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正独自于甘露殿内看奏折,如她所料,南方近日渐渐流传起了某个传言,称前朝皇室血脉未被斩断,而是流落到了民间。百姓最喜这不清不楚又煞有其事的新鲜事,一时间这一消息在全国范围内都传播开来。 这是在为薛珩羽造势呢,不用她细想,也知此乃莫归鸿的手笔。仅凭薛家,还不至于敢如此明目张胆。 萧怀瑾正颇觉趣味地读着奏折上的记述,忽闻殿外莫璟之求见,赶忙让人给请进来。 见莫璟之面色不好,她搁下手上奏折陪他到一旁的软座上坐下:“你怎么过来了,我听高渊说你宫里请了太医,可是生病了?我正准备处理完政务就去看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盯着他脸看了一圈,萧怀瑾也没看出他有哪儿不适的样子,反而是深蹙的一对眉,像是遭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陛下,”他神色惶然,握紧她的手,“臣有话要和您说。” 萧怀瑾会意,让宫人退出去,安抚地轻拍他手背。 “……太医院中有薛家的人,”他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合适,只能担忧地望着她,为难道:“……先帝她……” 萧怀瑾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先帝驾崩,和太医院有关?” 其实仔细想想确实奇怪,先帝虽然因战时旧伤身体不好,可她登基之时正直壮年,又是行军打仗之人,即便有旧伤,也不该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迅速凋零,更不要说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日,还会有意识不清,认不得人的症状。 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先帝的死是人为的。 她并非从未怀疑过这一可能,但她还以为会是江赵莫等世家的手笔,而先帝早已不在人世,她不是真正这个世界里的萧怀瑾,又无力追查一众世家,因此就不了了之了。 可倘若和薛家有关,那事情就复杂了。况且太医院总不可能全是薛家的人吧?其他人就没发现吗?江赵莫三人呢?难道从未察觉吗? 萧怀瑾反攥住莫璟之手腕:“你仔细和我说说。” 太医院左院判钱聪,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非薛家,而是莫家的爪牙,只不过他所听命的,不是莫归鸿,而是已故的莫老爷子。 钱聪并非江南出身,但年轻时曾在江南受过莫老爷子的恩惠,其家境本不好,能做到今日的院判之位,离不开过去莫老爷子的培植,因此他也尽心尽力的回报莫家,进宫以来为同为莫家人的莫归鸿做了不少事,但他最为尊敬的,始终是莫老爷子。 这也致使,为莫老爷子办事的他,甚至知晓一些连莫归鸿都被蒙在鼓里的事情,譬如薛家的真实目的。 当然现在,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你说你父亲已经找过他了?”萧怀瑾摸着下巴问。 莫璟之肯定点头。 也是,莫归鸿作为能占据一方朝野的权臣,既然假意与薛家合作,那么他必要趁此机会把所有模糊人和事都排查清楚,并尽快控制在自己手中,也就是说,钱聪目前已经被莫归鸿窝在掌中了。 “钱聪有要求你做什么吗?”以她对莫归鸿的了解,他已与钱聪取得联系,就必定不会按兵不动。 “……他让我找机会,把这个……”他小心地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瓷瓶,像捧着什么危险至极的东西一样,将其放在远离她那一边的桌面上,“……把这个放进您的膳食中。” 毒药? 萧怀瑾斜过目光瞥了一眼那小瓶儿,倘若这真是剧毒,她饮下之后一命呜呼,那薛珩羽也当不了皇帝,他势头刚起,即便没有莫家,赵家和江家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区区一个薛家扳得倒吗? 但是,若是能够重现先帝那时的状况,对于薛家无疑是最有利的。如果她是莫归鸿,她就会这样建议薛家人。 莫璟之与她想到了一处:“陛下,他敢让我做这样的事,难保不会下其他毒手。” 说实话,他也不敢保证钱聪是否完全信任他。不同于被封闭在清宁台的楚怀,钱聪能够随时掌握外界的动向,对于他和萧怀瑾关系的变化也看在眼里。 他不清楚对于钱聪而言,自己究竟算是薛珩羽的朋友,还是莫归鸿的儿子?究竟此人对他的信任有几分真几分假?钱聪要他做的事是否有经过莫归鸿的允许?又是否已经得到了薛珩羽的授意?是出于试探的目的,还是真的需要他的帮助?他一无所知。 这些未知让他愈发害怕,因为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薛家也好,钱聪也罢,都是冲着萧怀瑾的皇位和生命而去,只要他们不倒台,威胁就会持续存在,甚至可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然伺服着危险。 