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是先帝的一母同胞的弟弟,比起先帝也就小五六个春秋。 文王虽叫“文”,看起来却是半点不“文”。 与先帝的模样也是截然相反。 黝黑高大又粗犷,一张口,那嗓门总是会让人疑心是哪儿的山贼首领。 同样众所周知的是,文王半点不关心皇家之事。 年少时,遇上策论等课业总是能跑就跑;长大后,自己的亲兄长都坐上了这位置还愁什么荣华富贵!更是跑得里朝政远远的。 当然朝政以外的其他事情,文王是相当“勤勉”的。 与文人交道,诗词歌赋虽称不上好,却也是张口就能来;与武人交道时,拳脚功夫虽不上佳,但稍微比划两拳也能宾主尽欢;与商人交道,虽无什么经商大能,但论及大历之外也能侃侃而谈。 倒是个与三教九流都打交甚好的“在野”王侯。 只是朝中老臣记得当年先帝夺嫡那段历史的,想起文王总是不免腿肚子一颤。 先帝夺嫡那年皇城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先帝曾一时不查,被当年的二皇子一派举着大刀架上了脖子。 众人看着先帝脖颈上的细小伤口,无一人敢上前。 僵持许久后,只见文王拨开人群,背着一把更大的刀,单枪匹马以一敌八,将先帝推回了先帝自己的僚属那。 宫中人们从未见过文王举着那样大的刀,也从未见过文王参与过任何一场杀戮。 如此一举干翻一群精锐的样子更是另众人大吃一惊。 只是此后,文王仿佛避得离朝政更远了。 不过,那都是前话了。 程家与文王交好似乎也并不令人意外,文王本就感兴趣些三教九流、四海新奇之事,而程家这种商业版图遍布全国的,猎奇的、新鲜的东西故事想来也只多不少。 得胧酒楼之大,程家想来是不愿放手的。 而若是官商合营,也不是个办法。商人在本朝就是下九流都未必排得上,官府如此做岂不是莫名白给了程家脸了。 此事便是吵到了今日。 越璟听完这些,便照例询问各位大臣有何高见。 他人在犹豫之时,户部尚书陈广风便立马站了出来。 “陛下,臣认为,不妨将得胧楼赐予公主。如此,朝中也不用担心后续我朝参与其治理问题,而财产,也是流入了宫中。” “何况,姬家本也是公主母家,此番赏赐也不显突兀。” 这个方法倒是让在场不少思考解决之法的大臣点头。 不过也有反驳的声音:“朝中正是急用这笔钱,得胧酒楼的进项在未来也会是很可观的。若是赐予公主了,前朝少了的这一大笔从何补?” 陈广风反驳:“这天下都是姓越,给了公主又有何妨?更何况陛下尚未发话,我们户部也并无意见。” 越璟看不太明白陈尚书突然提起越昭又是哪个路数,不过很快好像就明白了。 陈尚书见无人再对他上述的话提出意见,紧接着便道:“陛下,如今后宫尚无主事人,臣认为陛下还应当尽快督令相关部门着手相关采备。” 萧伯涯听到此事也站出来复议。 越璟静静坐在上首,也不接话,冕旒垂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尚书也只是瞥了萧伯涯一眼,继续说:“只是如今中宫空悬,臣以为,不妨先将后宫中事务交由永仪公主代为打理。” 众人此时皆摸不清陈尚书打的什么主意。 越璟开了口:“陈尚书似乎很关心朕后宫之事?不如宫中这内务总管的位子就交由陈尚书来坐罢。” 陈广风连忙手脚并用地跪下,低着头,却抬起沟沟壑壑的额头,余光中只看见晃动的冕旒后越璟黑漆漆的瞳孔。 他吓得也就不敢再多话了。 下了朝,越璟就派了小太监询问越昭近期的事,听了一些列和往常截然不同的事迹后,越璟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就回了御书房处理事务了。 * 越昭回到自己的殿中时筋疲力尽,又突然少了迎柳在旁的体贴,她觉得更累了。 还需要挑个合心意的贴身宫女。 望着小院中站着的一众人,越昭托着腮,眼神带着审视。 方才在内侍局中划掉的那些人,她到底没有全洗掉,那份名单迎柳也适时地销毁了。 她觉得檀嬷嬷说得颇有道理,人有时候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时不时地要提防新冒出来的保险多了。 突然看见上次因为不识字而让迎柳闹了话本笑话的小宫女,越昭又想起了上次的事,不由勾起嘴角。 伸手一指。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接着迎柳原先的位置,跟在我身边吧。” 宫女懵懂地站出来:“奴婢桃夭。”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越昭后半句的话,连忙跪下:“桃夭谢过公主。” “嗯。”越昭表示了应承,拍了拍手站起身,“好了,此事便到这里了,大家继续去忙去休息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走前扭头看了眼桃夭加了句:“桃夭你跟我过来。” 进了内室,越昭看向桃夭的眼睛,小姑娘此时和上次注意到她时是一样的双髻,圆圆的眼睛,胶原蛋白丰富的脸,和迎柳那样被世事催熟长大的完全不一样。 “从现在开始呢,你就要像迎柳从前那样跟着我了。不过,在此之前,做我的贴身宫女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识字,那次的事情之后你可有去学习?” 