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已经身经百战，可仍然觉得面前的景象令人胆寒。 8楼的台阶上是个半人多高的铁栏杆，里面密密麻麻挤着无数只丧尸，吼叫着从铁门的缝隙里疯狂地挥动着手臂。粘稠的黑血快速地从尸堆中淌下来，转眼就到了几人脚下。 甚至前排已经有丧尸腐败的头颅直接被挤烂了下来，噗呲一声被铁栏杆割成两半。 手电筒的冷光下，两半红白的头颅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下来，停在了孙玉的脚边。 孙玉拿着电筒的手剧烈颤抖，忍不住附身干呕。 张玉武突然道，“不对，你们看下面那些丧尸……” 周皎听他语调有异，讲电筒往下挪了挪。 她只细看了两眼，浑身立刻发冷。 那些并不是“丧尸”，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丧尸”。 被那些丧尸踩在脚下、挤在前面的，只是一些“残肢”。 它们有的只有半个躯干，有的只有下半身，甚至还有一条躯干上的三只手臂、一根人腿上的两只脚，明明本来应该是死得不能再透的东西，现在仍然在疯狂的蠕动。 那些被踩踏出的粘稠的血水，就来源于这些挣扎的残肢。它们的数量甚至比健全的丧尸多得多，厚厚麻麻地垫在最下层、挤在成群丧尸之间。 “靠……”刘胜脸色发白。 方青衡神情冰冷，“刘胜，搭好土墙。” “我把这里炸开。” 刘胜会意，干呕着撑了一顶土墙封住了楼道。方青衡双手按上土墙，低声道：“捂着耳朵。” 周皎后退几步，紧紧捂住了耳朵。 十几道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炸开在耳畔，整座楼似乎都在震动摇晃，皮肉绽开的声音沉闷地扑在了土墙上，土墙难以承受这样剧烈的冲击，从下到上寸寸龟裂，扬起了厚厚的沙尘。 刘胜白着脸，方青衡温声问：“还好吗？我已经尽量控制了力道，打在土墙上的力量应该不算太大。” 刘胜摇摇头，低低咳嗽了几声，“没事。” 土墙扑簌簌坍塌下来，刘胜勉强收回了异能。尘土飞扬中，走廊中布满了丧尸残肢碎块，厚厚地铺了将近一米，层层叠叠几乎垒到了和铁门同样的高度。 那些已经被炸碎的肉块甚至还在微微蠕动。 铺天盖地的血腥气突然奔面袭来，腐臭和污血的腥气几乎熏得人流下眼泪。 张玉武低声问：“为什么刚才我们闻不到味道？”他忍不住用手掩了一下鼻子，“还有，之前我们上楼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怎么往上爬，好像……根本忘记了危险。” 方青衡环顾四周，又看了看仍在蠕动的肉块，语气低沉，“精神系。” 周皎：“控制人的感官的精神系变异？” 方青衡摇摇头，“不一定，也可能是通过其他的方式影响感官。” 他沉思片刻，“刘胜，还可以坚持吗？” “没有问题。” “好，”他点点头，“你铺一条路，我们去八楼看看。” 众人踩着尸堆上刘胜制造的土路上到八楼走廊。 与楼下七层的格局不同，这里不是烂尾楼标准的空房间，而是一间间装满了各式医疗器械的治疗室和实验室。 “这里不是烂尾楼吗？怎么还真有医院？”孙玉惊道，“这些仪器……这些仪器都还很新，好像最近还在使用？” 周皎想到了刚才拼接的丧尸躯干和残肢，悚然道，“丧尸实验？” 方青衡：“是，有人在这里秘密进行丧尸改造的实验。” 他看着手术台上一只已经完全死亡的丧尸，“你们看，这个应该就是改造失败的试验品。” 张玉武上前，看到那只丧尸的脸，突然愣了一下，“这个人……这个人……” 刘胜低声道：“这是隔壁小区的刘志豪。” 孙玉：“最早失踪的那个？” “对。” “看来，那些失踪的异能者都是他们的试验品。”孙玉语气紧绷，“我们要赶紧找到老大他们。” 方青衡突然出声道：“刘志豪，是什么异能？” 刘胜：“我听说是速度系。” 方青衡指了指尸体的手臂，“这里，是植物系的痕迹。” 那只已经变得青灰的手臂上，有一株枯萎的寄生植物，根系紧紧扎在大臂血肉之中。 ……混合异能实验？周皎心中一惊。 这是末世第四年才开始的非法实验，一直被人在地下默默进行，直到周皎死前，才爆出有人收集异能者进行晶核嫁接，想尽办法提高不同种类晶核的融合率，甚至将丧尸的晶核移植到人身上，制造了许多半人半丧尸的怪物。 可这明明是末世第四年的事，怎么现在就已经发生了？ 难道这样的实验，已经在之前的末世持续了四年？！ 寒意再次顺着脊背爬遍了周皎的全身。 方青衡低着头，双拳紧紧地握着，“走，我们上楼。” 9层到12层，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实验室和丧尸群，甚至还有一只似乎成功缝合的丧尸怪物。 那两只怪物身高将近两米，身上带着五六只手臂，一拳一拳落在楼廊墙壁上，将墙壁打出了四五道巨大的裂缝。 “……力量和土系双异能的丧尸。”黄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刘胜的额头淌下来，“方大佬，我最多还能撑三十秒……” 面前的土墙如法炮制，将走廊从上到下完全封死。对面的缝合怪吼叫着扑打在厚重的土墙上，刘胜噗地吐了一口血。 方青衡面色凝重，瘦削修长的双手按在土墙内侧，紧紧抿着嘴唇，“不行，我感应不到丧尸的具体位置，很难发力。” 