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到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投稿成功，可能并不是英文小作文起到了作用。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小苏，她是个新员工，没染上顽疾，所以认认真真看新人的稿件，仅此而已。 感慨万千的同时，看向出版社经理，“我对出版合同是有要求的。” 一听有戏，经理连连点头，“那是当然的，您说。” “三年的国内出版版权，不包括任何改编权，也不包括大陆以外国家和地区的出版权。”跟时光出版社签的，也是同样的合同。 至于稿费，那是最没必要谈判的地方。国内出版社给作家的稿费，都是有相关规定的，还是老话，出版社愿意给销量书作家十万，但作家敢拿吗？别到时候，钱保不住，还因为违规进去了。 “可以，四本书一起，稿费三万块。” 这价格有点高了，宁夏蹙眉道：“按行情就好。” “这是我向上头申请，领导特批的，您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既然没问题，宁夏也没有主动降稿费的道理。况且，稿费比正常的多，但也不离谱。 小姨跟宁夏一起把人送走，刚才她听了全程，但一个字没说，就怕自己不懂，反坏了事。 听完按着胸口，“三，三万块？” 宁夏笑笑，她之前四本书，除了第一本是两千，后头三本都是五千的稿费，一共赚了一万七千块。而且，全是税后。 至于开销，一是二千五换了外币给肖小年，二是买房子花了八千，再给家里买彩电，买洗衣机，花了五千。八十年代的电器，相对于工资水平来说，是相当贵的，但贵有时候都没地方买，百货大楼一到货，就抢得恨不得打起来。 甚至于，还有拿房子换彩电的事，放在后世不敢相信，但这个年代，就是这样。 她手头只剩一千来块钱，但只要不买大件，这钱足够普通人读完四年大学还有得剩。 虽说她知道，后世很多东西都会非常便宜，但她需要的东西，宁愿在贵的时候早点买回来，让家里人可以享受到便利。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否则，赚钱的意义是什么呢？ 当然，之后被商家利用，宣传消费主义，挣一个花三个，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还在平京买了一套房子，但过于破旧，不方便住人，等过些年推倒了重建，你也退了休，就和婆婆搬过去住。” 周晓红连摆手，宁夏有这份心就够了，她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待着。左右都是熟悉的人，让她有安全感。 宁夏也没硬劝，等以后再说，真要是喜欢在江川生活，给他们在当地买套商品房也一样。 合同签完，那边很快就把钱打了过来。 宁夏去电信局，给肖主编通了个电话，告知这件事。 “老家的出版社？这样也好，地方上反而好办。”肖主编心里哂笑，虽然单位领导对他不满，但他怕什么，大不了早点退休。 最后搞成这样，还能怪他不成，还不是领导怕东怕西。想要销量又想要官位，什么都想要的人，往往…… 肖主编到底是把最后的念头收了回来，老爹从小教他，要心存善意，哪怕是背后，也不要说人事非，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 暑假期间，同乡会依然有许多的活动，但宁夏一概推了。 江晚去了一次，结果听到有人大放厥词，说宁夏不够聪明，不知道和同学搞好关系，也不知道低调做人，所以才被针对。气得他跟人打了一架，之后再有聚会，他也不去了。 这话是文莉告诉宁夏的，“今年好多人毕业分配工作，最差的也就是地方有点偏远，但至少也是国营大厂。” 这几届大学生，就没有分配的不好的，只不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看似风光的大厂，未来转型之时，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是政府部门，事业单位，现在觉得好的，也许未来又变得不好了，谁也说不准。 你觉得是考验眼光和能力，其实多数时候，就是运气。 “你以后分配工作，真的会受影响吗？”文莉忧心忡忡，一想到她可能会被分配到偏远的山区，他们一辈子可能都见不了几回，心里就觉得难受。 “还有两年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会有转机。” 文莉很相信宁夏的话，她说有转机就一定会有办法。 说完话，文莉就在家里四处找人，“孙有为呢，他上学年期末考了多少分，在班上排多少，年级排多少？” 说的一本正经，嘴角却微微上翘，果崽吓得四处逃窜，最后一头扎进宁夏怀里，“姐姐救命。” 宁夏忍不住大笑起来，文莉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我就问问而已，又不打你，救命救什么命？” 