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萧怀瑾发觉眼前人低迷的情绪,仿佛陷入自怨自艾的漩涡,焦急却无奈。 于是她把他更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弯起一对笑眼邀请一般和他说:“璟之,你日后可能要常住长乐宫了。” “常住长乐宫?”莫璟之不解其意,还以为她是在打趣自己。 她伸出食指轻点他面前的瓷瓶:“因为我要生病了,你要为我侍疾啊。” 莫璟之脸色愈发灰沉:“陛下要以己为饵吗?” 她没有否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钱聪是太医院院判,有权管理太医院内大小医师,和各宫从主子到宫人所有人的诊断记录,想要靠装病瞒过他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她必须真的病了,才能迷惑薛家。 她何尝不懂他的不安与忧心,所谓关心则乱,若是她处在他的立场,想来也放不下心,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劝慰了。 “你要是担心我,就陪在我身边。”萧怀瑾用手指勾住他的,五只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她牵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贴着他温热的掌心,起身拉他:“至于现在,璟之,你来替我磨墨,好吗?” 莫璟之自然依她,他总是能被她说服。 他随她到书桌边,看见上头堆积成山的奏折不由蹙眉,他知道她忙,却不知她日日都忙到如此程度。也正是因为这粗略一扫,他的目光被一个笔架旁的小物件锁住。 那是一枚玉章,章体小巧,通体青润,用是极好的和田玉,雕的是孤鹤停松枝,一眼便知非凡品。只不过这大小和形状,莫名叫他觉得眼熟。 “这是?” 萧怀瑾循他目光看去,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想看就看吧。” 莫璟之便将其拿在手上,翻转过来,发现底面镌刻着萧怀瑾的名字。他灵光一闪,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她赠与他的生辰礼摆在一起,果然,这两枚小印的是一对! “怎么还贴身带着……”说归说,萧怀瑾还是抑制不住翘起嘴角道:“本来想亲手给你,问你喜不喜欢的。” 她还记得那日高渊曾说过他收到东西后并不高兴。 莫璟之亦回忆起当日的情形,不由为自己的幼稚发笑。彼时他害怕又期待这是她专为他一人挑选的礼物,当希望落空,害怕也转变成心酸,他甚至因此嫉妒起赵佚得到的玉扇,只因上头有她亲题的字。 但要如今的他来选,绿竹再美也是孤枝,哪里比得上仙鹤栖松,相互依偎? 如此,也算是定情信物? 莫璟之的手指从莹润的玉章上滑过,转而缠绵地勾住她隔在扶手上的手指,他站在她的面前、御座和桌案之间,俯下那双满是情意的眼,将她慢慢地盛入其中。 “臣很喜欢。” 萧怀瑾像被他的注视亲昵包裹,她突然起了些坏心思,扣住与她交缠的手,拿起自己那枚从未用过的小印,沾上印泥,乘其不备,轻快在他脸上扣了个章。鲜红的字迹印在他白皙干净的脸颊上,愈发衬的他本就浓墨重彩的眉眼浓郁漂亮,可口极了。 她欣赏得情不自禁,捧住他脸蛋在印着她名姓的地方响亮地亲上一口。亲完还不餮足,上瘾了似的在他嘴角、下巴、脖颈处盖上一连串的红章,再一处处亲吻过去。 突然被吃了豆腐,却又任她为所欲为的莫璟之被亲得衣襟凌乱,面带驼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按到在宽阔的宝座上。印在他脸上、身上的文字早已被她□□得不成形状,化作惹眼暧昧的红迹从他脸侧蜿蜒至领口之下,配上他那副任君采撷的无辜模样,显得他活似一个刚被好色之徒糟蹋了的良家公子。 好色之徒自然是萧怀瑾,但被“糟蹋”的良家公子莫璟之貌似也乐在其中,还主动贴近她,试图向她索取更多。 萧怀瑾正要回应,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将手撑在御桌上,不想却不慎将方才正在批阅的奏折拂落。 她被刺耳的声响吓得心头一虚。 “慢着慢着!” 萧怀瑾双手抵住莫璟之胸口,一把将他按住,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甘露殿哪!她奏折还没看完呢! 努力平下上涌的□□,她替他拢好松垮的衣领,“再这样下去我要无心于政务了,这可不行,你先去长乐宫等我,待我处理完政事即刻就去找你。” 莫璟之瞧着她慌张的样子轻笑出声,他原本心中的沉郁已被冲淡不少,捉住她正用帕子擦拭他脸上痕迹的手,他效仿她的行为,也在她手心印上自己那枚玉章。 看中自己的名字清晰地烙在她掌心,莫璟之心中温暖又满盈,忍不住珍惜地在她手心落下一个柔软的吻,轻轻的,像是幼犬的舔舐。 他垂下那双乖巧的眼,用轻如耳语的声音对她说:“那我等你,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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