周皎集中精神，抓住尸怪手臂擂在墙上的一瞬，占据了它的意识。 尸怪只停顿了三秒。 但三秒的时间，对于方青衡已经足够长。 轰地一声，面前的土墙在同步碎裂，对面的尸怪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残肢和肉块散落在地上，每一块都在微微地颤动。 孙玉看不下去，只赶紧转了头，“他妈的，这玩意也太恶心了。” 方青衡扫了一眼地上的肉块，“走。” 刘胜：“等等，这样的丧尸的晶核能用吗？他能力这么高阶，晶核一定能量很大。” 方青衡摇摇头，“这种人工催化的变异丧尸，状态都非常不稳定。如果吞食了它们的晶核，人类异能者基本驾驭不住，严重的会当场爆死。”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周皎，发现周皎也在看他。 这么说来，那天周皎的那场高烧，那颗晶核，应当就是催化丧尸的。 “怪不得最近的变异丧尸这么多……”张玉武喃喃。 方青衡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周皎，“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个催化丧尸。” 周皎摇摇头，“没事，谢谢你。” “其实自从吸收了那颗晶核，我自己的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方青衡嗯了一声，突然接了一句，“下次给你的不会这样了。” 周皎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到孙玉在面前的诊疗室里说，“你们进来看看，好像是又一个人类试验品。” 几人进了房间，刘胜看了一眼，叹息一声，“这是……张雨的弟弟。” 躺在手术台上的年轻人身形瘦弱，早已没有了气息。可与之前那人痛苦的神情不同，张雷的神情安详，嘴角甚至微微上翘，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孙玉：“移植晶核融合的过程应该很痛苦的吧？怎么他看着还像是睡着了一样？” 方青衡没说话，只是转身出了手术室，“继续往上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层。 十四和十五楼也有试验品，但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孙玉不断低声地咒骂，“这t得找到什么时候？” “干脆直接上去杀了！” 张玉武攥着拳头，“抱怨有什么用？抱怨能找到他们？” “那你说怎么办？！”孙玉大吼，“要是罗队和祥子死了，我们谁t别想活！” 张玉武骂了一声，一拳打在了孙玉脸上。 刘胜赶紧上前试图拉开两人。 周皎皱着眉头，突然出声道：“不对。” 她试图用精神力干涉两个人的情绪，却发现两人大脑极度亢奋。 “我们中招了。” 她上前将孙玉从张玉武的旁边拉开，抬手就甩了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走廊，“清醒了吗？” 孙玉几乎被这一下打懵了，“什么……” 啪！方青衡接着甩了张玉武一耳光。 两个被扇耳光的人顿时都愣了。 “精神控制，你们没发现？”周皎叹气，“跟刚刚楼下的一样。” “估计这个精神系异能者的能力，就是让人变得好斗、亢奋。”周皎继续分析，“在危险的环境当中，警惕和谨慎才能保命。” “越鲁莽，死得就越快。” 孙玉回过神来，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这种精神攻击，是不是也要在人精神疲劳的时候才更有效？” “可以这么理解。”方青衡道。 他将双手放在脸上，陷入沉默。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阴影里，周皎紧紧皱着眉头。 她的探查能力，一进大楼，就变得十分微弱。 刚刚的缝合怪，她确实探查得到，但是弱一点的变异丧尸和普通丧尸，她几乎难以觉察。 现在这个精神系丧尸，也让她一筹莫展。 她内心焦躁，现在也联系不上周水水，这种脱力掌控的危机感让她十分焦虑。 “走吧，继续往上。”方青衡语气沉沉，“应当快到了。” 方青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周皎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最后。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猛地回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那里漆黑一片。 可周皎，仍然在黑暗里“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双发白的，没有瞳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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