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的天地中,神仙居住于上清仙境,人、妖、魔的领土则分布在九州四海,而龙族作为妖族中最显赫的一脉,硬生生抢占了东南西北四个海域。 蛟龙一脉是龙族分支,族人皆是由蛟苦修万年而进化来,哪怕繁衍后代,血脉的精纯也远不如传承自上古神龙的其他三族,故而只能盘踞于最偏僻的北海。 冥夜是蛟龙族的三皇子,但因其生母身份低贱,所以蛟龙王并不看重这个儿子,蛟龙族人见状便对他没有了基本的尊重,而他的兄弟们更是毫不顾忌的欺凌侮辱他。 在冥夜日复一日的环抱着满身伤痕蜷缩在北海龙宫的一处偏僻角落时,他人生中的那个意外到来了。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女童扶起了冥夜,用上好的灵药给他擦拭伤口,然后就沉默着离开了,但等到隔日冥夜再次伤痕累累的出现在那个地方时,女童仍然来了,她还是什么话都不说,给他上好药就走。 如此重复着过了五日,他们终于有了交流,冥夜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天欢,上清仙境圣女梵音的独生爱女,她比欺辱他的嫡兄等人更要高贵,却温和有礼、平易近人,而冥夜并不因此对她更有好感——他忍不住嫉妒,对天欢所拥有的一切。 天欢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个新朋友隐藏在温顺假面之下的恶意,冥夜不着痕迹的讨好她、迎合她,他们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天欢更是在离开北海前给他留下一个玉佩作为信物,戏言日后要聘他为正夫。 冥夜那时简直欣喜若狂,那是一条青云路,成为天欢的夫婿,他就能效仿天欢之父天昊,从不学无术的腾蛇王子一跃成为上清仙境的神君,连带着全族都鸡犬升天,直接挤走妖族三大尊族中的凤凰族,一时风光无二。 但等到了冥夜行冠礼的那一日,他心中想着清丽动人的天欢、想着他风光的未来,手中摩挲着天欢赠给他的玉佩,脸上露出向往的笑容,但这种神色落在他的嫡兄冥昼眼中却非常刺眼。 于是冥昼故意从他手中硬夺过他珍视若命根子的玉佩,在看到冥夜发疯般朝他扑来又被他一脚踹开,只能躺在地上大吼大叫着让他把玉佩归还的场景后,他满意的笑了笑,随手将玉佩挂到了腰间。 不久后,蛟龙王带着冥昼去赶赴西海苍龙族公主的婚宴,他们来的时候宴席几乎已经被坐满了,只剩下末端的下席,蛟龙王虽有不满却也不好搅局,只能带着儿子落座。 冥昼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沉默,没有任性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蛟龙王欣慰地将之误解为儿子长大了,殊不知冥昼根本是心不在焉。 从走进西海龙宫大殿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定格在端坐主座的女子身上,对方白裙加身、绫带围绕,似乎与这种烟火气的场面格格不入。 能让西海龙王都退让讨好,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坐在龙宫的王座上,女子的身份并不难猜测,所以冥昼只是想多看她几眼,他虽平日里跋扈,却并非不知天高地厚,他很清楚自己与王座上那人的差距比他们之间相隔的座位更加遥远。 然而命运就是那般无常,他此生唯一一个自认为是妄想的愿望,竟然轻易的实现了—— 从西海归来后不久,蛟龙王和王后忽然召他入王殿,殿堂中站了一列身穿仙袍之人,为首的年长神君摆着一副儒雅随和的笑容,笑呵呵的将冥昼夸赞了一番,眼中却不乏挑剔的情绪。 待那群仙人离开后,冥昼才被父王母后告知,方才那位说话的神君即是太上圣女梵音的夫婿、圣女天欢之父天昊,天昊是来提亲的,而下聘的对象正是他冥昼。 