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升起的雾气飞速消散,白止心手持还在滴血的长剑,冷冷望着十丈外神情宛如见了鬼一般的金山。 众多法门之中,她真正擅长的是阵法。 那白面男修同样犯了轻敌的错误,又或者在他的认知中以白止心的修为不可能看穿他的法阵,以至于动手之时对自身没有丝毫防护。 白止心单手掐诀,四周出现灵力波动。 金山预感不妙,骑上猛虎,转身就要逃走,然而面前的树木就像长了腿一般左右挪移,又无限向上伸展,形成一座牢笼,将他困于其中。 慌乱之下,他祭出十数张灵符,试图炸开眼前树木,然而灵符却被树干吸纳于其中,不见踪影。 寒光一闪,他的喉咙已经被割断。金山至死都没想明白,眼前其实没有任何阻碍,这一切不过是幻阵投射的虚假光影和声音。如果不是他被同伴的死吓破胆,以白止心当前所能用出的幻阵与他而言并不难看破。 白止心撤掉幻阵,不远处的树林已被金山炸成了平地。她服下两颗回灵丹,收回刚刚撒出去用于布阵的几十枚上品灵石,乘上一张风行符,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张二阶风行符最多能载人飞行二十里,白止心舍不得连续使用。在筑基之前,她无法使用御剑之术,只得苦哈哈地徒步行进。 炼气期实在是个极为憋屈的时期——既不能修行功法、也不能发挥灵根属性。除了身体强度大幅增加,能靠灵气施展一些转化效率极低的招式以外,同凡人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若不是白止心于阵法方面天赋异禀,手边又灵石充裕,还有曾经的修炼经历打底,在炼气六层使用阵法无疑于天方夜谭。 想到自己那几十颗被抽干一多半灵气的上品灵石,白止心感觉自己做了个十分赔本的买卖,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正当她火气旺盛之时,前方隐约传来一些动静。白止心仔细一听,有点像是惨叫。 今日这路上竟如此的不太平。 白止心现在只想夹着尾巴做人,想都没想便选择远远绕开。 她钻进树林中兜了个不小的圈子,估摸着已经绕开了那片是非之地,才重新往道路上靠近。 途中,一条小溪自山间流淌而出,溪水清冽甘甜。白止心俯身洗了把脸,顿时感觉清爽不少。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壶灌满水,而后沿着溪流向前走。走出没多远,竟碰见一个熟人。 那名在云滨城的市坊上卖矿石的少年此时正蹲在溪水边清洗什么东西,手边堆了不少杂物。 当初白止心相中的那块矿石乃是一块元灵石,能将极小范围内的五行灵气强行融合成没有属性的混沌灵气。 这东西虽然罕见,但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是鸡肋,包括唯一会使用它的阵修在内。 精妙强大的法阵内灵气流动极为复杂,按照阵法布局规律,越是关键处五行灵力区分越细,稍有混淆便全盘崩塌。 因此,有些阵修将元灵石制成专门破阵用的法器,只要看穿法阵关键节点,把元灵石法器点上去,就能轻松破阵。 可既然都能看穿对方法阵了,修为必定比对方高一大截,破阵的办法多的是,又何必非得要元灵石? 这外行不会用,内行没必要的东西,最终沦为少数阵修耍帅用的道具。 无他,元灵石法器用来破阵观感实在是十分优雅。 白止心以前有把极品元灵石制成的锥子,扎遍东神同辈未有敌手,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恨得牙痒。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怅惘。 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修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腔热血渐渐凉透,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恨与不甘。 少年注意到了白止心,但似乎并未往心里去,只是低着头专心忙手里的事。白止心想要那块元灵石,但不清楚这人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离山路已经很近,白止心保持着安全距离从少年身边走过,手中始终捏着张防御符。 可能她谨慎过头,但这绝对没有坏处。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白止心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在干什么,看完之后瞬间头皮发麻——少年手里洗的是各种各样的法器,法器被洗的原因是上面沾着鲜血。 此番场景,再加上其脚边胡乱扔着的几个芥子囊,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形象呼之欲出。 