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回到寝宫后就一觉睡到了天亮。 当她醒来躺在大院中的躺椅上,吃着水果望天的时候,越璟正在听檀嬷嬷汇报宫中的事项。 檀嬷嬷看着越璟隐隐发青的下眼眶,只捡着重要的事简略讲了讲。 越璟听着檀嬷嬷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后宫诸事,难得得咧着嘴角,“真是多亏有嬷嬷在,不然朕真不知道该怎么焦头烂额,往后还得继续拜托檀嬷嬷了。” 檀嬷嬷故作生气:“老大个人了,不想着找个后妃替我分分忧,就还想着麻烦我一把老骨头。” 越璟笑笑没想接这茬,就把话题引到越昭身上。 “永仪那可还好?”说完低着头笑着叹口气,“昨日嬷嬷让我和她吃了顿饭,我不也听了嬷嬷的话吗?嬷嬷可别打趣我了。” 檀嬷嬷却是重重叹气:“她也是可怜人。谁知道先皇后就为了个儿子,就能将她亲生女儿扔到那样的狼窟里。” 越璟想到先皇驾崩前的那一幕,有些出神。 姬氏功高盖主,早晚需要被皇权掐灭。 先皇早就得到这个契机,却是硬是等到了现在。 父皇给他铺好了一条重新大洗牌的崭新局面,他如今却是这点困难都甚至有些难以招架。 而父皇给他铺出的这条道路满是鲜血,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其中。 越璟想到自己奉命去接越昭回宫的那天。 越昭那张俏生生的脸上满是污渍,手臂上布满了伤痕,被做人口交易的壮汉押在窑子门口毒打。 只露出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却满含泪水。 檀嬷嬷想到越昭,又问:“听太医说永仪失忆了,可是真的?” 越璟想起昨晚在御花园的小道上,还是那双和他一样的眼睛,一样亮晶晶地,和他讲关于养鸡的故事。 昨晚是充满稚气的、天真的、亮晶晶的双眼。 “不知道。”越璟说,“约摸是真的失忆吧。” “真的忘掉了就好。”嬷嬷又叹口气,“从前那般的生活不记得也好。” 嗯,不记得更好。 越璟默默地想。 “陛下你也是,好端端的,给那苦孩子放那么远地方做什么。”檀嬷嬷抱怨道。 “嬷嬷。”越璟打断她,压低声音:“先帝的旨意。” 檀嬷嬷止住了话头。 然后又把话扯到了越璟身上:“现在宫里就你们两个苦孩子。” 说完轻轻“呸”了一声,“姬氏那个人,自己一直不孕,就使手段让全后宫的女人不孕,或是残害孩子们。” “你们两个孩子如今都算无父无母的,我真是操心的哟。”檀嬷嬷噫呜半天。 “陛下,如今宫中先帝的其他妃嫔被清理的清理,流放的流放,你没有长辈催促,老身却要倚老卖老一次。” “如今后宫空缺,是时候该选选人了。”檀嬷嬷严肃正色。 越璟还打算打个哈哈继续糊弄过去,“晓得了晓得了,嬷嬷,只是如今前朝事务尚且来不及,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事了。” 谁知檀嬷嬷却是不放过他,“就算我不急,前朝一定也在催促您了。” 说完她低声道:“萧家的人近日在后宫活动愈发频繁,陛下留个心。” 越璟沉吟半晌点点头。 ———— 越昭正躺在躺椅上无所事事地理着目前她的境况。 眼瞧着是回不去了,大学还没上呢,就穿到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 她有点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从前累的时候,妈妈会削好搭配好的水果,用玻璃碗装着端到她面前让她不要太累,开心就好。爸爸则会简单粗暴地直接转一笔钱,然后告诉她想买什么就买,不要太省了。 即使自己也晓得,家里只是普通家庭,是比不上这公主的身份和仆从环绕的皇宫。 可那是不一样的。 越昭随手捡了片叶子盖在脸上。 “公主。”迎柳站在几米之外轻声唤她。 越昭闷闷的声音从叶子里传来。 迎柳犹豫地开口:“萧家的六小姐递了信进来,说是要来探望公主。” “萧家六小姐?谁啊?”越昭不明所以。 “就是礼部萧侍郎的妹妹。”迎柳回答道。 越昭“哦”了一声,想着自己这个马上就要流放西北的公主有什么好见的。 便问迎柳:“那我需要见她吗?” 迎柳知道她是在问檀嬷嬷的意思,回答:“嬷嬷的意思是全凭公主心意。” 全凭心意?越昭琢磨着。 于是立马果断道:“行,你告诉她,我身体依然不适,不便见客。” 迎柳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萧家萧侍郎?越昭突然想到昨晚那个咄咄逼人的声音。 为什么萧家能够往她这儿递信?越昭还是想不明白。 此时一个打扫的小太监扫着灰往她身边站,越昭即使盖着树叶,也被呛了一鼻子灰,她皱着眉刚要让他先往别的地方扫,就看见地上一张叠起的纸条。 方才这儿是没有的。 越昭抬头看了看四周,小院里又只有她一人了。 她捡起地上的纸条,好奇地打开。 “戌时三刻,永昭宫膳房。” 还挺近。越昭第一反应是这个。 翻了翻纸条,没有再看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了。 