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成郡主与李承尧在此处打趣他，骊承平提及此处稍显得不是特别自在。他的确二十有余，放在父亲那个时候怕是自己二弟都要落地了，但因着战场黄沙缘故至今为止都是单身，自然推脱了些时日才有今日母亲与姨母一同办赏花宴。 柳家的女娘，应当与京城里这些娇弱的娘子有不同吧？ 真没想到太子妃娘娘竟是如此神速，一下便寻到了人。 两位小郡王如是想。 但李承尧马上就暗叫一声不好，方才在阿娘面前的是随口而出的玩笑话，如今看着表兄着急，不到半日娘娘便为表兄寻到了亲事，那自己…… 不过十五的年华，怎能在此时被锁在这几进几出的大宅院中？ 李承尧复杂地瞧着逐渐离去的一席人的背影：“黛骊，我去玹园寻长兄了，除非是圣上传召，不然别来找我。” 他说完这一句便像是脚下生了火般逃之夭夭了。 且说萧小娘将柳鸢带到了两位公主跟前，笑着向两位公主介绍了她。昭灵公主望着柳鸢的样子不比第一次与自己相见时候的热情差，若非知晓实情还以为是给李承尧选媳妇。 反倒是昭华公主，方才就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夹杂着惊诧、喜悦和一点点的深沉。 “皇姐，方才平儿不是说想要个娴静的吗？妹妹瞧着熙娘带回来的还真与平儿话中的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仕女图中人在世。”昭灵公主永不会吝啬她的赞美，柳鸢作为柳相之孙女，听得夸赞多了，但还是红了脸：“殿下谬赞了，民女不过是颇读了些书，晓得些女儿家该做的和不该做的，照着书做便是。” 昭华公主莞尔：“那柳女娘说说，什么是女儿家该做的？” 柳鸢的声音宛如这拂面春风，仅仅是听着便是喜爱上这出声的人儿：“七岁起，祖父便为民女请了先生与女学，教的是《女训》、《论语》和《大学》。” 《女训》这书萧小娘倒是听过，还记得在扬州的时候姨母就一直想抓她和表姐妹一道学，可惜的是，最后被外祖父给拦住了，所以她们是只字未读。 自从来了京城，似乎每位贵女都会读这本书啊…… 在随后的交谈之中，昭灵公主一直对柳鸢显得兴趣正浓，如果不是说好是为骊承平找的，昭灵公主都要把她拉来了。 而昭华公主的姿态从初见时候的彬彬有礼，到后来直接握住了柳鸢的手。 萧小娘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定下了。 “呲呲，阿嫂，阿嫂！！” 纬帐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萧小娘转过身，只瞧见了李承尧鬼鬼祟祟地隔着纬帐在唤自己，怀中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萧小娘会意：“婆母，小叔叔唤妾身怕是有急事，妾身先行一步。” “去吧，顺道看看阿尧是否有欢喜的。” 萧小娘得了准许之后便出了纬帐，在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李承尧，李承尧平日里也是个大方公子，怎的到了这个时候显得贼眉鼠眼的？ 李承尧死死抱住怀中似乎还在动的活物，悄声对萧小娘说道：“阿嫂，小弟有事求你，能否……能否不要再为小弟求亲了？” 虽然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听他说出来还是觉着好奇：“小叔叔莫非不想？” 李承尧摇头：“不是不想，就是觉得太早了。我才十五岁都不到，何必要去蹉跎那姑娘的几年呢？” 萧小娘道：“可是，婆母却已经不年轻了……”李承尧和李黛骊的出生太晚，若非婆母和公爹膝下有太子，他们可能无法体会到天伦之乐。 “就算是我阿爹老年得子，那也用不着现在就找，”李承尧将这怀中的活物小心地递给了萧小娘，“阿嫂，这是弟弟贿赂你的，请笑纳。” 接过这活物之后它还在自己怀中动了动，待李承尧将这外面的一层小布掀开之后，萧小娘眼前一亮。 这是一只通体幽黑的猫儿幼崽，全身上下没有一根外色毛发，一双群青的猫瞳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嗷呜了几声，立刻将萧小娘的心都给化掉了。 幼崽也似乎是察觉到了怀抱着它人的心思，嗷呜了几声，然后开始呼噜了起来。 不得不说，李承尧比李承玹从某种程度上会哄女孩子开心。这一瞧萧小娘眼里的光，李承尧就知道这礼物送对了人了：“阿嫂求求你了，再给我几年时间吧，我向阿嫂发誓，用不着阿娘等到那个平二哥那个岁数，我一定给阿娘娶个娇美的妻子回来！当然，如果这期间圣上赐婚的话，就当弟弟我没说。” 眼前比自己小几个月的丈夫的弟弟睁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求她，态度诚恳得让她感受到这份情意，绝对不是这怀中的猫儿：“我这边不给你找了，但是你得自己向婆母说。” “那是，长兄说了，家里阿嫂最大，不能让阿嫂为难。”