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未开，等待的队伍已经如游蛇般排得老长，货物马车按照不同类别分站三列，远远望去参差不齐。 天光蒙蒙亮起，越过雄伟城墙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梯形阴影区，灰色边沿随着时间愈见分明，其外起到装饰作用的花圃馥郁芬芳，叶尖挂着露珠娇艳欲滴，是早起赶路人疲惫心灵的慰藉。 不少店面算准时间在城外大树底下摆摊，从早点到杂货到算卦…硬生生形成一道便携式小市场，四角竹竿支起正方粗布，蒸笼冒出腾腾白气。 人们刚开始还会笑话这些店家精打细算的算盘，不一会儿站得腰酸腿麻纷纷过去照顾生意，熟练地从桌下抽出板凳，几人一聚分成多个小团体喝茶闲聊消磨时光。 顾子珘靠在窗牖旁，揉了揉太阳穴，听得几句漏进来的闲话。 “小兄弟第一次来京城吧？过来坐着歇会儿，离开城门还且有一阵儿呐。” 少年穿了件半旧的暗灰色粗布衣服，身前外衣衣领处鼓鼓囊囊得露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旁边还有一匹承担所有背囊重量的矮小瘦弱的马与之相伴，样子倒是颇像外乡人进城。 他正巧长途劳累，听到这话便也不推脱，笑着靠近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太简单不过，”对面的老者胡须颤动，伸手一指，“因为你怀中这只幼犬。” 车内顾子珘缓慢抬起眼皮，正好与掀帘弯腰进入车厢的苏卿卿四目相视，后者微微愣怔，似有些慌乱道：“再多睡一会儿吧，你定是没有休息好。” 昨夜车夫身兼重任前去解决劫匪一事，顾子珘的身体又扛不住通宵疲劳驾驶，安全起见二人在竹林中一里一外将就一宿。 原本清风竹叶沁人心脾的声响在四下无人的黢黑夜也变得恐怖非常，更何况临近京城，两人心思繁乱到几乎都没有真正睡着，现在四肢带着半斤八两的倦意比前日沉重好几分。 顾子珘等视野从模糊转至清晰，目光停留在苏卿卿脸侧那自然垂落沾水微湿的碎发上，旭日初升，阳光甚好，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闪着莹莹微光，让人直观感受到冬日已然过去的事实，在温度适宜的春日里以冷水擦洗过的脸，不用施加任何粉黛，干净透彻。 很快他挪开视线。 苏卿卿也坐下来，金色光线流离，两人面对面明明有很多话可聊却始终保持安静，困意不由分说袭来，又再次把人推入将睡未睡的循环中。 可外面的对话声音却好像偏要作对似的越来越响亮，沿着木板所有缝隙直往里钻。 “小伙子听我一句劝，还是让这只犬在城外自由生长吧，天大地大非要去这城墙里作甚？” “阁下此言……” “哎哎，就事论事，可没有意有所指啊，老夫今日也是要入城的。” 旁边排队的人笑着摇摇头，也不去与这天生爱讲笑话的老头打嘴架。 少年右手温柔抚摸幼犬，眉头皱起，心里面既好奇又想不通：“难不成堂堂京城还会禁止流浪狗出入？可我听闻近年来许多世家大族都颇爱萌物，家中养了不少，朝廷甚至还为此专门成立了府养灵宠库，直接归内务府管理，据说是专门负责人们平日所饲养的动物的吃穿用度等一系列补给事宜。” “不错，年轻人懂得倒是不少，比这些天天白听我讲故事的人强多了，”老者在身后的打趣声中哈哈笑了两声，抬手喝口茶水继续道，“倒没有明令禁止，只是没人主动找刺激。” “刺激？” “嗯。” 顾子珘上身靠在椅子背上，姿势比刚刚端正了些许，悠哉悠哉闭目养神，神情酷似无风无雨的湖面，让旁人看了也能莫名心静。 车夫攥紧手中缰绳，扭过头向后压低声音道：“大……公子，要不咱们还是……” “不用，”顾子珘语气不疾不徐，打断后轻柔道，“让卿卿把故事听完。” 苏卿卿动作微顿，面色浮出浅浅红晕就好像一个听人墙角被旁人当场抓包的人。她食指蹭了蹭脸颊，又轻咳两下掩饰尴尬，最后索性直起上身让自己的耳朵离开车厢内壁。 不过那对话声依旧清晰。 “这档子事从头听下来，你们定会觉得是我在瞎编吸引眼球。”老者眯起眼睛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握着蒲扇的手指向不远处雄伟的城墙。 “二十三年前，咱们这里从西域刮来一阵关于‘灵兽’的风气，各地进贡的礼物全是当时城中少见的狮子老虎豹子等等猛禽，还声称这些生灵皆具有庇护一方水土的神力，宝贵得很。” 旁边有人听到这里，不禁摇头感叹道：“没想到如此短的时间，这些动物已经不再少见，那苏氏动物园你们去过吗，能看到憨态可掬的老虎还可以互动，这在当年的人眼中估计是道奇观。” 苏卿卿：……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帮忙打广告，真是谢谢了。 不过话题没有就此跑偏，马上切换回正轨。 “神力这种事情当然是假的，不过人们对动物的喜爱真是与日俱增，慢慢的几乎人人家中有狸猫有守门犬，富贵人家还会养鹦鹉锦鲤之类的，这一现象改善了人们的生活面貌，人人府中生动灵趣，还刺激了流动市场，多家新铺如雨后春笋，圣上特此下令让内务府单拎出来一个府养灵宠库，小动物大动物都要管理，包括所有新兴店铺四季都可领取鼓励金，那场面如今想来也是难逢的盛况。” 少年听得更迷糊了，又问：“所以带它进去有什么问题，搞不好还能交到不少朋友。” 老者摆摆手：“一年已经足够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二十三年，这股风早就刮走喽！” “定然是那府…府养灵宠库的负责人出了问题。”少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手下幼犬早跑到阳光下晒太阳去了，他手底空落落连忙遮挡住嘴，声音放得极低，心想既然担任如此要职必然是地位高且受人敬仰的人。 少年仰头视线扫过所有围过来的人，生怕有人跳起来打自己。 “不用担心，你算是说对了一部分。”老者见到紧张的年轻人松下一口气，继续讲道，“管理灵宠库的人便是当时的户部尚书怀世权。” “这怀氏可是厉害得很，”旁边一个知情的人挤到前排踊跃回答，“并非横空出世，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走到高位，从籍籍无名到掌管所有土地、赋税与俸禄，灵宠库的事情落定后他在京城的威望与日俱增，不可想象呐！” “天爷啊——” 一众从未了解过此事也想象不出这究竟是多大的权力的外城人频频惊呼。 老者叹口气，右手手掌朝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不要干扰旁边另一堆专聊美食的人们，随后又在一个个专注的眼神下开口道：“可惜，怀氏福薄，承受不住过于顺风顺水的命数，记得大概是十五年前，全家死于大火，从上至下无人幸免于难。” 气氛急转直下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算卦的人嗅到商机连忙扛着旗子走过来，旁边谈论京城美食的人群也暂时搁置话题过来加入到怀氏生平回顾中。 忽然有人遗憾得自言自语：“有子女留下来也好啊，如此多的家产岂不是白白忙碌这么些年。” “怀世权的命说好是真好，说不幸也是真不幸，妻子是远近闻名的顾氏长女，婚后顾氏一直没有生育，不过两人相敬如宾，日子安生得很。” “没有生育？”又一个人抛出疑问，“可我怎么听说怀世权有个小儿子，性情古怪到连身边日日相处的丫鬟与小厮都是到了他七八岁才发觉这孩子并非哑巴。” “我听闻那孩子就是个哑巴。” “是嘛，我听说是后来花了大价钱治好的。” “乱七八糟，你们都是从哪听来的，”老者及时打断道，“不过确实有这么一个存在，是他夫人发善心领回去的，非亲非故，自然存在感不高。” 算卦的人从凳子上跳起来，仿佛欣喜自己可算抓住一个可以说道说道的点：“很明显，是那孩子将厄运带给了怀大人一家啊！” 