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柳执起茶壶,给越昭手边空了的茶杯满上。 才低声说:“静太妃是陛下的生母。” 越昭来了精神,赶忙直起身,睁着眼睛巴巴地望着迎柳。 迎柳对上她的目光,哭笑不得。 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微微倾下身,把声音压得更低。 “静太妃在陛下七岁时便薨逝了,至今还未查明原因。” “只是…有宫中总有传言说是先皇后…也就是姬氏所为。”迎柳说得隐晦。 越昭怔了怔,想到刚来时见到的那位华服中年女子。 只打了几眼,越昭早对她的相貌模糊不清。 只记得她佩环下散乱的头发,和质感厚重却皱巴巴的华服。 还有那句颤抖又复杂的“昭儿”。 “那为何陛下如今继位了,那位却还是个太妃封号?”越昭疑问。 迎柳答道:“更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当时的静妃对陛下似乎…没那么好。” “静太妃是如今西南邑王的亲侄女,听闻当时静太妃本将与江太傅定亲,只是当时似乎江太傅还名声不显,后来正碰上了先帝选妃,此事便就此断了。” “当然,这些只是胡乱的传言罢了。”迎柳慌张地找补了几句。 越昭恍然,又问道:“我才来宫中不久,却也不见先帝其他妃嫔,这当中又有什么隐情吗?” 迎柳叹了口气:“先帝本就于后宫之事不上心,先前众人还道他是专宠着姬氏呢,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情谊…谁想到…” “原先后宫中高份位的妃嫔有不孕的,有早薨的,先帝子嗣空虚后来倒是又纳进来了不少人,早先也有过小皇子小公主,只是不知是不是幼儿身体不好,多半早夭了。而那些份位低的妃嫔如今不是放出去了,就是去了皇陵守着。” “如今后宫空得却是有些可怕了。”迎柳自语道。 越昭也跟着叹口气:“那陛下可真是可怜,定是被先帝寄予厚望了。” 迎柳摇摇头:“公主怕是忘了如今还在地牢里呆着的那位了。” 突然才想起还有这位,越昭问道:“陛下如今处理这些了吗?我好像没听到什么消息?” 天天被关在这皇宫里,消息是越发闭塞了,越昭暗自思衬着。 “还未。”迎柳道,“或许是陛下忙于前朝之事,还顾不上处理吧。” 此时越璟确实正在忙于前朝之事。 御书房中,檀香隐隐环绕。 越璟低着头阅着方才孙之简呈上的奏疏。 他的面前站了几位年老的大臣。 “陛下,如今三法司空虚,孙之简要调拨几位还未正式上任。假太子之事…如今怕是无人操办。臣以为此事不宜再拖了。”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说。 越璟终于抬起头。 “胥阁老所言极是,朕也以为如此。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如今该交予谁呢?” 内阁是先帝在时便已经存在的机构,先帝初设,内阁只是作为为帝王传旨当笔,参与部分政务,提供适当意见的秘书机构。 因此内阁中无一不是科考出身。 甚至于如今的朱右清朱学士也是内阁中人。 只是先帝在时姬氏与萧氏两大权贵氏族当道,内阁初建势弱。 如今姬氏被除,萧氏避嫌,内阁朱右清水涨船高,倒是让内阁的老人们也跟着参与更多的事务了。 胥阁老所在的胥家若是要说,也算得上是氏族。 只是从前在这京城中,萧氏姬氏在前,胥家便也算不上什么了。 胥阁老拱手:“陛下恕罪,臣如今就斗着胆子推举一下小子。小子先前于京兆尹手下任参|军,于刑狱之事颇有些手段,定能将此事给陛下办妥帖。” “怎么不来内阁?”越璟继续低着头看着奏疏,声音平平。 胥阁老额角暗暗出汗,故作生气地叹口气。 “只是小子志不在此啊,臣才腆着老脸向陛下求此事。” 在奏疏的最后一页画了几道签名,越璟将手中的奏疏搁在一旁。 木制的奏疏封皮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御书房格外明显。 胥阁老拱着的手微微抖动。 越璟才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说完又拿起了边上另一份奏疏,打开。 其他众人微屏呼吸。 胥阁老不敢动作。 良久,越璟才抬头看向胥阁老道:“那便来枢密院吧。朕正要让枢密院接手此事。” 此时的枢密院正是掌管皇城军事之处,比起尚且势弱的秘书机构内阁,算是位高权重了。 胥阁老一瞬间松了下来,方才生出的冷汗这时也直下。 拖着青筋泛起的瘦弱手臂道:“多谢陛下恩典,在下替小子先谢过陛下大恩。” 越璟摆摆手,“诸位没有什么事便先退下吧,如有明日朝会再议。” 