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拉着墨怀风走入殿中。一进殿，就被一阵花香和酒香熏得飘飘然。 整个宫殿被华丽的灯笼和绚丽的花卉装点得熠熠生辉，高高悬挂的锦绣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丰盛的美食摆满了桌案，珍馐美味令人垂涎欲滴。王上坐在主位上，在他的旁边，莲心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墨怀风！你看，那是不是你！” 墨怀风朝上面看去，果然，是他。 “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事。”墨怀风道。 “你想起什么来了？”莲心问。 墨怀风道：“这场宴席是我刚刚受封国师时，王上为我举办的。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莲心上下打量着墨怀风，他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你都这么老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墨怀风没心情再去纠正她的成语，因为他好像想起这位蝴蝶夫人是谁了。 宫人们端着餐盘来到各位贵客的席前。宋嬷嬷走向了王上，而彩蝶，则走到了墨怀风的面前。 素手捧起青瓷，一样一样地放在红木矮桌上。莲心蹲在彩蝶身边，仰头看着回忆里的墨怀风，咕哝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老妖精。” 正在此时，一只黑猫闯入了殿中。那黑猫横冲直撞，惊乱了大殿中正在跳舞的舞姬，掀翻了乐师的坐席，惊得众宾客纷纷起来观望，就连王上都大怒道：“快把这个畜生抓起来！” 侍卫们迅速进入大殿，他们灵活地穿梭于人群之间追逐着黑猫，试图将黑猫逼至一角。黑猫在人们的惊叫声中穿行，灵巧地避开每一次抓捕的企图，它瞬间转向，像一道黑影，在宴席间穿梭。细长的尾巴随着它的身形晃动，扫落了桌上的酒杯。美酒和食物撒了一地，换来一阵尖叫。 彩蝶全程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莲心知道，她担心的不是手忙脚乱的侍卫们，而是那只猫。 终于，在侍卫们的包抄之下，黑猫被围困在大殿正中。它警觉地弓起身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哈气声，试图吓退敌人。但人怎么可能被一只猫吓退呢？有人取来了一张捕鸟网，侍卫们将天网张开，将黑猫抓住了。 “把这个畜生带下去处理掉！竟然惊了王上和国师，简直罪该万死！”太监尖利的声音吩咐道。 听见这话，一直强迫自己站在一边的莲心终于忍不住了：“王上，王上请网开一面啊！” 她穿过人群，从侍卫手中夺过黑猫抱在怀里，然后一头跪在王上面前。 “王上，这只猫是御花园里的野猫，它久居王城内，早已有了灵性。今天闯入宴席实在是无心之过，它只是太饿了。求王上开恩，留下这个小东西的性命吧。”彩蝶的声音都在打颤。她将小猫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人夺去。小猫也好像很有灵性一般，在她怀里不叫也不闹，还用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舐她的脸颊。 灵动的宫妆少女，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这一幕任谁看到也不会生起气来。 “抬起头来。”王上说道。 彩蝶好像吓了一跳，连肩膀都缩在了一起。但她不敢抗命，终于还是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王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笑意刺痛了彩蝶的神经，她迅速将头低下。 “你叫什么名字？”王上问。 “奴婢彩蝶。” “彩蝶……流连戏蝶时时舞，好名字。寡人猜你应该会跳舞了？” “学过一点。” “好，好。”王上大笑，眼中流露出一些不知名的光彩，“你既然替这只猫求情，总要拿出一些诚意来。就罚你为寡人跳一支舞，怎么样？”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流转间，都已经对王上的意思了然于胸。彩蝶低着头，小声说道：“奴婢学的那一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不敢扰乱王上的宴席。” 王上大笑：“扰都扰了，不在你这一回。你且跳来，跳得好，寡人给你荣华富贵。跳不好，这只猫可就难逃一死。”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莲心用手肘撞了撞墨怀风：“王上这个老色鬼别是看上人家彩蝶了吧？” 墨怀风沉吟不语。 莲心有些生气：“这个王上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能当他闺女了！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调戏人家，真是恶心！还有这些人，就知道围着看热闹，没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还有你！墨怀风，你也在现场啊，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是王上，他有这个权力。”墨怀风道。 “王上就可以恃强凌弱吗？再说了，你术法这么强，你会怕他？” 