她好奇心起,把她来宫里接触过的人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也没个头绪。 会不会是刚刚那个萧六小姐? 越昭想了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萧家既然能够在这个时候正大光明地递信给她,就定不会做出这样偷摸的事。 嗯…除非我哪里得罪过他们。 可惜原主的记忆她是一点没有。 她是好奇的,按捺不住想要探一探究竟的。 好不容易熬过了晚膳,又使了一堆由头支开了迎柳。 独自一人前往她自己宫殿的膳房。 对于地址选在这儿,越昭是有满意也有不满意,满意在这个距离她是愿意走的,不满意的是她的宫殿竟然这么容易就能混进。 不过算了,不过是个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一辈子就要定居西北了。 胡思乱想地走到了膳房。 一推开门,一道身影就跪倒她面前,压抑着声音喊着:“小姐。” 越昭:? 难道又有个什么隐藏身份? “你是?”越昭试探道。 对方痛哭道:“小姐,姬氏如今七零八落,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求小姐救救我们。” 哦,是那个将她丢了,换了个假太子的便宜妈的娘家。 越昭没说话,等着对方再抖点事情。 “姬氏百年大族,姬丞相是为朝廷肱骨之臣,怎奈当今对姬皇后心怀嫉恨,便对姬氏连根拔起。”对方把把自己说得痛苦流涕。 见越昭还是那样没反应的表情,便又继续道:“公主,皇后当年送你走也是不得已之事。姬家本将你送至一户无子的书香世家,怎奈中途有人使了计,将你调了包。姬家也是苦苦寻你数年,直到近日才明白你还活在人世啊。” 越昭听到和自己相关的,打起精神,眼神询问。 对面的人得到提示,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下功夫。 “我们怀疑是萧氏做的手脚。萧氏可能一早发现了我们要将您换下,便中途使计将您掉包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谁知让您受了这么多的苦。” “萧氏?”越昭装傻问道。 “姬丞相原先就是右丞相,官高萧左丞相一级。二人本就明争暗斗,谁知萧丞相竟会使出这样狠毒的招式。” “萧丞相如今还是丞相?”越昭仿佛知道为什么只有萧小姐能够递信进到她宫里了。 “不是的,萧丞相已于去年辞官回乡,将朝中让给了他那草包儿子萧伯涯了。” 说到这儿越昭有些恍然了。 萧家的官职在他这儿算是到了头,再往前就会使萧家陷入被皇权怀疑的陷阱,此时急流勇退,既可以保住萧家的存续,又可以增添他儿子在朝中再往前一步的可能。 越昭觉得比起姬家,萧家却是稍显聪明的。 她继续等着眼前的人还能说出些什么。 对方确实没料到她还是这样一言不发的,像是在神游一般。 只能硬着头皮道:“姬氏希望小姐在宫中的这两个月能够给予援手,只需要小姐稍作掩护,将来姬家事成,定忘不了小姐如今的帮助。” 越昭靠着墙壁,抱着手臂道:“你们要成什么事,总要告诉我了,我才好帮忙。” 对方见有戏,加紧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姬家百年大族,多少还留着后手。小姐,如今姬家人还能进出宫中便是证据之一。” 越昭作思考状沉吟半晌道:“如此我暂且信你,只是我如今是□□公主,我不姓姬,从前不姓,往后也不姓,烦请贵家族族长往后称我公主,而不是小姐。” 对面的人对她模糊不清的态度搞得有些懵,只能先连连道歉:“是的是的,公主,是公主,公主恕罪,都是小的口误,请公主原谅。只是这姬家的事——” 越昭拂了拂手道:“这件事往后再说,我先考虑考虑。” 对方见越昭没有直接拒绝,道是有机会可寻,便激动地连连点头。 “谢公主,姬家成事定会难忘公主大恩。” 说完便一闪身离开了。 越昭拂着手臂,歪着头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发着愣。 迎柳这时才找到越昭的所在,喘着气耐着心道:“公主,可找到您了,这么晚了独自一人到这膳房做什么呢?” 越昭看见她,笑了笑道:“饿了,过来想看看寻点吃的。” “那公主可是吃好了,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的,公主往后晚上还是少来膳房为好。” 越昭点点头,“听你的,刚刚也是来了才觉得也没有那么想吃。” 说完便跟着迎柳离开。 夜晚的风轻抚过越昭的裙摆,越昭想起了刚刚看见的窗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往回看去,空荡荡一片,只有树叶在风中抖动。 永昭宫的这个晚上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风从皇宫吹往各处。 京城的这个晚上好像也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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