冥昼被惊的神智恍惚,蛟龙王和王后兴奋的调侃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仿佛失了魂一般走回自己的宫殿,却在殿门口撞上目眦欲裂的冥夜。 冥夜全然不见平日里沉默低调的形象,不仅嘴里骂着极其难听的脏话,还做出想要攻击冥昼的举动,却被冥昼轻而易举的甩飞,但他却不像上次一样被打击的不敢出声,而是恨恨的骂道:“冥昼,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龙,若非你抢走了我与天欢的定情信物,你以为她会看上你吗?” 定情信物? 冥昼恍然大悟般的看了眼腰间的玉佩,随后轻嗤了一声:“冥夜,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若是圣女真的记挂着你,怎会错认你我?事实是她愿意让你与她之间模糊的记忆被篡改,因为我才是更符合她想象的夫婿。” 冥昼毕竟是蛟龙族的王储,虽然在上清仙境的神君们面前排不上号,但在妖界却算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后,他是被蛟龙王精心教养长大的,见识、学识和气度都远非冥夜能比,冥夜这般整日阴沉沉的模样,在蛟龙王口中便是‘就算做赘婿也只有做侧室的份’。 “做圣女的夫婿是何等荣耀之事,昔年天昊神君举族入赘上清仙境,腾蛇族如今多么显赫,你想效仿他,但须知天昊也曾是腾蛇嫡王子,当梵音圣女与其谈论术法之时他能接得住话,而你——阴险有余狡诈不足,难道你以为上清会允许一个小家子气的庶子当圣女之夫吗?” 冥昼简直不明白冥夜是凭什么生出那么大的野心,天昊对他尚且挑剔不满,怎么可能让冥夜作天欢的正夫,而那些幼年时短暂的情分,难道会比得过他日后与天欢朝夕相处的夫妻之情吗? 出于胜者不屑于搭理手下败将的心态,冥昼本不打算在此时与冥夜过多计较,但冥夜却仍不知收敛的叫嚣着要跑到上清天去见天欢,揭穿冥昼顶替他的事情。 那一瞬间,冥昼的眼神比冥夜要阴沉可怕百倍。 他把冥夜关进了龙宫的暗室,让族人严加看管,然后在被迎去上清天成婚的前一晚亲手割下了冥夜的舌头。 而作为造梦主的叶冰裳就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看着冥夜的惨状,魇魔化形而成的美艳女子匍匐在她裙边,用极度崇敬的眼神望着她:“主人,既然是要使冥夜彻底被梦境击溃心神,为何不直接遵循他的记忆,只消在那桑酒死时让其意识到她再也无一线生机,冥夜自会痛苦难当。” “一个一生顺遂只经历过几个小坎坷的人能有多在意那些坎坷,若是后来的上清天没有被魔族压制的日渐衰落,冥夜恐怕根本不会为桑酒沉眠于漠河,他自做着他大权在握的战神,说不定都已经娶了几任肖似桑酒的续弦了。” 叶冰裳冷酷的分析着,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宣判了梦境中冥夜既定的命运:“所以我要让他生于黑暗,活在黑暗,一生中只得到些许光明,然后在期待着永久的光明时永堕于无尽的黑暗。” 在叶冰裳抢在澹台烬等人之前找到沉眠于漠河河底的冥夜时,她本想直接抢走锦雾绫,却没料到冥夜虽失去了大半神力,却学了桑酒的魔功,险些反过来制住叶冰裳。 幸好叶冰裳的净化之力正是所有魔功的克星,她们双方才得以僵持住,但因为净莲的警示,叶冰裳不敢全盘吸收冥夜身上庞大的魔气,否则邪骨定然会重新压制住她的神器之心,而天欢的牺牲就白费了。 这时,同样在她识海中休眠的稷泽忽然苏醒,他提醒道:“般若浮生在消耗着冥夜的精神力,如今他的神智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了,而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浮生梦境中,假如摧毁他的梦境,也就能借此杀死他的神魂。” 这对于叶冰裳来说并不难,只不过是要在改写般若浮生的时候重点关照冥夜罢了,她向来很懂得如何诛心。 