果崽成绩一直不好，最怕的就是别人问他成绩，更何况学校老师知道他和宁夏是一家人，总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他，“你就不能学学你姐姐，学个三分也好啊。” 暑假过的飞快，回到平京，宁夏已经是大三的学生。她的新书在米国和欧洲各地大卖，销量再创新高。而新书也被传回国内，原版的英文，但作家名没改，依然是Anyue，对此很多人表达不满。 尤其是交流出版社，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告状，想让宁夏吃憋。 无奈，翻遍法律条文也没有说华国人不允许在国外出版小说的，况且小说也不涉及任何意识形态，也完全不包括任何敏感问题，更没有替任何人站台，单纯就是小说，是一个故事而已。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想看新书，还得花钱向米国的出版社买版权，再花钱翻译，才能在华国出版。”交流出版社正在向上级领导汇报，言语中诸多抱怨。 “也就是说，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拘哪个出版社，只需要花五千块，就能出版。但现在，不仅要花一大笔钱，还是珍贵的外汇？”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这不就是她贪得无厌吗？华国这么多人，作家可不少，有几个像她这么干的？要是人人都跟她一样，岂不是乱套了。”交流出版社的经理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明明就是刁民想害朕。 领导看了一眼犹自忿忿不平的经理，心想，真以为搭上了柳家，就能一路升官发财吗？呵呵，我还没死呢。 当然，他也不想得罪柳家，事缓则圆，慢慢等机会嘛，他不着急。 “你是能抓她去坐牢，还是能罚她不许投稿到国外？发牢骚的话就不用说了，好歹是个当经理的人，别惹人笑话。” 发现领导心情似乎不好，经理明智的闭上了嘴。 新书到底还是传开了，不过是爱好者翻译，然后手抄油印齐上阵，短短时间竟然也传了不少人。于是大家伙更愤怒了，他们就想安安生生看本书，这很难吗？结果现在，得等国外出了传回来，再翻译成中文，还只能私下去传，求爹爹告奶奶的，才能弄到一本。 按说，一本书而已，至于吗？ 还真至于，这年代的治安不好，娱乐项目不多，很多人家电视都没有，听个收音机都觉得是享受。看书几乎是大多数人最简单花费最低的娱乐，没有之一。而且就算小说，这年代可选择的余地也不多，毕竟之前的运动让很多行业的人才直接断代，现在还处于恢复期。 宁夏又是从平行世界直接搬运来的经典中的经典，岂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 “又没借到，我上回借的是个半本，下半本到处都没借到，这心里啊，刺挠的不行不行的。” “摔，老子不干了，搞的啥玩意儿，举报那个孙子。” “举报有啥用啊，之前打电话写信还有人在报纸上发文章呢，也没动得了他们。” “呵呵，那是你们举报的方式不对。” “你知道该怎么举报？”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一个人举报没啥用，除非大家都愿意去。”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有多少读者，就有多少人愿意报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自己先不干人事的，再说了，这么多人举报，有本事他们一块报复呗。 不知道是谁牵的头，也不知道是谁提供的渠道，反正一封封举报信，被直接扔进平京的各大衙门，人人有份。 外事部接到一麻袋举报信，这事和他们关系不大，但能牵强附会上一点点，勉强算是理解这些读者的心情。 但主管老干部活动的部门收到举报信，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这关他们什么事？ 主管机械部的领导天天忙得要死，为这个厂协调外汇，为那个厂购置进口设备，然后他们收到了举报信。举报啥，交流出版社倒行逆施？等一下，交流出版社是什么新型设备的名字吗？ 妇女儿童权益中心的领导一脸茫然的看着主管农业的领导拿出举报信，两个人硬是琢磨不出他们和这件事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反正这一年间，各大部委的收发办公室都开始用麻袋装信，然后一收拾，大部分都是举报信，信件来自天南地北，各行各业，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联系上的，但这件事就是神奇的，跟瘟疫一样传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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