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嬷嬷进来的那一瞬间越昭眼睛都亮了。 她如今在宫中势弱,说白了就是个即将被流放西北的吉祥物公主。 敢只身带着迎柳来这,并且把内侍总管的位置推给迎柳,赌的就是檀嬷嬷会来。 越昭看向檀嬷嬷身后的宫女,对着她惊愕的眼神,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她们正式见过一次,是在檀嬷嬷第一次来永昭宫的时候,那时候檀嬷嬷身后唯一一个宫女就是她。 而后就是几次见不得光的会面了。 既然姬家会推人上来,又不告诉她是谁,那么那个人必定会亲自来。 她会来,檀嬷嬷肯定是要到的。 越昭此时的表情宛如来了靠山的纨绔。 她赶忙上去搀住檀嬷嬷的手臂,谄媚地叫了声“嬷嬷”。 檀嬷嬷故作嫌弃地拂开她的手,可明眼人却都能看出檀嬷嬷也并非是真的生气。 越昭搀着檀嬷嬷将她扶至先前坐过的椅子。 檀嬷嬷转向旁海时便又是严肃之色。 “老身不认为宫女做上你这位置有何不妥,更何况关于你的罪证公主已经一条一条给你说清楚了,你在这儿还有什么话好说!” 旁海干巴巴叫了两声冤枉:“冤枉啊嬷嬷!奴才是做过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事,可那些私通前朝等大罪奴才是万万不干犯哪!请嬷嬷明察啊!” “是真是假慎刑司自然会给出证据,如今你自己先认了私卖宫中物品之罪,这内侍总管之位是坐不得了。来人,先将旁海押于宫牢,留后慎刑司一并处置罢。” “至于…这内侍总管之职,便听公主的,由迎柳担任。” 此时越昭站在一旁终于舒出一口气。 似是叹气声有些大了,檀嬷嬷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越昭这时候褪去了方才的伪装,更是不好意思了。 只能冲檀嬷嬷投去一个心虚的笑容。 不过檀嬷嬷很快也放过她了,退散了聚在一起的众人就要离开。 在刚要踏出门槛的那一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公主,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公主也需要备些新衣。正巧今日司衣局的姑姑们在我那儿,不如公主今日跟老身走一趟?” 越昭自然称是。 便跟着檀嬷嬷一起出了门。 一路无话。 到了檀嬷嬷的住处,越昭望了一圈也没看见所谓司衣局的人,就知是嬷嬷大概是有话要跟她讲。 果不其然,檀嬷嬷屏退了其他人就让越昭找个地方坐下了。 越昭一时也不好意思开口,可檀嬷嬷只喝着茶不做声,也不看她。 事情本就是自己先作的,越昭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嬷嬷,此事到底还是麻烦您了,还是多谢嬷嬷帮越昭这个忙。” 檀嬷嬷这才松了口:“为陛下、公主做事本就是老身分内之事,公主说麻烦实在是折煞老身了。” 越昭琢磨着这语气,立马站起身,陪笑着给檀嬷嬷捏了捏肩:“嬷嬷您是父皇的奶娘,我怎么敢折煞您呢。” 檀嬷嬷转过弯不谈这件事,反而说起了迎柳:“公主把迎柳放开了,现在身边可是没人?可需要我从我这儿挑些人吗?” “不用不用!是有人的,嬷嬷放心,这点小事我自己解决便可。”越昭赶忙说道。 其实把迎柳放过去虽是她一时脑热的主意,但也确实是身边没有其他可用之人。 可如今自己身边少了迎柳,令她头疼了半晌也没想出该用谁。 但要用谁,越昭觉得现在起她需要自己做主意了。 听了越昭话,檀嬷嬷却叹了口气,语气算是比方才进来时软了不少。 “我如今是才知道你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 越昭面带疑惑地看向嬷嬷,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嬷嬷没有回答她疑惑的目光,只自顾自地继续说:“想要解决这样的事,有时候未必需要你独自上阵。” 说回这件事了。 越昭估摸不准檀嬷嬷对这件事从头到尾知道几分,所以也谨慎地说:“只是不想多给嬷嬷和皇兄添麻烦而已,只是不想最后还是给嬷嬷添了麻烦。” 檀嬷嬷瞥了瞥她,轻轻摇了摇头。 紧接着又笑着看向越昭:“公主那时不久等着老身来吗?” 眼看被揭穿,越昭尴尬一笑。 此刻也只能从实说道:“那时确实是在等着嬷嬷。”又支支吾吾地找补了一句,“不过嬷嬷要是不来,我估计也是有办法的。” “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办法?”檀嬷嬷也就随着开口问了句。 “就…就一些不太入流的方法…” “啪”嬷嬷把木桌子轻拍出了声。 “堂堂公主,殿下往后莫要在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 “嗯嗯,晓得了晓得了嬷嬷。”越昭把两只手搭在檀嬷嬷方才拍在桌子上的那只手上。 檀嬷嬷看了眼,就轻轻收回手。 “公主初来宫中,势单力薄,但遇到事情可向陛下或是老身求助。”檀嬷嬷缓缓说道。 越昭此刻倒是有心吐槽… 檀嬷嬷又接着说话了:“若是遇到这般公主想要自己处理的事,望公主先是以自己着想,莫要只身前往了,再不济带上慎刑司也好的。更何况,往后等公主羽翼更足时,这也是两句话就解决的事了。” 慎刑司? 越昭想起了方才檀嬷嬷最后直接将旁海扔至慎刑司的话。 以檀嬷嬷目前在宫里的地位和权势未必需要慎刑司的插手,这一手未必不是在给她提醒。 她承认她只身前往确实有些冒险,但那是有很大的把握檀嬷嬷一定会来。 但檀嬷嬷的话不无道理。 她目前羽翼未满,如果借着慎刑司的手能更好处理这件事。 越昭更是软了语气:“多谢嬷嬷,永仪往后不会如此冲动行事了。” 檀嬷嬷还是没理会她,继续自顾自说话。 “有时候,水至清,也无鱼。” 说道这里,越昭倒是一愣。 檀嬷嬷这才看向她:“你宫里那些人,你现在还是准备都换掉吗?” 越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最初她发现永昭宫中有不少眼线时内心是有些生气的,却又无可奈何。 可她总是觉得早晚要动手的,至少是不能让她身边也插进人。 说到身边… 越昭抬起头轻声问檀嬷嬷:“嬷嬷觉得青葵如何?” 青葵就是那个跟在檀嬷嬷身边的宫女。 檀嬷嬷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她的事我已知道,她三番五次去你那也是我疏于管教了。” “那嬷嬷还是需要多提防着她些的。”越昭提醒道。 “谢公主提醒。只是老身也只能斗胆提醒公主几句了,这偌大的宫中,你很难保证这里的人全是向着你的,人心是隔着皮肉和骨的,你永远也看不穿。既做不到,不妨将气力多用于筑墙。” “只有当城墙足够高大、兵力足够强健时,这些体外之虱便不足为惧了。” 越昭咬咬唇,看向檀嬷嬷,道了声:“谢嬷嬷。” 见无话也无其他事了,便要起身告退。 檀嬷嬷却叫住了越昭:“永仪,以后每日不妨来帮我些忙吧。” 顿了顿又说:“从前看你即将前往西北,想你刚回宫中,还是该开心点,如今想来是我浅薄了。” 此刻檀嬷嬷笑得很慈祥,就像现代时隔壁小院里常常坐在院中乘凉的老奶奶。 “好。” 越昭点点头。 * 京城郊区的某个小院。 层层叠叠的绿植缠绕,阴影一层盖着一层,树丛一片遮着一片。 曾经的姬丞相:姬鸿正坐在屋中的竹椅上听下属汇报宫中的事项。 听到越昭的事时,表情说不上惊讶,也说不上平淡。 “无妨。”良久他才吐出这么一句。 “不过是损失些无关紧要的账本,此事对我们宫中的布局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内侍局仅为后宫服务,且规模影响都尚小,此事不过拿出来试探越昭。 既如此… “那便和那边的去说吧。”姬鸿吩咐下去。 * 天很快很沉沉下来。 又很快散去了一些,从罅隙中透出一道两道的微光。 今日是小朝会。 品阶较高的大臣们照例都该来,今日看起来也似是无人缺席。 越璟卡着时间点出现在了上首。 距离先帝临前下旨处理姬氏已有一段时间。 人员方面,大部分姬氏人员已作发配;财产方面,姬氏大头和重要的资产已作充公处理,只剩部分不太好做处理的资产还待讨论定夺。 今日的小朝会一项重要的议程就是讨论这部分财产的处理。 尤其关于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得胧酒楼的处置问题。 得胧酒楼位于京中最繁华地带,口碑广传四海,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朝廷自是馋这块肉。 只是这得胧酒楼也不单是姬氏一家的,最初时便由姬氏与本朝最大皇商程家合资建立。 程家在其中也占有了不小的股份。 这程家若只单纯的是商户也简单,可程家从开国来做了约摸有百年的皇商也并不是毫无根基的简单商户。 且不论大历朝每年程家贡献的赋税量;单是这些朝中各个身着官袍之人,手中也少不了程家每年上贡的好东西;更别说程家在早年捐款为国赈灾后得了□□赠的铁卷丹书。 光是和程家交好的文王,如今朝中便无人敢去叨扰了。 想到文王当年的事迹,众人都不自觉地感到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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