旁人可能以为冥夜对桑酒一往深情,在对方死去后不肯接受现实,宁愿消耗神力循环着般若浮生只为了重复与桑酒在一起时的场景,但看过异界般若浮生的叶冰裳却不这么认为。 他难忘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他显赫的事迹,是他作为战神取代天欢权倾上清天的情境,冥夜创造般若浮生截取了那么多段记忆,他可以接受一遍遍的循环他与桑酒虐恋的画面,唯独没有出现过他幼时还未被天昊领回上清天前的场景,他害怕、不能面对的从来都是弱小卑微的自己,而不是桑酒的尸体。 所以要捅穿冥夜的心,桑酒不是那把利刃,卑微的身份、凄惨的经历、翻身的希望和一场空的结局才是。 而让澹台烬进入到冥夜的身体去体验他的一生,除了想要报复异界的自己所受的屈辱之外,叶冰裳认为他还能起到一个催化的作用,在魇魔的梦境中控制他们命运的人是她,但控制他们情绪的却是他们自己,澹台烬在既自尊又自卑这方面显然比冥夜要更加极端,她相信他会将冥夜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天欢和冥昼自成婚以来一直是众人眼中的模范妻夫,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无子嗣承欢膝下。 本来上清仙境也不是非要讲求凡间传宗接代那一套,可天欢与普通神仙怎么一样,她家里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为此,天欢的父亲天昊一直很着急,他不想搅扰公务繁忙的女儿,便将矛头对准了女婿冥昼。 天昊暗中刁难冥昼,而冥昼也是有苦难言,他表面上被以上清圣女的正夫、也就是凤君之位风风光光的迎进玉倾宫,但婚后生活却着实说不是顺心。 首先是他看似温和的妻主天欢,他本以为对方是个体贴的,但久而久之,他却难以忽略她隐藏在好说话之下的敷衍,而且天欢并不热衷于男女之事,他又是威逼又是收买的将玉倾宫的仙侍询问了个遍才得知原来天欢她——修炼的是无情道! 冥昼渐渐发觉当年的匆匆提亲是天欢或者其父母想要遮掩这一点的计谋,他是既幽怨又委屈,但他想到沾了自己的光一跃天门满族显赫的蛟龙族,想到庶弟冥夜嫉恨的嘴脸,他又不敢将此事捅破,他害怕天欢会直接休了他,毕竟有的是神愿意当傀儡凤君,而他只是特别在与天欢曾有过幼时的情分,而这情分还是他偷来的。 所以他只能默默咽下这个苦楚,但这还不算完,他的岳丈天昊才是真正让他吃亏的人。 天昊就像是凡间封建王朝的那些恶婆婆一样,处处瞧他不顺眼,想尽办法在天欢面前给他上眼药,偏偏天欢是个极为孝顺的女儿,虽不曾被挑拨得疏远他,但也不会为他去驳斥自己的父君,而冥昼碍于此也只能忍下。 但今天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 冥昼安插在玉倾宫各处的眼线递来消息,天欢的寝宫附近那几处宫殿忽然入住了三名姿色不俗的男子,他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天昊打着为圣女一脉开枝散叶的名义私自做主给天欢纳了三个侍君。 那三人分别是漠河蚌族王子桑佑、上清天散仙清远真人和冥昼的庶弟冥夜,天昊选中桑佑是见其性子温吞好拿捏,清远真人是因爱慕天欢自荐,而冥夜就单纯是天昊为了恶心与自己不对付的女婿冥昼而故意选进来的。 冥昼果然大怒,他气的摔坏了玉倾宫好几个名贵摆件,被上门来与他商量对策的宇神符玉调侃了一番。 符玉与冥昼是盟友,就像凡间后宫的娘娘与前朝大臣的暗中勾结一般,符玉为他在前朝解决非议凤君之位的神官,而冥昼则需保证天欢的孩子会择她为师,让她能够左右下一任圣女的意见,重振凤凰族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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