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昏迷状态下,年当然无法主动服药,心语只能一点点的给他灌下去,花了好一段时间,总算喝了接近一半,心语手也给抬累了,正打算休息一回再继续,谁知刚放下药壶,年的身体突然一下抽搐,喉咙发出低沉的闷响,然后刚刚喝下的汤药就这样硬生生的给喷了出来。 “噗——” “啊?!” 心语登时吓呆了,跟从祖父行医这些年来,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下药喝下去马上又被吐出来的,这还怎么治? 幸好她的反应还算快,愣了不过瞬间立马意识到另一个危机,及时把躺平的年翻侧,抹干净他口鼻的药汁让其呼吸保持通畅,一边默默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啊…… 这时的心语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幸好年的样子看起来并没因此变得更加糟糕,反而微微睁开眼冲心语虚弱一笑,看那嘴型,似乎在说:不要把命还我。 什么意思?是要求心语一定要把自己救活,别想什么以命偿命,还是说他预想到自己要死了,不希望心语内疚? 不明白,但现在考虑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心语紧皱眉头,握住年冰冷的手,如果可以,她倒想把自己的阳气都给年送过去。 吃药不行,要不试试其他方法? 心语想起,祖父心太医曾经说过,上古时代在圣贤还没有清楚药物归经属性之时,大部分疾病都是用针灸解决,不要轻视这根小小银针,施用得当也是能够起死回生。 人体有十二经脉、奇经八脉,正经上穴位三百六十二,加上经外奇穴、无固定位置的阿是穴,可以说是遍布全身,无处不在。无论穴位常用还是不常用,心语都能准确定位,做到分毫不差。然而,光是定位准确还不够,更重要的是施针者的手法,根据“得气感”的灵活运针。 心语针法不差,但还不到神乎其神的地步,况且以之治疗重症经验也少,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 “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接,环跳三里合谷并,此是回阳九针穴。” 小声念着口诀,心语按照顺序,先在哑门穴落针,感觉到手下微微一阵如鱼钩饵般的沉紧感,不觉心中暗喜。用同样的手法,又依次在其他穴位上相继施针,到第三个穴位时,年恢复了意识,睁开了眼睛,越往后,针感越清晰,年的情况也明显有了起色,虽然仍气若游丝,但毕竟能对答交流。 年面露笑容。 心语沉着脸提醒道:“年公子,针刺不过是权宜之计,能争取些时间,可并不能真让你活过来,说实话,刚才怎么把药吐出来了?” “不是我本意。喝下后感觉温暖舒畅,似有一股热气要沉到丹田,可越往下沉,越是有股力量要把它推出来,结果……”年没有说下去,结果就是吐了嘛。 “格阳。”心语听后,如是说。 “什么格阳?” “习武之人不都讲求气聚丹田,让阳气、真气潜藏体内。你现在是阳气极其衰微,无法聚集潜藏,虚浮于外,如此便导致阴寒之气偏盛,进一步将阳气阻隔于外,此谓阴盛格阳也。必须用热性药物回阳救逆,可依你目前情况,是连热性的药物也被拒之于外啊。” 年似懂非懂,问:“还有办法吗?” 心语想了想,拿起剩下的半壶汤药递到年的嘴边,“再试试把药喝下,我会在你穴位上施针,尽量让你止住不吐。” 这一次,心语喂药更加小心,待年咽下药缓一缓后才喂服第二口,又在合谷、太冲等有降逆止呕作用的穴位上施针。 果然,半壶药喝下好一阵子,年终于是没有吐出来,只是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一阵红一阵白,胃脘胸口处似是有股气乱冲乱撞,好几次眼看就要冲口而出,最后还是被硬生生压制下来。 “好辛苦……” 心语看在眼内,不用年说都知道他是苦不堪言,勉强下去估计不会有好处,只好把针拔出,结果一出针药即吐出,比啥都快。这一折腾,仅剩的半条命又没了一半。 这可把心语急坏了,在房间内跳来跳去,又是敲脑袋又是喊老头子的,愣是没想到办法。眼看年的情况越来越差,她越来越急,越是心急越是脑海一片空白。 刚好公子樗进来,看见这情况,不用说也明白状况。 “没办法?” “公子!”心语一声哀鸣,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在向公子樗发出求救信号。 “冷静点,除了你没人有办法,给我坐下来,好好想想。”公子樗指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心语坐下,目光不时掠过年身上。 “公子,我不……” 公子樗打断心语的话,把人按在椅子上,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不急,有时间。”