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安立,你叫什么?” 少年发挥社交王者的天赋,自然大方地打着招呼。 “景姝。” 云安立说话直来直去,不算让人讨厌。 “经书?这是什么名字?” 云安立俊秀的小眉毛皱起,表示无法理解这个名字。 “景星庆云,姝秀辩敏。” 在景姝开口前,云子阔替她说回答了,她只剩点头附和的份。 “哦,这样啊,好名字哎!” 云安立恍然大悟,看景姝的眼神都充满敬意。 景姝莫名,刚才他直率的反应可看不出来觉得这名字‘好’呢。 云安立这打岔,使得刚才还想说些什么的几人,改为静观其变。 梆子声响起,第二场戏即将开始,叫《忆往初》。 这个剧组起名,真是让景姝毫不感兴趣,还好点心好吃,她的心思全在一桌子点心上。 个头不大,吃的倒挺多,本人也不觉得腻或撑,连一直看着她的云子阔都有些担心她肚皮了。 后来的云安立一听到梆子声,立刻挤到栏杆边,像小乌龟一样伸长了脖子往下看。看到戏名时又是一阵惊呼。 “唉?这个剧?听说是新排的还没人看过呢!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幸能看到。” 由于突然多出的云安立,对戏剧不感兴趣的景姝自然的让出了最佳观看位置,人也就更往云子阔身边靠,可以说是紧挨着了。 本来因云安立的聒噪而有些不悦的人,此刻又夸赞了一下小朋友。 “你很喜欢看戏?” 完全感受不到戏曲魅力的景姝,看着兴致高昂的云安立,免不了好奇。 “姐姐你不喜欢?” “说不上来,就好奇你看戏都关注些什么。” “哦,我大概是关注剧情发展、起承转合、角色魅力,还有人物表现这些。这个戏班,以剧本精细著称,故事情节紧凑细腻,唱词精辟提神,在一众戏班中也是佼佼者。” 景姝惊叹,没想到云安立小小年纪,看东西还挺在乎深度。 戏开场了,云安立立刻端坐起来,活像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孩子突然安静认真起来,看不懂戏剧的景姝油然而生了一股敬意,是对戏剧的,也是对云安立的。 观看过程中,透透又出现了两次,一次是为了偷吃点心,另一次还是为了偷吃点心。 景姝都被她的操作逗笑了,跟她搭话还不理睬,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这鬼魂还会生闷气吗?长见识了。 咿咿呀呀中,戏很快落幕了。 按景姝的观感来说,她觉得云安立得失望,这剧本明显没打磨好,要不是台上这些人都是多少年磨练出来的,这戏班招牌就要被砸了。 这剧完全就是个枯燥的后宅争斗,讲一个世家小姐因为家族利益被迫与心上人分开,嫁给权贵,一开始权贵对她不错,两人也如胶似漆了一段日子,可没多久就有了新人冷落了她,最终那小姐抑郁而终……一个‘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故事。 中间人物关系的转变很生硬,心理变化也很不符合人设。这个故事本来可以凄美动人,但是却生硬老套,让人很难共鸣。 但不追求细节的话,大体上还是迎合大众审美的。 “这个故事……” 看到云安立如她预料般失落,景姝小心开口,试探着如何安慰他。 毕竟这个阳光开朗的孩子还挺招人喜欢的。 但是景姝这话刚出口,最先被吸引过来注意力的是复杂四人组。 “姑娘觉得如何?” 还是傅瑜,不知道是因为他看起来最无害还是什么,总之他话最多。 景姝纳闷,她只是想安慰下小朋友一时想不到词儿,怎么又被‘关注’到了? “不好。” 云安立失望过后幽幽开口。 楼下大堂还在欢呼喝彩,证明这部戏还是颇受人喜欢。但云安立是南梨班的忠实爱好者,南梨班作为云国第一戏班,向来以剧情波折诡谲著称。无论什么剧都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点,但这一次,和它往常的水准来说,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热闹归热闹,但不够动人。 看到云安立走出失落,景姝也就不客气地评价起来。 “之前那个是王道故事,严肃话题中带了点小诙谐,生死存亡中又遇柳暗花明,人物性格鲜明还能看出成长,是大家都会喜欢的。这一个人物扁平,女主自始至终都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没有个性,故事也是看个开头就知道结尾,中间都没点惊心动魄的东西……总之就是,很没意思。” 景姝一番高谈阔论后,屋里更安静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她皱着眉,奇怪的看向云子阔,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 云子阔收到她的眼神,了然的笑了下,倒是把景姝看的更迷惑了。 突然手上一紧,原来是云安立激动的握住她的手,两只眼睛里的星光差点迸射出来。 “姐姐你说的太合我心了。人生难逢一知己,没想到我云安立十三岁就遇到姐姐你,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不是,孩子你也看下气氛呀! 景姝尬笑着,心里念叨,嘴上到没说什么。 