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玹从大殿里出来之时，凭借着对赤红的敏感，他一眼就发现了站在昭阳殿下方的萧小娘，身边还站着他的岳丈。 本来在朝堂上面对李承珩的郁闷怒意和无奈顿时一扫而空。遂，大步走向萧小娘。萧音正想着如何给女儿穿得厚实些，就只见太子肉眼可见的笑意望这边走来，便附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玹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萧小娘：“怎的穿得如此少就出来了？” 萧小娘眼里的担忧在萧音说出这番话之后就烟消云散了：“妾身担忧夫君，睡不着了，便来寻夫君了。” 李承玹直接将上朝前随手从东宫取走的黑狐裘披在了萧小娘身上：“回东宫，孤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妾身又胖了。” “没胖，你本来就瘦，长些肉好。” “不要！” …… 在两人撑着伞走远后，萧音这才终于能够将头抬起来。从上次女儿的生辰宴与现在来看，外人口中横征暴敛、杀人如麻的暴戾太子，对女儿真的是千般宠爱万般纵容。 自从女儿嫁给太子之后，根据目前京城的形式，他便知晓这辈子萧家与沈家和夺嫡脱不了干系了。 只是如今女儿成婚十月有余，他在官位上兢兢业业，坐得稳，这背后想必也有太子的功劳。 这样，哪怕自己到了致仕也只是个四品官，他也满足了。现在，只差等着琛儿长大，考科举，娶妻生子了，六年时间很快的。 东宫里小厨房生起火来，李承玹忙了半个时辰，一桌子简单的菜上桌，热腾腾的汤配着白灼菜心，在冬日里来说就是美食。萧小娘道：“妾身都听阿爹说了，没想到夫君有如此打算。” “不是孤有此打算，而是老爷子。高祖开国以来，南疆与北疆皆是心腹大患，高祖为了三足鼎立的和平还送了两位公主永保和平。到了老爷子这一代，南疆有孤，北疆有骊家，如此天时地利的机会，怎能不收？”李承玹为她夹菜，看着她如花栗鼠一样吃东西的样子，自己哪怕是腹中空空都觉得已经饱腹了。 北疆有骊家守着不可能开战。而如今收复南疆可是大好机遇，虽然现在上京是冬日，但是南疆还是温暖的春日，圣甲军常年奔袭在南疆各地，适应于南疆多变的气候。若是此番开战，胜券十分在握。 “只是妾身记得夫君和魏小公爷才是圣甲军主帅，如今夫君和魏小公爷都不在南疆，圣甲军如何行军呢？”她为李承玹擦拭了一下沾了点高汤的嘴角。 要论行军打仗，魏玹天下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但是要论杀人，李承玹自称第二，那第一的人都没出生。只是，要论战场谋略，还有一人在二人之上，只要有此人在圣甲军军营之中，圣甲军必定见此人如见太子，听令行事：“这你就不必担忧了，孤已经安排好人去打这一仗了。” “什么人？”萧小娘一直很疑惑，她大约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毕竟每次李承玹要故弄玄虚的时候，八成时候是有一个后盾，而这次李承玹派出去打仗的人肯定就是这个后盾。 李承玹揉了揉她的发包：“还不到你们见面的时候，再等等吧。” 京城没有派去一兵一卒，而是让李承玹和魏玹全权主持这次战事，在打仗这件事上李承珩无法插手。就在圣甲军打下了南疆一半疆土的时候，已经到了过年时分。 前方捷报传来，圣上这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掉下来过，新春佳节大宴群臣之时，也趁此机会向突厥使臣说明了战事进程。李承玹和魏玹都分析道，如若是按照这个进度，在二月底的时候整个南疆将会彻底被纳为大齐的版图中。 只是，在这个时间点，南阳宫出事了。 萧小娘是子时末被寇音喊醒的：南阳宫来人了，说是郦妃知晓圣上发兵南疆的消息受了惊吓导致早产。 李承玹睡得浅，也被吵醒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南疆战事，他与圣上都想到了肯定会惊动那个女人，所以在这后宫里消息一再封锁。能瞒到现在在他意料之内：“早产就去叫太医！太子妃又不会治病！” 萧小娘却掀开被子下了床，梳妆来不及，只得慌忙戴了个发饰：“不行的！目前掌管后宫的已经是我了，如今后妃产子，若我不去会有麻烦的。” 麻烦？他倒是认为郦妃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麻烦：“孤与你同去。”说罢他也要起身穿衣，顿时一双柔弱的双手摁住了他，直直将他摁倒在床上，迅猛地盖上了被子：“夫君白日辛苦，第二日还要上朝。莫要如此辛劳了。妾身去了就回。” 