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祖母还音容皆在，不到半年的时候回来，祖母已经变成了一具枯骨，甚至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从来没有离开过祖母多好呀，这样在祖母最后的时光，晴寒最起码可以陪着祖母。不知道祖母最后没有见到自己会不会怪自己，是不是异常思念晴寒。 祖母一直身体不好，晴寒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走了？晴寒现在非常后悔自己的离开。 “你祖母本来就身体不好，发病很突然，走的时候也没有遭罪，也算少吃了一些苦头，你不用太伤心。”父亲安慰了她一句就去招待客人了。 晴寒瘫软在棺柩前，只能凭借毅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才能不倒下，眼泪啪啪地掉，却喘不过气，也哭不出声音，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呼吸声和微弱的抽泣声交杂在一起，被旁边的哭泣声掩盖掉。 晴寒哭到差不多快要歇气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耍着手中的短木剑玩，偶尔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样的声音在葬礼上异常的不合理，但是因为是小孩子做的，所以大家都视若无睹。 杨宇恒看到小孩子在耍剑，就跑过去扬起下巴对着小孩子说道：“给我玩玩。” 男孩看了杨宇恒一眼说道：“不行，我要玩。” 杨宇恒听到男孩回答不行，瞪起眼睛道：“这里是我家，你敢不给我玩，我就告诉我母亲，让我母亲把你赶出去。” 男孩好像被吓住了，呆呆地站着，这时宇恒趁着男孩不注意，一把夺过木剑挥舞了起来，男孩看到剑被人夺走想要回来却要不回来只能作罢说道：“给你玩一会，只一会就要还给我。” 宇恒兴奋地玩着，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尽兴，男孩追要自己的木剑，宇恒就是不愿意还，于是男孩伸手去夺，两个孩子你争我抢争执起来，眼看木剑要被抢走，宇恒用力推了一把，男孩啊地一声跌坐在地上，随即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向着宇恒冲过去把木剑抢了过来，宇恒看到木剑被抢，面部露出狰狞的表情就发疯似地一边恶狠狠地喊“还给我”一边抢夺男孩手中的木剑，男孩拼命躲闪，趁着宇恒用力冲过来的瞬间，快速地往旁边闪了一下，宇恒一个趔趄甩了下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样大声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哪怕在有哭声的葬礼上也显得引人注目，旁边人的目光立马被吸引了过来。 钱氏第一时间听到恒宇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一把扶起宇恒，心疼地查看自己的孩子是否有受伤。 宇恒看到自己的母亲来了，觉得有人可以为自己撑腰，就更加放声哭，边哭边告状说道：“他打我。” 钱氏扭过头去看男孩，眼中闪出一丝冷光，对着男孩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打他！”男孩被吓到了，怯生生地小声说道：“我没有打他。” “还敢撒谎，你都把他推倒在地上了。” “刚才他先推我，他还抢我的剑，他扑过来自己没有站稳才摔倒的。” 宇恒听到男孩的控诉怒气冲冲去冲过去踢了男孩一脚，男孩吃痛哎吆一声，待反应过来想踢回去被钱氏一把抓住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又连被踢了两脚也大哭起来。 “一把木剑有什么好抢的。给我们玩玩能怎么样。” 男孩的母亲离这边有点远，没有听到动静，有人过去喊才知道孩子出事了，于是小跑过来看到自己的孩子正在哭，连忙俯身轻声安慰。 钱氏带着孩子离去，扭头对着宇恒道，“别怕，有我呢，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打回去，要是打不过，我帮你！” 出殡当天，钱氏穿一双红色的鞋子袅袅婷婷，鞋子在裙摆下面一步一顿，步步生莲，甚是显眼。 来往的亲戚看到钱氏红色的鞋子都出来劝阻她换鞋子，她却一脸不屑，满不在乎地不愿意换，知道一个长辈出来呵斥：“你这样目无尊长像什么样子！”