不过旁边的云子阔就没那么美丽了,看着云安立握着景姝的手,他觉得这俩人离得太近了,这个小侄儿怎么越看越不讨喜了。 “今日应该是上学的日子吧。” “?!” 云子阔一出声,刚刚还感情充沛的云安立立刻打了个冷颤,所有感情全部收回,机械地看向云子阔,不明白最疼爱自己的十七叔怎么会说出怎么冰冷的话。 “陆仲知道你出来?” 陆仲,云安立的老师,也是现任国子监的祭酒,以治学严明闻名于世,云安立平时没少挨他板子。 十七叔的话越来越冰冷,云安立犹豫片刻,选择撒腿就跑。 “我刚才买书忘了拿,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 景姝看着关好的门,满脑子雾水更多了。 “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景姝好心地提醒在场的人,她现在没走,有问题她还可以解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哦。 “姑娘似乎很不喜欢这个故事呢。” 夏言幽幽开口,景姝总觉得她说话,茶里茶气的。 “没意思的故事很难让人喜欢吧。这么老头的故事,要么增加反转让人保持好奇,要么加满狗血让人持续上头。但它都没做,这么无趣是很致命的。” 这些人好像很在意这个故事,是她和现今的主流审美不兼容吗?云安立支持她呀,总不会她俩是异类吧! 景姝困惑的想着,而云子阔则认真的喝茶,没有回应她的困惑。 “你觉得,应该怎么反转?” “专业的我也不太懂,或许可以在每次角色的身份转换时,比如被逼分手的时候,被迫嫁人的时候,婚后坠入爱河的时候,还有爱人变小的时候,都是成长的机会嘛。至少情节得跌宕一点,比如一切都是女主的算计,她发现心上人变心,就想方设法嫁给权贵伺机报复,但其实这些都是心上人设计的,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嫁给那个权贵。可以是心上人和权贵有什么交易,或者心上人想从权贵身上获得些什么……” 景姝说着说着静了音。 不是,她为什么要和这群讨厌的人讨论剧情?真是闲的慌了! “好像照我这么说,几天几夜也演不完吧,算了,我都是瞎说的。” 她又不是编剧,哪儿会这些东西,也就观后感多吐槽几句。 刚才景姝说得兴致勃勃,没注意到旁边几人的表情,那是一个调色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变换着,好像都被戳中了什么。 “我们去看看别的吧,我对你们这儿的东西都比较好奇。” 景姝推了推喝茶的云子阔,心想他还真是老神在在,一点都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 桌上的点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扫荡干净了,景姝做到了珍惜粮食拒绝浪费。 由于有心思的几人被景姝的无心话语震惊住,他们离开时没有人阻拦。 等走远了景姝才又继续吐槽,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被排除在主流审美之外。 “你们这儿的人都喜欢那种故事?” “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傻瓜。” ?!怎么这个一本正经的云子阔一开始油嘴滑舌起来! 景姝抬头,就看到云子阔浅浅的嘴角和满满笑意的眼睛。好看,真好看!笑话她的事就抵消了吧。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云子阔胳膊,怪不得感觉那张笑脸离得那么近! 后知后觉的景姝立刻松开了手,还很不好意思的把弄皱的地方铺展开。 两个人并排走了一会儿,景姝才反应过来云子阔刚才话的意思。 所以那个剧,是在映射沈青青?而她刚才的胡言乱语,不会正好和事实重合吧! 是谁?什么时候?布的这一局? 虽然没怎么注意,但四个人都出去过,时间都不短,真是全员恶人的节奏,没一个有不在场证明。 “别想了,交给我。” 他可不喜欢景姝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着都有点心疼了。 “还是得我自己来吧。” 景姝摇头,她明白云子阔的意思,但她是想做根扎实的腿毛,可不是想做个依附于人的菟丝花。 腿毛也是有很多用处的。 虽然她不认识沈青青,但既然她们有缘,那查清她的死就是她应该做的事。 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景姝仰头看了看青色的天空,深吸一口,沁人心脾,胸腔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怀念感。 光线一暗,阳光被云子阔高大的身躯挡住,他安然的站在她身边。他很享受和她并肩而行的感觉,缓慢而坚定,仿佛可以走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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