白止心连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大步朝前走。 “喂。”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白止心深吸一口气,那套防御阵盘出现在她藏在衣袖内的左手中。 她回过头,看上去神色自若,实则全身紧绷。 少年眨巴了一下他那琥珀色的眸子,看上去十分无害。 他说:“买法器吗?” 白止心跟不上少年的脑回路,唯恐这少年有什么让被害人猜谜的特殊爱好,一时间不敢出声。 “丹药?符篆?”少年继续问。 白止心不知自己突然吃了哪颗熊心豹子胆:“我想买元灵石。” “可以,一百块上品灵石。”少年一点也没犹豫。 白止心假装思索片刻后说:“我的灵石还差一点,用丹药抵差价行不行?” “你一共有多少灵石?” “上中下品全加起来合九十三枚上品灵石、三十二枚中品灵石、五十七枚下品灵石。”白止心信口胡诌。 少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嫌弃:“罢了,你光给我灵石就行,我不要丹药。” 白止心按自己刚才报的数掏出灵石,脸上不忘挂上一副心疼的表情。 少年将她之前看中的那块元灵石抛过来,又隔空将白止心的灵石收走。 单看这一手,少年至少筑基中期修为。 意外得到想要的东西,白止心不敢过多停留,只想离这莫名其妙的少年远一点。 少年拿到灵石后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几分,他捧着灵石深吸气,仿佛要将灵气吸进肺里。 直到走出很远,白止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之前解决抢劫自己的那两人后,她根本就没想到去拿这两人身上的法器。 可她也了解自己,就算当时想到这件事,最后八成也下不去手。 白止心啊白止心,你就是没真正过过什么苦日子,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路程走了接近一半,为了减少路上遇到风险的几率,白止心花掉一笔灵石,找了个专程护送低阶修士远途出行的队伍,和几十个要去渡界城的修士一起,在三名筑基后期修士和五名筑基中期修士的护送下上路。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身处于队伍之中,白止心着实是安心不少。 她是个很惜命的人。 渡界城的渡空舟每月仅发出一条。紧赶慢赶,白止心总算花三百灵石买到了本月最后一张“地”字票。 她的家底被掏干,若不是一路上靠着卖丹药挣了些灵石,只怕连票都买不起。 渡空舟虽然名字叫“舟”,实则体积巨大。一条渡空舟能承载约七百名修士,“天”、“地”两种票有各自独立的小房间,“人”字票只能躺甲板。 白止心来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个小房间内所有物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配套的防护阵法和辅助修炼用的聚灵阵,当然使用这些法阵要自掏灵石。 离启航还有段时间,白止心靠在软枕上,拿出本游记胡乱翻看。越是目的将要达成的时刻,她心中越躁动不安。不多时,她听到船上有些骚乱,凝神一听,身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甲板上有人喊:“是天珩尊者!” 白楚珩怎么会到这里来? 白止心在小房间内焦躁踱步,最终还是忍不住把窗子开了点小缝,果然百丈远处有几人立于空中,居中的正是白楚珩。 渡界门是上古时期的一位大能在飞升成仙之前以移山填海之力打通的空间通道。这通道能在数万年间维持通畅,离不开后世之人的维护。在东界,维护渡界门的重任一直由东神族承担。 前几日,渡界城城主发现界门有些动荡,希望族中能出手稳固界门法阵。通常这些事自有长老管辖,然而这次,白楚珩耳闻此事后决定亲自前来。 少君亲自出马,城主激动得一连几日坐立难安。自从白楚珩突破化神后,不知多少人明着暗着想要到这位未来的帝君面前露个脸。这种三百年化神的绝世天才可谓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就连老帝君也甘心为其造势,准备提前退位。 白止心暗暗告诫自己不能乱,这应当只是个巧合。她确信自己已经彻底剔除了东神血脉,碎掉了命牌,连伴生灵器都不能感应自己,何况白楚珩。 窗外,白楚珩手掌张开,平放于胸前,五行灵气在他指尖勾勒成玄奥的阵法。看到他这不借助任何外物化灵为阵的手段,白止心的眼神复杂起来。 她说不清自己如今对于白楚珩到底是羡慕、嫉恨还是憎恶,少年时的一点情愫早就湮灭在了碧霄宫那座华丽囚笼的百年孤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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