李承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松了口气。 萧小娘摇摇头：“非也，不是以我为准，而是婆母。”李承玹对昭灵公主的孝顺是肉眼可见的，宁王殿下更不用说了。若非昭灵公主心思单纯明辨是非，她恐怕嫁进去还得遇上个厉害的婆母。 现在想来，除了丈夫疯了些，宫中杂事多了些，她不用处理那些复杂的妯娌关系、不用受婆媳关系的刁难，所以……这门婚事其实算起来不亏。 至于怀中的小家伙，看在这门乖的份儿上，就跟着她吧，希望太子殿下能接受它才是。 只是下意识地，她不想在这花团锦簇里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在李承玹身边久了，反倒是觉得安静的地方更合她的意，便转身去了玹园。 等骊承平到了看台这边，就看见母亲与方才遇上的柳家女娘正拉着手聊着，心下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日后便是自己的妻子了。 “平儿来了，快，柳女娘，这边是本宫那不成器的儿子。他爹在他这个岁数已经做了镇远将军，哪像他，混不过一个从三品，还望女娘莫要嫌弃才是。”昭华公主的客套话听得柳鸢属实是觉得过谦了。 京中贵家子弟甚多，但是如同骊将军、魏小公爷、肖大才子的人甚少。今日太子妃做媒，说的就是这其中的骊将军，自从公主一行人回京之后，所有的人都盯着骊将军的婚事，倒是柳家和外祖母家都未曾提起过要和皇家结亲。 花宴最后在昭华公主有些默默不舍的状况下落幕了，临走时昭华公主硬是送给了柳鸢好几个花穗子，并给她递了下次花宴的请帖。 回了家中，有下人报告，柳鸢才知晓原来外祖母竟然来了，还在家中留饭，立即高兴地跑去见了：“祖父、外祖母，今日怎的来家里看阿鸢了？” 卓阳太夫人老了，但是人老心不老：“老身再不出现的话，只怕这婚事得成个糊涂婚事。” 柳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糊涂婚事？ 柳相品了茶：“鸢儿，你先坐下吧。今日亲家来，就是为了你的婚事。” 柳鸢坐在了外祖母旁边，只见太夫人说：“今日，都有哪些人见过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柳鸢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今日所经历的，末了还说：“公主殿下倒是热情，却倒是难为了太子妃。” 柳相笑呵呵：“公主到底是公主，但这两位公主却是完全不一样。今日若是昭灵公主拉着你，老夫绝对不多问，但昭华公主可不是你眼中那般。” 柳鸢想着今日瞧见的贵妇人：“公主殿下看着很是贤惠亲和，但确是与人有距离感。” 卓阳太夫人劝道：“鸢儿，你怎么看那平郡王？” 柳鸢道：“外孙女儿今日只与他见过一次，相貌极好，为人处世倒是谦和，未曾有武夫之风，反倒是像个儒将。” 卓阳太夫人道：“骊家父子是不错，可是公主……唉……” 当初那件事她和柳相都知晓经过，至于对于事情的真相，都是叹为惋惜：“你若是执意嫁过去，我和你祖父自是罩不了你，但是你得小心你那未来的婆母才是。” 柳相道：“平郡王妃好当，昭华公主的儿媳却不好当，你真打定了主意，就得担得起这事。” 柳鸢手中摇晃的扇子顿了下来，听了这二老的说法，心下疑心了几分，比起今日初见的昭华公主，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家二老：“鸢儿明白了。鸢儿虽是已经十八岁，但是京城好儿郎甚多，不一定要入皇家为郡王妃。” 卓阳太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是可惜了，若非是……罢了，过去的事儿不谈了。” 待柳鸢回了闺房后，卓阳太夫人还是不放心：“亲家，这不久后，只怕圣上要寻亲家了。” 柳相道：“想到了。你我两家把鸢儿教得如此好，自从昭华公主归京之后京中便是风云起伏，原本安安稳稳的朝廷出了个夺嫡的世子、接二连三的荣妃和灵姝妃之事……老夫早就想到了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柳家头上。” 末了他又说：“太子妃老夫也接触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心是好的，只是被人给利用了。” 太夫人复道：“避得过吗？” “难啊难啊，圣上老了，心也糊涂了，越发是想一家人团聚，若是……” 若是圣上真的听了昭华公主的话，那鸢儿……只得嫁入公主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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