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妃那回去,姜蔓儿本打算小睡一会儿,却辗转反侧,没有丁点儿睡意。 只得起身,拿出了王妃赐下的两套衣裙,一套一套仔细的试穿,最终选下了粉色的那套。 时辰还早,她趴在窗边,听几个小丫头闲聊八卦,不时插上一嘴。 桑晏也在其中,她年长几岁,性子温和,颇有大姐姐的风范,府里的半大姑娘都喜欢聚在她身边。 姜蔓儿也是如此,自打一个多月前她被王妃抬为世子良妾,周遭一众平日里的玩伴或多或少对她有些生疏,桑晏却是不同。 “我看啊,桑姐姐莫不是动了凡心呀!”叫连翘的小姑娘年岁最小,摸着小辫子打趣,惹得桑晏作势要动手:“好你个小没良心的,竟来带打趣我了,看我不好好敲打敲打你这张小嘴。” “姐姐别不承认,我都瞧见了,上元节那天…唔唔唔”话还没说完,便被桑晏捂着嘴拖走了。 其余几个小姑娘抱怨着,姜蔓儿没说什么,却也心中空落落的。 “你们说,世子这段时间都在外头忙什么啊!” “嘘,可别叫王妃听见了。不过,我听说圣上龙体有碍,召了广陵王回京呢!” “广陵王?他三个月之前离京的时候我见过,仪表堂堂,如今也三十多了吧。竟要回来了?” 这个广陵王,姜蔓儿也是见过的,和他的王妃苏挽清,苏氏女出身名门,体态风流,是位病西子,听王妃说,如今二人已育有一子。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闹作一团,不多时,便有人来通传:说是世子回来了,叫姜蔓儿好生准备。 姜蔓儿想起王妃口中那碗汤,没了旁的心思,只剩忐忑,任由前来服侍的嬷嬷拉回屋子里折腾。 “母亲。”徐恪瑾为王妃盛上一碗热汤,慢条斯理:“前些日子路上遇到唐兄,向我打探与宋府结亲的事儿,不知母亲怎么打算的。 王妃闻言看了一眼这个儿子:“看来,你自己都查清楚了。她宋家既出了这样的事,也该吃些苦头。” 唐家那个?是宋夫人娘家哥哥的儿子,据说和宋大小姐感情匪浅,恐怕是从宋大小姐那儿知晓了其中缘由,前来探口风的。若宋小姐肚子那个,和唐家这个有什么关系,这出戏,可就有得看了。 “依儿子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宋家诸位长辈,恐怕并不知情。”徐恪瑾猜的出母亲的打算,她是想不动声色,等着宋小姐显怀,被家人发现,到时候宋家来退亲,僵持几局,总有人耐不住好奇心去探查,到时候,于宋家来说,事情便难办了。 依母亲的性子,退亲之前,也势必要给宋府找些不痛苦,姜蔓儿便是其中之一。 随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王妃,汤已熬好。”母子二人一言不发的用餐,直到王妃身边的络嬷嬷端着用青花白瓷盛着的黑色浓汤上来。 “来,恪瑾。趁热喝了,喝完去看看蔓儿,她在你院子里住了许久,不该再冷落她了。” 若说方才络嬷嬷端着汤送上来,他还不懂其中意义,现下母亲的话可是让他再不能装傻。 . 王妃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和眼前空了的青花白瓷碗,欣慰的点点头。 而出了正厅的徐恪瑾,也终于可以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忤逆母亲,偌大的晋王府,是生他养他的家,亦是让他喘息困难的牢笼,亦如,他的母亲。 当今陛下育有四女三子,四女和亲的和亲,嫁人的嫁人,三子中,一子获罪,终身圈禁,一子不满三岁,尚在襁褓,唯有第六子,在与兄长的博弈中,从小小常在之子成长到如今的广陵王。 他的六叔,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人物。 而他,晋王的儿子,当今陛下的侄子,因着母亲与父王亲信大臣对当今天子的愤恨与怀疑,被裹挟着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难道终有一日要与自己的六叔明面上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吗? 竹英苑里,姜蔓儿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的顺着已经被嬷嬷们精心梳好的发髻,嬷嬷说:她如今头上这个叫朝云近香髻,她脸型流畅,皮肤白皙,这个发髻很衬她。 镜中的女子眼波流转,风姿绰约,堪称一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下人前来通报,进来之时便是见到了这样一副顾影自怜美人图。 姜蔓儿一惊,起身相迎,又处处不敢出什么差错,做了个早已被嬷嬷教导好的行礼姿势,直到被世子叫起,才有心思看一看这一有一个月没见过的世子“夫君“。 