说完便去了。 这子时的皇城内，宛如那冰锥刺入心肺，萧小娘站在南阳宫的寝殿前，拢着狐裘，看着这宫女们一盆盆血水向外端着，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陪同一起担忧。 稚子无辜，无论这孩子是谁的，只要能生下来，都是功德一件。 在萧小娘站着快半个时辰之后，圣上的轿子落在了南阳宫内，他进了宫第一刻便问了站在一旁的萧小娘：“太子妃，郦妃情况如何？” “回陛下，郦妃娘娘早产，如今形势不容乐观。先前太医院的人说，此番最大的能力便是保大，只是……孩子能平安出生，对母体的伤害很大。”萧小娘如实说了。 她见过母亲生产，远没有如今的郦妃这样吓人。 饶是她在李承玹身边已经很久，有的时候甚至是习惯了血迹。但是如今她只是深感不适。当初太医院就是如此嘱咐：双生儿本就难以生产，大概率保不齐郦妃娘娘，就是保住了，郦妃大概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眼前就看圣上如何选择了：“陛下，太医院的人，说让您给个准信。” 圣上站在南阳宫的寝殿门口，徘徊了一阵子，郦妃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弱，千钧一发之际，圣上终是下定了决心：“孩子要保，郦妃也得活下来！” 稳婆和太医们得到了命令，有了方向，但是这些人仿佛是麻木了。这些大多数都是经验十足的人，但也是见惯了生死之人，对于郦妃这样的人，一旦圣上下定了注意，便好有后面的动作了。 萧小娘陪着圣上站了两个时辰，在鸡鸣三声之时，前面有内监告知圣上，上朝时间到了。 圣上神情复杂地看着南阳宫，望了眼萧小娘：“劳心你多陪着郦妃一些，前朝有事，朕先去处理了。” “妾身受陛下所托掌管六宫，后妃生产本就是妾身的本分，陛下言重了。”在得到萧小娘的保证之后，圣上离去了。 圣上离去之后，宫人来报太子奉诏入东宫。萧小娘意外地在南阳宫的门口看到了李承玹的身影：“夫君怎么来了？” 李承玹死死搂住萧小娘，似是要把自身这本就不多的体温都给她：“孤向陛下请旨了，早朝不去了。孤陪着你！” 他倒要看看，这与他一般的不祥之子，生出来是个什么德行。 原本在冬日里难得的晴朗无云的天气，霎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上下起了雪，但是不是普通的雪，是黑雪。 黑色的雪？！ 萧小娘伸手接过了几片雪花，原本被汤婆子暖好的手给冻红了：“怎么是黑色的雪？”时间还如此玄妙？就在李承玹来到南阳宫之后 。 可是她也来不及想了，因为，在南阳宫里传来了两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郦妃的孩子生出来了！ “太好了！生出来了！”萧小娘惊喜万分，在看到出来的稳婆后急切地问道，“郦妃如何？” 稳婆便擦着额上的汗答道：“娘娘身体受了大损，生了这两位小公主之后，怕是……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无法生育……女人家一定都是如此凄惨吗？萧小娘瞥了李承玹一眼，不知道以前他承诺过的事还算不算数。 两位公主？他看着应该是两位县主吧：“好生伺候着，都是皇，家，血，脉！若是这南阳宫的几位后面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么都得陪葬！” 这两位县主生得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啊。这一通折腾，也到了巳时末，且整个天相都下了黑雪。 他身为男子尚且过得如此艰辛，这两位小县主，这日后的日子可难熬了：“快去禀报圣上，双胎女孩儿！” 两个声音此起彼伏，八月的早产儿在母体内却没有受一点儿罪，每日伺候的都是最好的宫侍，吃得都是最好的补品。不像他，在母体之内就被药害了数次，出生之后没有死都是上天赐福。 声音倒是蛮大的，如果这两个孩子不是李承珩的女儿的话，或许等他登基之后这两孩子会成为公主。 但是现在，这两个孩子怕是要受一阵子苦了，看着这漫天的黑雪，太史局想必又要在这其中多言了。 只是那位一直在保胎的灵姝妃，腹中胎儿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即便能生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到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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