桃夭被说得脸颊微红:“上次之后迎柳姐姐也在教奴婢识字了,奴婢如今是识得一些了。” 越昭严厉说道:“光一些是不够的。识字和学习是无止境的,如今迎柳走了,你自己也要继续抓紧此事,往后在这件事上莫要在外头丢了脸面。” 桃夭屈膝称是。 说完这个,越昭软了软语气,继续说起下一个:“关于你如今应该知道的,包括管理永昭宫事务这些,我稍后会让人来教导你。你现在不需要会太多,因为从前没有途径接触和学习,但我希望你如今学习了这些,就务必用最好的态度和努力学好它们。” 越昭顿了顿问:“如今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桃夭想了想,摇了头。 越昭点点头:“那你便先下去准备着吧。” 独自坐在房中,她细细回想了今日的事,现在想想觉得确实有些冲动了。 将迎柳放到那个位置属于无奈之举,但她却是实打实的不想管这后宫的乌七八糟的事。 回头还得让迎柳自个儿和檀嬷嬷多联系。 只是内侍局也有内侍局的好处。 至少她目前的耳目也可以算打开了路,不会像先前那般被动。 越昭便想着这些事渐渐入梦了。 * 和早晨第一缕吹进卧房的风一起,越昭睁开了眼。 向她当头砸来的就是一道圣旨。 得知是得胧酒楼归属于她的消息,越昭松了口气。 还道是内侍局的事让越璟有了什么想法。 不过她确实需要找个时间,找个理由,去给那位皇帝兄长拐着弯解释一番的。 看向那道关于得胧酒楼的圣旨,越昭来了主意。 “来人,准备些糕点。桃夭,你跟着我,一起去找陛下,我要亲自谢恩。” —— 越璟下了朝,刚下完越昭的圣旨,才办公没多久就见通传说越昭来了。 他没有意外,收起桌面上的奏折,走到了另一间屋中。 越昭通过太监掀开的帘子,见到的就是在用餐的越璟。 “皇兄今日未用早点就上了早朝吗?”越昭问。 “是用了一些,不过应是见你要来,又有些饿了。” 至少到今天从没听过越璟开这种不咸不淡的玩笑,越昭明显卡壳了下。 才状作自然地笑着接道:“那真是巧了,我正巧没吃早点呢,还带了些糕点,想用它们谢过皇兄后自己再拿些吃呢。” 越昭仿佛才想起似的道:“瞧我,方才就专注着和皇兄聊天,都忘了来这儿的正事了呢。” 说完她叫来了桃夭,将糕点一起摆在了桌上。 “皇妹来这儿是想谢过陛下的圣旨,那么大一座酒楼呢,从前是想吃也难吃上,如今那么突然一下就成自己的了。这些糕点礼虽薄,却也是皇妹的一些心意。” 说完越昭伸手,将几碟糕点摆得更正了些,又伸手拿了一块自己先吃。 越璟听完她说这些,也是笑笑,便顺着她的动作,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便放在一边了。 “说起来,怎么不见迎柳跟着你?”越璟看向糕点盘子,仿佛只是顺嘴一提。 好了好了,主题来了。 越昭坐直身子。 心里想道:他果然知道。应是嬷嬷和他讲了吧? 嘴上作乖巧回答道:“那旁海办事不利,他往我宫里放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不顶事只会偷懒,我不过是过去教训他了一顿,谁知道他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看着我就生气,就下了他的帽子,让迎柳在那做内侍总管了。” 越璟看了她颇有些跋扈的样子,不自觉带了点笑意问:“那檀嬷嬷呢?她可知道这事?” 嗯?难道不是檀嬷嬷和皇上讲的? 越昭心里打鼓。 因为不知道越璟到底知道多少,她刻意模糊了事情,尤其没提姬家的事。 不过…大约可以继续糊弄,反正目前为止不管越璟知不知道更多的事都没揭穿她。 “嬷嬷当时也在呢,那旁海原先还不服我讲的话,还得嬷嬷讲了几句他才闭嘴。” 顿了下又接上:“他如今在慎刑司那儿呢。” 越璟从越昭这儿听了几句事情,大概知道越昭描述的是个什么事,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反而说起了得胧酒楼。 “正巧你进宫来多日了,不若今日趁此机会去看看得胧酒楼?顺便也在宫外好好转转,这些日子在宫里呆着估计也闷着你了吧?” 说道出宫,越昭眼睛都亮了。 也不用再等萧令仪那张邀请函的日期了。 她赶忙接道:“不闷不闷,宫中有宫中的乐趣,宫外也有宫外的新鲜。多谢皇兄!” 越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吃完这餐便可以着手去准备了。 越昭点点头,就先招手示意桃夭先去收拾东西了。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时,越昭喜滋滋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便开始闭着眼睛幻想中午去得胧酒楼吃些什么了。 当马车稳稳停下时,越昭掀开车上的小帘子,看到的便是高大的得胧酒楼,笔走龙蛇的四个大字十分显眼。 和牌匾下,一身青色外衣的身材颀长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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