说罢又看了年一眼,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来,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解决。” 说到医理,公子樗当然远远不及心语,连心语都想不到救治方法,他怎么可能提供意见,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想不通的越是要说出来,说着说着就自然通了。 心语稍微整理一下思路,简单说出年的病情,公子樗一边听一边点头,完了后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 “公子,我们换一个说法。”心语打破沉默,“假如王城中有阴阳两支军队,两股势力互相制衡,一起守护王城,保君主周全,但现在出了意外,阳兵被外敌打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人都被隔阻在王城外,于是王城中只剩下强大的阴兵,没有阳兵的抗衡,他们随时能弑君篡位,君主的性命危在旦夕,如果公子是阳兵的主帅,公子会如何进退?” “这个……得先明确对方是否有谋朝篡位的野心,还有敌军将领是谁,对阵地形、天时、人心所向,还有……” “公子!”心语不满地撅起嘴巴,“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这是领兵打仗要考虑的基本问题。” 心语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硬要说的话,这种情况不能强攻。” “哦?”心语眨眨眼,思考着自己强硬给年服用热性药物算不算强攻。 “莫说现在兵力不足,即便有援军到来,强攻的话必然是两败俱伤,况且两支军队来自同一王城,本质上都是自己人,无论哪一方胜出最后都是给敌人可乘之机,所以硬打是下策。”公子樗顿了顿,看心语点头后才又说:“要是对方没篡位意思,只是一场误会,当然是派遣使者议和化解矛盾,保险起见,还可以让大家假装成阴兵混入城中,再组建阳军与之抗衡。” “假装成阴兵?能做到吗?” “当然。”公子樗信心十足。“王城不也是阳兵自己的地方,说到底阴阳两军不是敌人,都是互相认识的,找熟人行个方便总是可以。” 使者?伪装? “难怪老头子总说用药如用兵!”心语猛然站起。“公子是用兵如神,有空得多教教我用兵之法。” 公子樗不知道他这番话给了心语什么启发,也不懂用兵跟治病有何关联,但心语一笑他也高兴了,因为这说明,她想到办法救年。 这时的心语可谓豁然开朗,匆匆给年煎来一服药,信心十足地再次给年喂服。 “凉的?” “没错,热为阳,冷为阴,要伪装必须把药放凉。” 年半信半疑,只是迟疑了那么一下,马上被公子樗冷冷的目光刺中,吓得不敢再怀疑,硬着头皮一口口的咽下又凉又苦的药汤。 回阳救逆第一方,附子干姜甘草汤,上助心阳、中温脾阳、下补肾阳,可惜太刚猛以至于被阴寒之气一同阻隔于外,即便对证也无法服下。如今不但将药放凉,还在其中添加少量寒凉药味,引药入府,希望能够成功。心语紧张得手心冒汗,要是还不成,她可没有自信还能找到其他办法。 “怎么样?” “……”年没有回答,凝神感受体内气息变化。 “你没吐。” “……” “面色没之前的浮红,四肢微温,脉象有根,沉取不绝,这是好转的征兆!”心语越说越兴奋,眼神闪闪有光,明显是压抑着情绪满脸期待地盯着年,渴望他的肯定回答。 两人对视良久,年方缓缓点头,面上是藏不住的震惊。 万万没想到这神秘的小丫头居然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那就好。”心语一本正经地站起来,转身面向公子樗时却立马换上一副小孩子完成任务要向大人讨赞的神情。“公子,我们成功了!连老头子也没有遇到过如此奇异的病情,更没有教过我要怎么办,但我还是做到了,成功了!公子我们成功了!” 公子樗轻咳两声,清清喉咙,示意心语在人前别太放肆,然后才微微点头,“嗯。” 心语自知失礼,连忙整理衣冠,也清清喉咙汇报道:“回禀公子,年公子的病情已有好转,预计没有性命之忧,可为防万一,今晚上我还是留守在旁,以策安全。”说完还是没忍住沾沾自喜的笑了。 一来是自己确实做到了挽救年性命的任务,更重要的是,明明公子樗不太懂医理,可却是能引导自己想到破局之法,太了不起! 自从祖父把自己托付给公子樗,心语便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公子樗的人,公子樗越了不起她就越是高兴,比自己成为天下第一神医更让她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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