面对莲心一连串的质问，墨怀风有些犹豫：“此事……与我无关。” “就是这种心理，最要不得！”莲心怒道，“你看见别人恃强凌弱，你觉得跟你没关系，你就不理会。那后来因为这件事又生出很多事端，直到妖怪把王上的元神给吃了，还一把火烧了你家房子，你还觉得跟你没关系吗？” 墨怀风平生第一次被人怼得说不出话来，又不甘就此落了下风，于是皱眉道：“你怎么话这么多，接着往下看！” 彩蝶此时也颇为为难。王上所承诺的荣华富贵她并不心动，也可以说，她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她在宫中熬了这么久，别无所求，只想回家。可怀里的小猫还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喵喵叫着对她撒娇，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闯下大祸。 彩蝶叹了口气，低身下拜：“奴婢斗胆，为王上献舞。” 乐师们各就其位，管弦丝竹声应接而起。彩蝶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学皮毛而已，她跳得很熟练，优雅地舞动着双臂，身体轻盈地旋转和跃动，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准确，如行云流水般毫不费力。 入宫为奴这些年，她一直小心地掩藏的一切，终于在即将出宫的时候，功亏一篑了。 周围宾客们的眼中充满了欣赏和赞叹。王上的目光中则充满了促狭和占有。莲心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最终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宋嬷嬷。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翩翩起舞的彩蝶，眼神中一半是鄙夷，一半是嫉妒。 “难不成，妖怪是宋嬷嬷在嫉妒中召唤来的？”莲心小声问。 墨怀风沉思着摇了摇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四周的景物逐渐褪色，慢慢地变成一副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紧接着这些水墨线条也开始扭曲、流淌，化作一片墨色。 两人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周围的景物变得有些不同。红色垂幔、金色烛台……莲心看着有些眼熟，惊叫一声：“这里不是王后的寝宫吗？” 墨怀风点了点头，他大概猜想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王后从帷幔后走出，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跪在脚下的宫女。 “你是彩蝶夫人宫中的掌事宫女吧。”王后问道。 “是。”宋嬷嬷低头回答。 “既然如此，你不在你主子跟前侍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王后问道。 宋嬷嬷低头道：“彩蝶夫人勾引王上，导致王上已经十日不早朝，朝政荒疏。奴婢实在看不惯，请王后治她的罪！” 王后的唇角绷紧，很明显她也已经对彩蝶夫人怨恨已久。只是这个理由，似乎过于牵强。 王后冷笑一声：“身为后宫嫔分，侍奉王上是本分。犯颜直谏的事自有大臣们去做，这些话不该你来说，也不该我过问。你走吧。” 宋嬷嬷愣了一瞬，她没想到王后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于是急急道：“娘娘，自古红颜祸水，娘娘难道真要等王上铸成大错才会有所行动吗？娘娘对王上有规劝之责啊！” 王后似乎有些厌烦了，于是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宫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宋嬷嬷就往外面拖。宋嬷嬷一连声的哀嚎，王后也不想理，转身往帷幔后走去。 “王后娘娘！那个彩蝶是妖！不能留妖精在王宫里啊娘娘！” 宋嬷嬷这句话回荡在宫室中。这一次，王后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她：“你说什么？” “彩蝶夫人是妖精！千真万确！”宋嬷嬷说道，“奴婢亲眼看到她曾与鸟兽说话，她自己就是个黑色的猫妖！” 王后倒吸了一口气，莲心也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宋嬷嬷可真会扯谎啊！”莲心道，“王后娘娘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问题不在于王后信不信，”墨怀风道，“而在于，她想不想相信。” 王后一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仆从。此时此刻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宋嬷嬷，当然还有旁观的莲心和墨怀风。 王后凝眸看着宋嬷嬷：“你有什么证据？” “奴婢亲眼所见，奴婢就是证据！”宋嬷嬷抬起头，见王后脸上仍有犹疑，继续说道，“王后难道忘了彩蝶夫人是如何承宠的吗？那只闯入宫廷宴席的黑猫，就是被她召唤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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