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寒对着急救室发呆，被喊了一声后回过头来，春阑说：“姑娘，绸缎庄的伙计说，少爷去了上海跑生意，三天后才回来。” 要写信还是发电报给表哥呢？晴寒思索着。 她想到了高医生说的没有生命危险后，思考后决定还是先不跟表哥说了，就算现在发电报，表哥立马赶回来，也要明天才能到，写信就更久了。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就让表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今天先看一下姑妈的情况。 晴寒跟春阑说到：“你回去告诉绸缎庄的伙计还有家里的佣人，如果表哥回来了，告诉他来中和医院。”春阑答应了一声转头想走，又被叫住了。“等等，告诉吴妈煲个大骨头汤，多放点补血的食材带过来，等姑妈醒了给姑妈喝。”春阑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吴妈也送来了汤，高医生才从急救室出来后告诉晴寒：“骨头有轻微骨折，另外还有一些淤血，已经做完手术，需要住院十天，我陪你去办住院手术。” 晴寒望了一眼手术室，高明帆补充道：“病人......”又重新措词道，“你母亲还没有醒，麻药的药性还没有过，要等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你母亲？ 晴寒有点迷惑，思索后才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表哥对他说自己是家妹，所以他才误会，就说道：“那是我姑妈。” 高明帆嘴角笑了笑道：“怪不得我之前没有听到彦风提起过你，也没有见过你。” 晴寒被高明帆嘴角的微笑恍了一下，之前看到他都是严肃的表情，原来他笑起来像春风拂面。 晴寒跟着高医生办完了手续，高医生告知要去做其他的事情，晴寒忙跟高医生说：“等等，我让吴妈煲了骨头汤，姑妈还没有醒，高医生不介意的话也喝一碗吧。”晴寒低下头补充道：“如果你太忙的话就算了，你先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不忙，只是回去写一些病例。”高明帆忙道。 晴寒盛了一碗汤，四指拖着碗底，指尖扣着碗边儿递给高明帆，高明帆的手接过碗，两人的指尖相碰，高明帆感觉到指尖仿佛被电了一下，仿佛冬日里天气太干燥而产生的静电，但是酥酥痒痒却不刺手，现在明明还是深秋并非冬日，晴寒猛地缩回手，然后局促地低下头去。晴寒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抬起头来发现高明帆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忙说了一句：“小心烫。” 高明帆这时候才感觉到手里的汤滚烫，忙把碗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拿起汤匙吹口气喝起来。现在正值傍晚，夕阳穿过窗户洒在桌子和地面上，形成一片光晕，高明帆的身影氤氲在那片光晕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骨节分明的手捧着黑褐色的碗，那手被灰褐色的碗趁得更加白皙。晴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手，这双手跟自己的手不一样，多了一份男性的强劲感，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晴寒看的有点发呆，高明帆喝完汤转过头来，刚好对上晴寒的眼睛，笑了笑，四目相对，晴寒顿觉尴尬，忙转过头去。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看到晴寒眼里的迟疑，高明帆忙补充到：“是去医院里面的食堂，你这几天要照看你姑妈，以后可以去食堂吃饭，这样方便点，我先带你过去认路。” 晴寒便随着高明帆在医院里面的回廊里兜兜转转就到了食堂，这里只有零星几个穿着白马褂的医生，基本上没有看到病人和家属，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专供医护人员的食堂。 高明帆点了一份牛肉，一份虾仁滑蛋，一份清炒藕丝，还要再点，就听晴寒说道自己要一份阳春面，便不再多点，多要了一份排骨汤。 吃饭的时候晴寒也只吃自己面前的阳春面，便夹了几片牛肉放在晴寒的阳春面上，晴寒抬起头来道了声谢后就继续埋头吃面。高明帆又乘了一碗排骨汤给晴寒。 吃完饭高明帆又带着晴寒兜兜转转地回去，回去的路跟来时不一样，晴寒想着，这医院这么这么大，，渐渐地见不到人，最后被一片红枫吸引，路边铺满了掉下来的枫叶。穿行其间，抬头看到头顶的红枫缝隙里面露出来的蓝天白云，低头看到一层又一层的枫叶，仿佛置身在风景画中，一路走去，来到了一片湖边，景色豁然开阔，湖面上波光粼粼，湖边远处是一大片银杏树，亭台楼阁散落其中，夕阳最后的余晖穿过银杏树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红枫，银杏，古亭，小桥映照在湖面上，晴寒走到最靠近水边的一处古亭中，靠在古亭的柱子上，湖水清澈见底。