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九没有出手。 准确地说，在她还未有动作前，已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当邵家俊还沉浸在对祝筱蝶肆意施暴的快感中时，天台角落废弃的花盆突然爆裂，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谁？！是谁在那？！”他惊恐地停下扼住祝筱蝶喉咙的手，朝角落吼到。 “嘘！” 丁雨霏甩过一个凌厉的眼神，示意邵家俊噤声。她让另一个女伴捂紧祝筱蝶的嘴，自己踮着脚尖，从右后方绕过，走向角落。 那里花盆碎片遍地，干枯的泥土从盆底渗出，了无生意。 丁雨霏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她捡起一块碎片，重新回到栏杆边。 “松开她。” 邵家俊被突如其来的炸裂吓得不轻，豆粒般的汗珠沿下巴滴落，他不情愿地放开手，恨恨地啐了一口。 祝筱蝶虚弱得像落叶一样从邵家俊手里滑落，她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嘶哑，破碎不堪。 丁雨霏扯过她的领口，强行令她站直身体，将手中碎片抵上她的锁骨。 “这次算你走运，给你两天时间，阶段考之前如果我见不到答案，祝筱蝶，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她加重力道，碎片刺破毛细血管，猩红的血珠沁出。 祝筱蝶颤抖地忍受疼痛，她知道呼喊只会让他们更加享受施暴的乐趣。 她很清楚，这种折磨猎物的快感，因为曾经，她就是这么享受过的。 人群散去。 祝筱蝶颓然地瘫坐在水泥地面，残留的泪痕被晒干成了盐，洒在她伤口。 她却感受不到疼，只是麻木着，脑海里浮现起周莹莹失重前怨恨无助的眼神。 她想，周莹莹经历过的事，终是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陈阿九垂手从半空降落，她旁观着祝筱蝶的失魂落魄。 比起对她狼狈模样的可怜，陈阿九更在意的是刚才出手的，那个「看不见的人」。 这世间能在她陈阿九眼皮子下不声不响动用法力的人，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有如此高深本领却又不直接现身，显然不想暴露身份。 「有意思了，没想到这小小学校还藏龙卧虎...」 陈阿九屏息，释放出更多灵力感知对方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对方立场捉摸不透，疑云窦生，阿九估摸自己如果和他过手，能有几分胜算。 “今天课就上到这，班长把昨天作业收一下，还有，陈阿九同学，跟我来办公室领学习资料。” 她还在分辨对方来头，楼下刘一手已经开始课堂小结。 为了防止露馅陈阿九只好暂时放下疑问，踩点溜回身体，神色如常地跟在刘一手身后去了办公室。 “数学，英语，政治，生物...这么多书得念到什么时候...做人好难啊。” 陈阿九怀抱一摞教材，挑出一本最薄的练习册，用来扇风。 课间走廊最是热闹，陈阿九透过三两成群的校服衣摆看见了那个背影。 “郑小亮！” 她高声喊着。 前面勾肩搭背的两人同时回了头。 郑小亮循声望去，早课上让他浮想联翩的马尾甩当到了跟前，他才回过神。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有些欣喜。 “呃...我看了你作业本上写着。”陈阿九胡乱扯了个理由。“你手，好些了么？” “哟，同学，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们郑小亮啊。” 韩均勾住郑小亮的脖子坏笑。 “去去去。” 郑小亮手肘顶着韩均的胸口制止他继续说玩笑话，他抬起石膏板，晃了晃。 “没什么大碍，静养就行，谢谢你关心啊。” “应该的，都是同学嘛，话说，你这手怎么弄伤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郑小亮那可是英雄救美，为了保护从楼上摔下来的同学，自己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胳膊撞到楼梯骨折了都没松手呢。” 