,“有些人啊,仗着人多就强词夺理欺负人,可别忘了这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人放肆!”
“司兄别怕,我们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多谢……”司君陌的声音,有些哽咽。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还有人愿意伸出援手,这份恩情,他必铭感于心。
钱员外听到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他在欺负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怎么着?你们卖假画还有理了?合着我就是个冤大头,活该被坑呗!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要报官,报官!”
钟晏听到这话,略作沉吟之后,道:“我看这位钱员外言辞凿凿,也不
像在说谎。这样吧,我知赵兄、李兄对冯老的画作略有研究,不如将画拿出来给赵兄、李兄鉴赏一番,是真是假,也能一目了然。”
钱员外却警惕地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当然要偏袒那个姓司的!”
书生里立马有人不满地道:“说什么呢,我等几人也是长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有一身文人风骨,岂会干那等小人行径之事?”
“没错!”
“不敢把画拿出来,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钟晏又道:“若钱员外不放心,我等就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检查画作真假,若你所说属实,我等也定不会坐视不理!”
“钟兄……”司君陌眸孔一缩,拼命摇头。
画作肯定是假的,因为这位钱员外将画买回去之后,就掉了包!
可钟晏却以为他在担心,还安慰道:“司兄别怕,赵兄、李兄一定会还你一个真相的。”
那钱员外犹豫了一会儿,便将那画交了出来:“给!”
那赵兄、李兄立马接过,将画小心翼翼地打开。
可这一看,都不用细瞧,两人就顿时摇头。
“粗制滥造,简直粗制滥造!”
“别说是画痴之作,就是随便换个十多岁的小童,画出来的画也比这副好。”
“这这这……这分明连赝品都算不上嘛!”
两人的话传入四周百姓的耳朵,原本还对此事心存质疑的众人,顿时对司君陌口诛笔伐起来。
钟晏听到这些,脸色也骤然一变,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司兄,我原以为你是磊落君子,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当真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
“钟兄你听我说……”
司君陌有意解释,可是事实摆在面前,谁也不愿意听他一语,他百口莫辩。
钟晏朝着钱员外一拱手:“此事是钟某有失偏颇,差点冤枉了钱员外,还请钱员外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一时之间,四下里都是夸赞钟晏的。
看到同窗被欺,果断出手,仗义执言,维护读书人的尊严。
可知道搞错之后,立刻低头认错,能伸能屈,只为真正的公义。
这样的读书人,才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
再看那司君陌,枉有一身才气,却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家伙,简直就是在折辱败坏读书人的名声!
甚至众人都在怀疑,之前那篇《咏茶赋》到底是不是他写的了,会不会是从哪本古籍上摘抄下来的?
钱员外大度地道:“钟公子也是被人蒙骗,此事我就不追究了。可这假画我是万万不能要的,我也不求什么,只要他司君陌把钱还给我,这事便就这么算了!”
周围都是催促着司
君陌赶紧还钱的,可他哪儿还拿得出钱来?
家里被抄,他早已身无分文。
卖画的那一百两银子,租了个小院给母亲落脚,剩下的便拿去抓药,早已经用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刚才还站在司君陌身边的一众书生,如今却耻于跟他为伍,一个个站得要多远有多远,甚至已经想好写什么文章来骂他了。
原以为这些人是救命的那根稻草,等抓住的那瞬间,才知道那竟是一条要命的毒蛇!
钱员外抬着下巴,以鼻孔看人,冷冷一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若还不了钱,那我便剁你一只手!”
说罢一挥手,直接叫人将司君陌抓住,将他的右手死死地摁在地上。
司君陌挣扎得浑身青筋暴起,可毕竟只是一个书生,如何能够反抗得了?
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算了吧,就这样吧,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断掉写字画画的手,日后的他,还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替他说话,都觉得他活该,罪有应得。
叶卿卿见此,眼波微微一动。
她让十九去叫冯三燮,就是不想自己出面的。
可看着那刀马上就要落下,她当即走出马车:“住手!”
众人循声回头,顿时认了出来
:“是叶家大小姐!”
两边的百姓纷纷退让,给叶卿卿让出了一条路来。
叶卿卿走了过去,抛出一锭金子:“钱我替他赔了,把人放了。”
钱员外收了钱,又看了钟晏一眼,见钟晏点了点头,这才开口:“放人!”
钟晏扬笑,朝叶卿卿走过去:“叶姑娘,钟某这厢有礼……”
叶卿卿却恍若没看到他似的,直接越过他,到了司君陌的面前:“能起来么?”
司君陌抬起头,看着叶卿卿的身影。
上一次茶会她回眸一瞥,便是一眼万年。
如今再见,她高高在上,犹如那不染尘埃的九天之仙。
司君陌心里一揪,只觉得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胸腔。
叫他直想蜷缩成一团,找条缝钻进去!
可骨子里的那点尊严,却支撑着他,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
叶卿卿上下扫了一眼,见他没伤着筋骨,便没管了,转头抬手道:“画呢?”
钱员外一愣:“画?”
叶卿卿道:“我既花了钱,那幅冯老的画作,难道不该给我?”
赵、李二人立刻将画卷起,拿给叶卿卿,还好心提醒:“叶姑娘,这是幅假画,一两银子都不值!”
叶卿卿顿时露出讶异神色:“谁说这画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