少年站起将座位让给一位杵着拐杖前来听热闹的老婆婆，独自蹲在太阳地轻轻戳动两下熟睡小狗的耳朵，扭头简短道：“话题跑偏了。” “嗯，话题跑偏了，”老者笑呵呵继续，“当时怀世权院中门槛都快被踏平，送礼攀关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人一旦被架在高位，心态就跟夏天的鲜豆腐一样容易变质，府养灵宠库下发的银钱缩减严重，多家动物病坊接连倒闭，却也无人敢上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自家的土地赋税问题都握在同一人手中。” “然后呢？” “然后，”老者眼球转动，盯着阳光下背部绒毛安稳起伏的小犬，“动物可比人脆弱，小病不治终成大病，一时间犬疫四起，怀氏为了掩盖真相拒绝花费大量银钱医治，而是以保护百姓为由下令杀遍城中犬。” 杀遍城中犬…… 五个字让所有人毛骨悚然，顿时鸦雀无声。 “如今日薄西山，京城中已无怀氏的存在，可爱犬之人的恐惧却是经久不散。”老者把自己杯里的茶一口闷，话音一转，“但到点了，咱们确实该散了。” 故事听完，人们唏嘘一阵，但很快话题又回到美食上，算卦的人追在少年屁股后头非说要给他那只幼犬算上一卦，引得周围人们一片笑声。 苏卿卿心情转换还做不到那么迅速，仍然沉浸在没来由的低落中，不管从哪个视角看这事情都很惨，而且明显含有诸多隐情与谜团，想来也并非是那老者不方便透露，而是他身为外人无从得知。 正想着，城门三条门道同时打开，聚在摊贩周围的人也尽数散去回到自己的篮筐拖车前顺着人流朝前走，那少年驻足片刻，犹豫再三还是将怀中的灰毛小狗放到地上摸了摸它头顶的绒毛，让它走远些。 汪！—— 没成想这小东西后腿着地的瞬间蹬地偏往反方向全力奔跑，径直蹿到京城中是拦也拦不住。 苏卿卿看见顾子珘一向淡定的眉头微微皱起，也只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神态。 他回过头来，目光柔和落在她的脸上，随后视线飘向窗外，以左手食指骨节敲了敲内壁，神色平淡吐出两个字。 “走吧。” / 晨光熹微，人们通关的脚步冲散了雾气，东拉西拽热热闹闹跃过城门。 京城中的景象撞入眼帘，主街道上熙来攘往，不同行业的店肆林立两侧生意兴隆，半空还有几座桥梁连通东西，上面的游客笑着寒暄，各式颜色鲜艳的灯笼旗子高高悬挂在楼阁飞檐间，繁盛非凡。 传言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不过现在的划分早就没那么明晰，除去定居的百姓身份地位不同，其余功能性建筑都大差不离，甚至北侧的还要更具有烟火气与幸福感。 苏卿卿撩开薄帘向外探出半个脑袋，眼看自己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古装剧景象尽数呈现在眼前，觉得无比新奇，同时由于刚刚听过城外的那段故事，她便暗中留心观察，不难发现满京城竟然真的动物了了，还比不上县城的程度。 顺此思路一路摸索，又突然想起数日前自己让动物们来打探消息时，顾子珘适时提议让汪汪队先去近处的县城，当时没有多想，也的确认同他的思虑周全。 嗯，现在很难不多想。 她余光微微挪动，看见他望着窗外景象的侧身，像冬日空气具有浑然天成的清冷，眼里情绪莫测，恰好此刻马车路过胭脂铺子，淡淡的香味蔓延惹得顾子珘止不住的轻咳几声。 苏卿卿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没有多问。 晨光如沐，车夫轻车熟路将马车带到一家无人的客栈，掌柜的极有眼色亲自出来迎接，从头至尾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划过任何疑惑，非常麻利地帮忙将东西安置妥帖后便不过于热情，适时离开，留下两人于各自的房中休息。 这里生意不景气到如此地步在苏卿卿眼里是不合常理的，此客栈门楼华丽还有紫藤翠竹点缀，显然对于路过的疲惫游客具有很强吸引力，进来后假石水池与雕花木栏精致可爱，从二层垂下的彩纱随风而动，如梦似幻，游廊内一来一回两串橙黄小灯，想来晚间定比现在更加美观。 苏卿卿张开双臂伸展，随后推开窗户通风，外面植物的清香扑鼻但不足以达到转移注意力的功效，她双臂搭在边沿上深呼吸一口，还在出神地思考怀尚书的故事。 正好四下安静，她也能很好的沉浸在回忆的世界中，竟然品出一丝抓不住的熟悉感。 