户部陈尚书深深看了眼胥阁老,摆了摆衣袖,跟着人群退出了御书房。 * 这边越昭和迎柳聊了小半炷香时间后宫之事。 眼看着就要正午了。 越昭招呼着迎柳先去叫点菜,好了就自己去休息,她这里就暂且留个小宫女便好。 迎柳期初不愿,越昭佯装发脾气后她也只好先离开。 而越昭只想一个人先呆着思考如今这后宫里的局势,以及自己在京城剩下的日子里该如何自处。 如今她消息闭塞,外出不便,宫里宫外之事全然不知。 实在是处在一个被动的不利状态。 即使她在不远之后就要前往西北,可她这个势单力薄的公主突然产生了极强的不安全感。 招呼走了被迎柳留下了的小宫女,越昭趴在圆桌前撑着脑袋。 突然身后传来的了声响。 越昭惊惧回过身,是当日在膳房里那人。 从木制衣柜的阴影处走来。 那人和当日一样身着浅蓝的太监服,带着红顶的帽子。 头低得不能再低,帽檐在削瘦的脸上留下一片漆黑。 …… 不安全感更强了呢。 越昭重重吸气,强压下刚刚狂跳的心脏。 扯起嘴角:“姬氏又有什么事吗?” 对方又是和上次一般,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小声啜泣。 “公主,姬氏如今大难,正是需要公主之际,还请公主施以援手。” 越昭自己倒满了茶杯,喝下一大口。 才慢慢道:“什么事。” “公主,如今姬氏谋事,正是需要用人之时,只是这宫中自姬皇后被废,就被皇帝拔去了不少人手,姬氏恳请公主出面,如此我们一同接下宫中内侍局。” 越昭都气笑了。 这内侍局是你们说接手我就能拿下的吗? 你们姬氏是狮子大开口,还是来这戏弄我的。 她直直笑出了声,说道:“那你们可有什么计策祝我拿下内侍局?” 对方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如今内侍总管旁海私通前朝、私卖宫物之罪,只需要公主找件事稍稍定他的罪,我们才好继续抖出这些证据。” 越昭感兴趣起来:“那姬氏又要如何换成你们的人?” 对方又把头埋得更低:“此事我也不知情,还请公主恕罪。” “碰”的一声,越昭把手里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 在门外候着快打瞌睡的小宫女一警醒,隔着门高声问:“公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仿佛有要打开门的迹象。 越昭看了一眼面前的太监,对门外回应道:“无事,只是不小心把茶杯碰了。你就且在外面继续候着吧。” 小宫女追问:“公主可是伤到哪了?需要我进去收拾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便好,你先别进来。” 小宫女“哦”了一声,也就不作他想了。 越昭低头看着那顶红帽子的尖尖,“你们姬氏说是让我帮忙,依仗着什么呢?就凭你们所谓的先皇后?” “公主息怒,更详细的事在下是真的不知。姬丞相应是也怕公主过于忧虑累着公主罢。” 越昭一拂已修,转过身,不再看对面,“姬氏若是连办事的诚意也不曾拿出,这忙我怕是也不知该如何帮了。” 这人这才急急道:“公主,丞相说了,待姬氏事成,定会让公主坐享这朝中权势,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更遑论不用去那犄角旮旯的西北了。只是如今才遭大难,要拿出令公主满意的东西怕是也艰难。公主!丞相是您的亲外祖父,古佛寺里的皇后是您的亲母亲!您难道连血脉至亲都不顾了吗!难道公主就甘愿被那越氏小子发配往西北,永不回京吗!” 越昭静静地听着他的长篇大论,久久不作言语。 那人以为有戏,便想继续说些什么鼓动。 越昭动了动身,冷冷说道:“我也姓越,你说的越氏小子是何意?” 对方似乎还没从情绪重走出来,赶紧接话:“公主!您不是非姓越不可,皇城也不是非姓越不可!” 越昭听到这句意料中的直言直语,没有再佯装动怒了。 想到自己如今这耳目闭塞的处境,有了主意。 这才一字一句说:“你继续说说内侍局的事。那旁海如今的职位,和你们所掌握的他的罪证。” 顿了顿又说:“既然姬氏有意让我帮忙,让我稍微了解情况,也好做安排。往后若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的事项,我们也好更顺利合作。” 对面这才抬起头,从纸糊的门窗透出的阳光打在脸上,面目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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