其他的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劝解:“若是被老爷知道你这样轻视老太太，恐怕生气。”钱氏这才撇撇嘴去换鞋子。 原本跪在灵堂前守灵的晴寒看到钱氏对祖母大不敬，想起身与她理论，但是被周围的人按了下去，“让老太太踏踏实实地走吧。”看到钱氏在众人的劝说下最总还是妥协了，晴寒便继续跪着守灵。 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一个亲戚嫌给自己的孝布短了一点，骂骂咧咧了起来。 这个葬礼可真热闹！ 钱氏从内室换好鞋子后出来，走到晴寒的旁边跪下。晴寒想到刚才她的做派，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地目视前方。 钱氏注意到了跪在旁边的晴寒，对晴寒说道：“你今天回来就别走啦，前几天李家来提亲，连聘礼都送过来了，之前只给人家看了你的照片，李家的公子就看上你了，所以就巴巴地送了聘礼来，李家老爷的意思是要见见真人，所以明天我带你过去，要是没有什么问题，这门亲事就成了。” 钱氏喜气洋洋地自顾自地说起来，完全不在意旁边晴寒的脸色难看。晴寒的五肺六腑都要被气炸了，还是压抑着怒气语气平静地问道：“父亲知道吗？” “这门亲事你父亲知道，只是聘礼的事儿现在还不知道，等你见了李家老爷，人家同意了这门婚事再告诉你父亲。虽然李家少爷喜欢你，可李家的老爷夫人未必喜欢你。婚事成不成还是要李家的老爷说了算。” “我不同意！”晴寒怒道。 “不同意？”钱氏白了晴寒一眼，“你不同意嫁过去，我们这一大家子等着喝西北风呀。同不同意可由不得你！”最后一句话被钱氏拉长了音调。 晴寒知道，从自己小的时候，杨家就一直亏空，而且越来越严重，一直靠着祖父当年挣下来的家当撑着，祖父过世后，祖母也用自己的体积钱补亏空，就算父亲真的知道了钱氏的主意，估计也会顺水推舟地同意吧，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的嘛，家里的事他从来不闻不问，不，不是对所有的人和事不闻不问，只是对自己不闻不问。 晴寒突然害怕了起来，如果真的落在了钱氏的手里，最终嫁入李家，自己的处境会更加举步艰难吧。李家的家境不错，钱氏让晴寒嫁过去不就是为了帮扶自己的儿女嘛，但是李家也不傻，谁会愿意心甘情愿做别人的钱袋子。李家离杨家又近，自己要是以后不愿意被钱氏控制，大概率钱氏会去闹事，到时候李家更会嫌弃自己是个拖累。杨家利用自己，李家厌弃自己，天下之大，还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嘛。 “我的婚事自有祖母和父亲做主，就不劳你费心了。”晴寒冷冷地说道。 “你祖母现在不是在棺材里面躺着的嘛！已经死了的人了，恐怕管不了你了。至于你父亲，本来就不管内宅的事情，若是李家给的聘礼够多，同意也是迟早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晴寒忘记祖母已经过世了。甚至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理智告诉晴寒祖母已经不再了，可是感性上晴寒却不觉得祖母不在了，哪怕看到门口上挂的大白灯笼，哪怕现在穿着一身孝布的人来来往往，棺柩就在眼前，晴寒都好像在做梦一样觉得不真实。 直到现在，晴寒才感觉到祖母真的不在了，那个一直守护着自己的人永远都消失了。 晴寒突然想起几天前收到祖母的那封电报，上面写着不要回来。祖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不行了，还是想在最后的时刻保护她。 漫天的纸钱满天飞舞，落在地上后跟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出殡的队伍庄重而肃穆地前行着，嚎啕的哭闹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呼啸的北风穿过狭长的街道裹挟着哭声在人耳前呼呼作响，最终分不清到底是人的哭喊声还是北风的呼啸声。 晴寒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队伍走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却哭不出一点的声音，泪痕干在脸色，被风吹的发紧发冷。目光迟钝，思绪混乱，脑子像浆糊一样乱成一团。祖母没了，原来最熟悉的地方也陌生得让她觉得可怕。 今天的天真冷，人的心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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