触及对方目光,里面有些惊艳赞赏之意,看来他也是满意自己今日的打扮的,徐蔓儿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惦记着上次他来问话的事儿,不知会不会旧事重提。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世子也是一言不发,正当徐蔓儿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什么话题,世子就留下一句:“我先去洗漱”去了净室。 徐恪瑾的背影,他很高,看起来身姿挺拔俊雅。她记得王妃总是唠叨世子瘦了,责怪身边伺候的下人不够尽心,其实不然,不过是为人母亲的担忧。 过于健壮凶悍的男人,她平日遇到,是决计不敢接近的。 世子不是。 待二人都洗漱完毕,姜蔓儿手足无措的撵着新换上的轻薄衣裙,犹豫着终于壮了胆子:“爷,妾身帮您宽衣吧。”话音逐渐微弱下去,脸也跟着涨涨的发热,正想偷瞄一眼世子闻言的神色,就被对方拦腰抱起。 徐蔓儿头脑发胀,已经没心思回忆前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待自己反应过来,已经和世子一同躺在了帐中,帐内昏暗,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从前看过的不该看的书也想了起来,细长绵软的玉手颤抖着顺着世子松开了个小口的衣襟探去,一路向下,也激起一路酥麻,她看见世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而在他看中的自己,檀口微张,带着水色的眼眸迷茫,眼尾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俏丽的粉色,她听出世子的呼吸粗重起来,随后低头吮上了自己的脖颈。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一夜良宵,不可辜负。 . “王妃?王妃?王妃可是又做噩梦了?“睡梦中紧锁眉头的王妃被络嬷嬷唤醒,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被络嬷嬷用帕子擦拭干净。 “王妃是又梦到王爷了吧。“络嬷嬷轻拍着王妃背部,声音清缓,若室内此时有第三人,恐怕也是听不见的。 “王爷已经十六年没回来了。“初初醒来的王妃嗓音沙哑,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绝望:”络嬷嬷,你说,他还活着吗?若他活着,怎么还不回来,若他不在了…说他不在了,我不信,我也不敢信。“ “王妃…”王妃的苦,她都知道,却不知道,事到如今,该如何安慰了。 王妃倚靠在床头,直愣愣的盯着香炉中袅袅飘散的烟雾,想到了自己被温静皇后接近宫中教养的日子,那时候,她与白家女是京中人人羡慕的对象。 入宫之前,父亲母亲一再强调,要自己把握机会,将来母仪天下,杨家不可以输给白家。她杨韵音也绝对不可以输给白凤书。 她嘴上应和,心中却烦躁不堪。 她自小养在闺中,平日里的玩伴也都是大家小姐,哪来的机会结识外男,何况晋王与楚王。 她与晋王初识那天,她并不知道他就是温静皇后与先皇最疼爱的小儿子,对方穿着常服,衣摆处还破了个好大的口子,似乎是从宫外赶回,神色匆匆,撞掉了她的纸鸢,纸鸢线段,挂在了树上,她冲他发了不小的脾气,拟使气指的指挥他爬上去,把纸鸢拿下来。 面对自己的要求,他似乎很诧异,但也好脾气的照做。 后来,第二次见面,她才知道原来当日被他来来回回喝令的不知名小官,就是晋王殿下。 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 “陛下召广陵王进京,恐怕是龙体有碍了。这些日子,可要多注意宫里的风向,千万别漏掉了杨家的消息。” . 而姜蔓儿这头,也早就醒了,虽然困倦无力,又被世子告知不必随着他早起,她还是想着今日特殊,该去王妃那里拜见,早点过去才不至于落人口舌。 徐恪瑾听着陈廷转达王妃昨日的话,心不在焉,偏头就看得见姜蔓儿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下人梳发打扮。 她桌面上并无多少珍贵钗环,若是母亲见了,恐怕要叫人去库房再挑些时兴的相赠。而自己知道她没有,是因为她把一些母亲随手赏下的珍宝都换成了真金白银。 她很聪明,有象征意义的,来头不算小的,她要么放在明面上,要么配在身上,要么“珍藏于匣中”,而小巧的,母亲不会在意的,转头就会忘记的,她偷偷换成银子。 姜蔓儿。 徐恪瑾不知道她名字的由来,不过,“蔓”字确实与她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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