两个人好像都被这么美的景色吸引到了，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待着。最后的余晖消失，黑色的暮霭降临，树木，小桥，凉亭和湖水都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一会儿，晴寒抬头看向高明帆问道：“这里也是在你们医院里面吗？” 高明帆答到：“不是的，这在医院外面，只是医院的一个小门可以直通这里，所以你没有注意到我们已经离开医院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平时经常来这边散步，这里景色很美，有什么烦恼的时候，就来这边走走，就觉得心旷神怡，放松不少。” “烦恼？”晴寒问道。 高明帆笑笑道：“病人的事，有时候看到病人被疾病折磨，自己已经倾尽全力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觉得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生老病死该多好呀。”高明帆紧皱眉头，神色严肃，目光涣散地盯着远方。 医生每天见到各种生离死别应该压力很大吧。晴寒想到小时候第一次面对祖父离世时候的恍然无措。刚开始不愿意相信祖父已经离世，后来周围的人和事不断地提醒自己祖父已经离开，这个时候理智上清楚地知道祖母已经不再了，但是还是渴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祖父像往常一样出现。经过好几年的挣扎才慢慢地接收。人总是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才能对悲伤的事情释怀，而中间的时间段需要经历各种的折磨。 “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治病救人是善事，却不能改变自然规律，如果已经竭尽全力还是无法改变，那就坦然接受结果吧，毕竟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 高明帆转过头来望向晴寒，想不到晴寒小小年纪却这么豁达，她究竟经历过什么？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晚，就被她身上清冷的气质吸引到。那天晚上她站在月光中，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她穿一件藕粉色的长裙，如烟似梦。眼波流转，眉眼灵动如小鹿回眸，不经意间却含有不容易被发现的哀愁，却很快消失不见了，很容易让人觉得看错了。 高明帆笑着道：“想不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豁达的心胸。” 晴寒听到后有点脸红说道：“自己不过是随口说说。” “彦风回来了吗？我前段时间借彦风的书还没有还，等再过几天想登门拜访还书” “还书？”晴寒思索了一下 “我经常看一些医书，有一些想要的医书比较难找，偶然跟彦风说了一次，他说他经常在外面跑生意，去的地方见的人多，试试能不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书，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表哥还有三天回来。” “不打紧，我还有一点没有看完，过几天看完再去。” 晴寒没有再接话，过了一会儿，高明帆说。“对了，你姑妈要住院十天。”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晴寒笑道。 高明帆也笑了笑说道：“是嘛，我好像确实说过。”又补充说：“出了院后要静养三个月，尽量不要走动，注意休息。”高明寒安排道。 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医生，晴寒不禁笑了，他不是像医生，本来就是医生嘛。 “你跟表哥怎么认识的？”晴寒问道。 “今年早些时候妍洁扭伤了脚踝，彦风带她来我们医院，我刚好准备交班，在医院门口碰到他们，就介绍了一个好的治疗跌打损伤的医生给他们。后来前段时间偶然碰到随便聊了几句，他找到了我想要的书，然后就是那天你看到我去刘宅拿书。” “我们家今年真是多灾多难”晴寒调侃道。高明帆哑然失笑。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看到夜色越来越沉，便回到了医院，看到姑妈醒过来了，晴寒也就放心了，就打算回家去。从医院出来，在路边等黄包车，天黑了，等了会儿都没有看到黄包车经过，深秋的北平天气越来越凉，白天不觉得冷，但是太阳下山后的晚上就更凉上几分，干脆就抱紧双臂蹲下来。 “上车。”晴寒抬起头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高明帆正打开车门等在车边，晴寒上车后，高明帆关上车门然后转到主驾驶的位置上坐下。汽车在胡同中间穿梭，很快就到了刘宅，晴寒下车后道了声谢便进了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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