韩均接了话茬，添油加醋地把郑小亮的英雄事迹说了一通。 陈阿九忽然联想到天台上的对话，她问，“你救的人，是叫周莹莹吗？” “嗯，怎么，你认识她吗？”郑小亮感到意外，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那个，你别听韩均瞎说，我和她不熟的，她在隔壁班，那天是我留下来值日，刚好打水回来见她从五楼摔下来，我来不及多想，直接伸手去接。谁知道自己也跟着一起滚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陈阿九整理思绪，她推断，郑小亮身上「神的印记」应该就是意外保护周莹莹所得。 只是，那个怪物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郑小亮被标记的事呢？ 难不成他正隐藏在校园内？ 天台上出现的家伙，和这个怪物会是同一人吗？如果不是的话，他又是谁？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缺少一根串联的丝线。 案件扑朔迷离，疑云萦绕陈阿九心间，她表面只不动声色，拍了下郑小亮的肩膀。 “不错，小伙子也算见义勇为，挺好，继续保持啊。” 郑小亮怔怔地看向肩头，“嗯？小伙子？” “对啊，难不成叫你老大爷？” 黑框眼镜挡不住陈阿九深棕色的瞳孔和她俏黠的笑眼，郑小亮没顾身边笑弯了腰的韩均，只觉这个称谓可爱。 课上了一堂又一堂，墙上时钟越走越慢，好不容易熬到午休。 “阿九同学，一起去吃饭吗？” 陈阿九还在纠结中午吃什么，齐晨抛来了橄榄枝。 少年心思藏不住，陈阿九也明白。校园甜宠剧她常看，有时还会拉上小翠一起磕恋综。 “行啊。”陈阿九爽快答应，齐晨是班长，人也不错，和他关系近些总归利于调查。 “郑小亮，你要一起吗？” 她喊住正收拾背包的男生。 “”我们中午去网...” 韩均话没说清就被郑小亮捂上嘴。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 郑小亮刷地拉好背包拉链，搭在肩上，拐住韩均的胳膊。“韩均也一定饿了，是吧。” 韩均接受到他求助的讯号，白眼差点没翻上天，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是是是，走啊，愣着干嘛，干饭去吧。” 学校食堂饭菜口味偏咸，桌上四个人各怀心思。 韩均的网吧计划泡汤，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大口扒拉盘子里的鱼香肉丝。 郑小亮还不习惯左手使筷子，加上要保持良好形象，只好如同小鸡啄米，一粒粒地捡起米饭入口。 齐晨殷勤地为陈阿九盛了碗绿豆汤，关切她饭菜合不合胃口，期间不断找话题搭话。 陈阿九呢，她单纯觉得饭菜难吃，心底吐槽这种手艺也就在学校食堂，要是出去开馆子迟早关门。 饭吃得不尬不尬，狗血剧情却没缺席。 陈阿九从坐下后就察觉前方不时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当然算不上善意，夹在打量和试探，在她和齐晨间游走。 陈阿九懒得搭理，装作不自知，三心二意地吃碗里的菜。 可麻烦总爱主动找上门。 “齐晨，好巧啊，你们今天也来食堂吃饭呢。” 说话的女生手拿一杯冰可乐，站在桌边，遮挡住大片阳光。 “是的，你们刚来？” 齐晨回话。 “嗯，我们班今天拖堂了，哎呀，这位女生怎么之前没见过呀？” “喔，她是陈阿九，今天刚转来。” “陈阿九？哈哈，这名字好搞笑呀。” 女生掩唇轻笑，可乐罐沿的冰水滴下，砸在桌面。 “我爸取的，怎么，有意见吗？” 陈阿九被一块肥肉塞住牙缝，她舔着尽头牙，声音又平又淡。 韩均盯着陈阿九，扒饭速度渐慢，他觉得陈阿九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 郑小亮也感觉气氛些许变化，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捏紧筷子继续数米。 “没意见，陈阿九，嗯，我记住了。” 桌边的女生打破沉默，她眼尾精致的勾画因炎热而晕开，更显妩媚。 “你最好也记住我，我叫，丁雨霏。” ** 冷水扑上脸，困意冲刷几分，陈阿九掏出绢丝手帕擦着水渍。 「这鬼天气...」想到下午还得忍受三节课，她的好脾气就被消磨一半。 “喂，新来的。” 镜子映出背后隔间出来的人，她披散卷发，耳孔上三个碎钻耳钉隐匿其中。 她见陈阿九没有反应，调高音量。“说你呢，耳朵聋了？” 陈阿九还是不发一言，叠好手帕，准备离开。 \"喔，这不是，陈阿九同学嘛，我们又见面啦。\" 推门而入的三个人，陈阿九根本不惊讶，都是天台见过的面孔。 打头的是丁雨霏，她双手环胸走近，最后进入的人顺手拧上洗手间的锁。 陈阿九歪着脑袋看去路被挡，不由觉得好笑，她撩起碎发，说。 “小姑娘，你讲话一定要这么...做作吗？还有，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抽烟？” 她偏过半个身子，瞥着卷发女生鼓起的裤兜。女生像是被识破了秘密，不自然地背过脸，捂住口袋。、 “少废话，陈阿九，午饭吃得挺开心啊，和齐晨有说有笑的是吧。” 丁雨霏又上前一步，她和陈阿九差不多身高，只隔着一拳距离。 “是啊，吃得挺开心的，而且明天还会一起吃饭，后天也会，大后天也会...” 陈阿九眨着眼，语气得意。看丁雨霏脸色由红转黑，心情一阵畅快。她正愁上课无聊找不到事做，这不，乐子就来了。 “你敢！陈阿九你给我听着！你离齐晨远点，要是再和他有接触，我就！” “你就，你就怎么样？打我？骂我？还是...杀了我？” 陈阿九胸膛顶上丁雨霏威胁的手指，和她的猫眼平视，气势嚣张不减。 围绕她们的另外三人一时也被陈阿九的气场喝住，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啪！” 白织灯闪烁，飞蛾扑火，女生惊声尖叫，陈阿九偷笑。 乐趣玩得差不多了，陈阿九收起攻势，再玩下去老王又得找她谈话，得不偿失。 她整理衣领，撇了撇唇角。 “没意思，还以为是什么牛鬼蛇神，原来只是些欺软怕硬的，天生的坏种。听好了，你们做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以后再敢欺负同学，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呐，趁我好好说话的时候，给我让开。” 门前堵着的女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自觉让出道路。 陈阿九踏出去前一秒，丁雨霏叫住了她。 “陈阿九，你给我等着。” 她眼底升起恨意，咬牙切齿，往日娇媚尽失。 “好呀，那我等着哦...” 陈阿□□起她的扭捏作态，神气离场。 陈阿九活动筋骨，没走出几步就在转角处遇见郑小亮。 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刚瞧见陈阿九的身影就迎了上去。 “你，你还好吧？” 郑小亮仔细观察陈阿九的表情。他听说过校内的传闻，午饭后见丁雨霏她们随陈阿九进洗手间便有些担心。 “我很好啊。” 陈阿九神清气爽，好得不得了。 “是哦，感觉...你比上午精神还好些。” 他确认过陈阿九心情不错后，递出拎着的纸袋。 “这个，给你，你午饭没吃饱吧。” 陈阿九接过纸袋。 “喔！烤肠！” 刷满甜辣酱的烤肠外焦里嫩，冒着香气。她没拒绝，咬下一口，啧啧称赞。“果然还是淀粉肠好吃！” 郑小亮又不知从哪变出来一瓶香蕉牛奶，替她插好吸管，塞到手里。 陈阿九嘴里满当当，忍不住感慨。 “郑小亮啊，你不愧是神选中的人。” “啊？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我是说，你是个，好人。哈哈哈哈哈” 郑小亮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怎么就被发了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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