想着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合上双眼，一阵头重脚轻的失重感后世界陷入漆黑，就连自身的存在也融于其中，只剩下透明的意识飘忽不定，耳边风声火声敲锣打鼓声犬吠声杂乱无章，烟熏火燎的味道充斥鼻腔，恐惧蔓延，声音循环往复，意识动弹不得像是被困在了方寸之间。 再度睁眼，苏卿卿从床上坐起揉了揉额头，梦中的种种不适戛然中止，窗外的阳光与饭香无一不在显示自己已经睡到了正午。 香气飘来勾起食欲，她抬头看去，房间的圆桌桌面上已经摆放着几盘色泽鲜美的菜肴，对于光顾着听故事没来得及吃早饭的人来说真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脚步声缓缓靠近，顾子珘迈进门槛见到睡懵的人呆呆看向自己，他端着两个盘子摆放好后招招手示意她快来吃饭。 苏卿卿脚踩棉花晃晃悠悠，入座后先喝下两杯茶水压惊，喝完之后反而更饿了，也顾不上文雅，直接抄起筷子将美食往嘴里送，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路过的时候发现你没有关门，又看到你靠在窗棱上睡觉，那姿势有些危险。”顾子珘说完，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慢点吃。” 苏卿卿腮帮子鼓鼓的，心里却在反复琢磨自己的睡眠问题，最近莫名其妙易困多梦，且梦境中大多会是现实的事情与古代杂糅，每每醒来都要缓上一缓。 “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正说着，苏卿卿打了个泪眼婆娑的哈欠，“你也赶紧吃几口，咱们时间有限。” “不急，开放时间在未时。” “哦对。” 放下心来的苏卿卿减缓进食速度，一阵风吹过，她朝着窗外瞥了一眼，继而又转到房间华丽的装潢上。 “如此精致的设计怎会无人光顾呢？”她下意识自言自语，仿佛要从经营管理学角度进行一番分析。 顾子珘不动声色往她的碗里盛了几勺豆腐羹，说：“这里原先是处青楼，名为兰芳院，改为客栈后便一直不温不火。” “那我更要对掌柜刮目相看了，”苏卿卿没犹豫，啧啧称叹，“多年如一的坚持太不容易，而且你看，即便没有客人日日亏本，他还会做好卫生，将所有物品细心擦拭保持原状，如果我是他的东家肯定要加钱鼓励。” 顾子珘再次认识道苏卿卿的想法与众不同这一点，愣了片刻，而后少见的轻笑出声。 吃饱喝足后，两人换了身干净低调的衣袍，拿起照夜清游园地图卷轴，出门直奔目的地。 整处游园呈对称式结构，围墙外绿树成荫，匾额上写着【照夜清】三个烫金大字，与之相比，苏氏动物园甚至连最具优势的占地面积都不足挂齿。 未时已到，大门敞开。 人们纷纷举着自己提前购买好的门票有序入内，苏卿卿随手抓个路人打听了两句——票价不便宜，是自己的三倍还多。 云彩散尽，更加耀眼的阳光直达地面，许多人都带着帷帽便也不显顾子珘奇怪，不过钱氏布置的守卫森严，正分为内外两道转着圈巡逻，为此他们两人注定不能走寻常路。 苏卿卿仰头看看围墙又看看周围的人，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不过有些麻烦。若是其他地方直接翻墙就行，但此游园设计特殊，必须卡在精准的时间点上利索行事才有机会。 这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卿卿？顾兄？” 暗中随行的手下可以肯定自家大人的动作僵硬了片刻。 “高公子？”苏卿卿转身眼睛瞪大，惊讶于这人的出现，“好久不见，你这是……来玩的吗？” “非也，我是来谈生意的。”高栖野说完指着顾子珘的帽子笑了两声，“别说，挺有气势的，要不回头我也去整一个。” “……” 这么长时间不见，高栖野虽然嘴贫不改，可身上明显还是多了些干练，大概是最近高家处于生意场上的鼎盛时期，他也不可避免卷入各项社交事宜，由内而外都得到全面锻炼。 “谈生意……我明白了，”苏卿卿佯装失落叹气，“是我小小园子站得不够高。” 顾子珘一声不响，也站在旁边添柴加火地摇摇头。 “诶等等等等，给我个辩驳的机会嘛，”高栖野咧着嘴拍拍胸脯，“这回只是帮我爹跑腿，你的动物园可是我唯一纯个人入股的产业，咱当然全心全意站在你这边。” 没等多说，闲聊就被高家搬运礼盒的队伍打断，双方匆匆道别后，苏卿卿与顾子珘也绕到远离大门人群的背面，在树荫下驻足听声，墙内守卫的脚步一下下踩在心中绷紧的弦上。 待那声音走远后，两人都没掉链子顺着树、檐顶再到灌木丛，脚步利索三两步跃到游园环廊柱子旁。 “诶找到了找到了。” 高栖野弯腰从草丛里抓出一个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朝身后的三五守卫摇晃两下，还从里面取出几枚赏钱作势要抛出。 “这我们收不得，”守卫推手拒绝，“公子寻得便好，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忙吧，谢谢你们啊。" 等人走后，高栖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看向已经不见人影的远处长廊舒出一口气。 好在近来周旋于一群老狐狸精中磨练出了不少演技，刚刚于园外见那两人排在队伍之外迟迟不跟上脚步就产生了疑惑，没想到还真是用了翻墙大法，这也不奇怪，之前钱氏戏班的事情也有耳闻，这两人大概是来探底的。 他若有所思，深知这与游园的合作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 “考虑什么呢？” 苏卿卿小声问，也不在意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眼神盯着手中地图左右比对，随后朝身后的人一招手：“走右边这条。” 四周清净无人，他们步速较快早就拉开了与游客们的距离，中途扛住美丽风景的吸引双双目不斜视，所以完全没有因欣赏而耽误时间，现在正是找到赵有闲的最好时机。 顾子珘拍拍她的肩，问：“找到赵有闲之后，要做什么。” 把大象放冰箱里需要几步。 苏卿卿不假思索，伸出手指依次抬起。 “第一步，投其所好，打成一片。” “第二步，推心置腹，揭露钱氏。” “第三步，抛出橄榄枝，达成共识。” 顾子珘点头“嗯”了一声，心说不愧是园长，想得挺不错。 他又问：“一个人，可以吗？” 苏卿卿回答：“简单，半个人都可以，你想去逛逛园子也行。” 顾子珘摇头，笑着指了指身后。 远处绿意正浓的树丛发出簌簌声，很快，一伙身穿守卫服饰的人突然出现在视野内，他们如凶神恶煞脚步极快朝他们跑来。 苏卿卿顿时无力：不是吧，早知道在城门口的时候也去算一卦了。 “我来跟他们谈，”顾子珘神态悠闲，语气显不出半点紧张，“你先去。” 谈？ 你这个武力值成谜的家伙最好只是谈谈。 不多矫情，苏卿卿已经了解顾子珘的脾气，既然他说出这话便是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她往远处扫了一眼，趁着那伙不可理喻之流靠近前极速跑过拱桥，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后。 顾子珘站直后头都不回，身后高举长刀奔过来的人跑到近处时突然停下动作。 他们一言不发，恭敬行礼，等到暗处随行的手下从屋檐上无声无息落地后，这伙人才利落抽身离去。 “大人，已经结完银子，日后他们也不会再去行拦路之事。” “嗯，还有一事。” “大人吩咐。” “兰芳院的掌柜，给他工钱翻倍。” “是。” 清风徐来，花圃中奇花异草的幽香于空中蔓延，远处第一批游客已经接近此地，谈笑声此起彼伏。 “就让那女子……”手下急得差点咬到舌头，觉得要不是自己反应快肯定又要挨一记眼刀，“……让苏姑娘单独行动吗？” 顾子珘声音带着淡淡笑意：“赵有闲人如其名，为人敦厚只懂享乐，他们应该会聊的不错，没有危险。” 手下点点头，这些事情他前几天便来打探过，只不过中途突然遇到几只趴在房梁上对自己呲牙咧嘴的猫，差点暴露踪迹。 “走，去醉翁亭，有人在等我了。” 顾子珘的声音又缓又沉，听不出真实情绪。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