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丑时陆文瑄与秋月才回到掖庭局,秋月在路上不敢出声,怕引来巡逻的禁军侍卫。但快分别时,她还是忍不住询问先前他吐血是怎么回事,杜太医真的就只诊出了略有胃疾吗? 陆文瑄脚步一顿,轻声回道:“秋月,太医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我早就说过了,那日吐血是旧伤未愈所致,伤好后自然会没事。” 说话间,他脑中突然想起了沈芷柔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在掖庭局,我在内安堂,她刚才怎么要你看着我用膳?你是不是求她帮忙把你调走了?” 秋月听出了他话里的冷意,心中莫名不敢告诉他自己刚才劝了沈芷柔什么,她干巴巴地回道:“是她念着旧情不忍看着我在掖庭局干那些粗活,主动说会让我去个轻松的地方,原来她是想将我调去内安堂啊。” 此时夜深人静,陆文瑄看不清秋月脸上的表情,也不好与她久谈,这件事是谁主动要求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今后秋月别再与沈芷柔来往。 他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曾是陆家的奴婢,过去十二年来未必没有认识你又进了宫的人,往后你别再去找沈才人了,以免连累她。” 秋月不语,在心里默默回道:“三郎不愿意牵连她,可她愿意被三郎牵连。” 陆文瑄把话说清楚后,转身往内侍居所走去,却见一个消失许久的老熟人正站在他的房门口等着他,“吴内侍?” 吴定见他终于回来了,跺了跺脚迎上去,悄声寒暄道:“陆兄弟,不,是承恩讲侍每日都要忙到这么晚才休息吗?真是尽职尽责啊。” 陆文瑄心下一惊,以为吴定这是在暗示自己抓住了今夜的把柄,但略微向眼前人倾斜灯笼后,见他脸上只是单纯的谄媚之色,又松了一口。 他心思百转,猜到了吴定此番前来大概是以为自己被王婕妤赏识了,在宫里被主子赐名是荣耀。可惜他总是没把消息打听全,心气高但总被自己的“机灵”给误了。 陆文瑄意识到他是送上门来的棋子,目光短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有他看着不至于误事,于是他和煦地回道:“吴兄深夜来访有何事?请随我进屋喝口茶再详聊吧。” 吴定听到他称自己“吴兄”,暗赞陆文瑄是个明白人。 画像之事过去这么多天了,沈才人什么事都没有,他每想起自己与朱环断绝了老乡关系,就悔恨自己胆小眼拙,错过了一个贵人。 不过现在他才发现陆承恩也是一个贵人,先前他帮着自己攀上了沈才人,如今他又得了王婕妤青眼,自己得把握机会,跟着他喝口汤。 陆文瑄与吴定心中各有打算,但脸上都是和气的笑容,两人礼让一番后吴定先进屋,随后屋内灯火通明了许久。 因太医院离东六宫近,沈芷柔和春儿很快就回到思水轩,久等了的朱环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在侧门内踱步,听到脚步声后连忙开门。 沈芷柔了却一桩心事,心里不免轻快了许多,随之身体的困倦也升了上来,回轩后她直奔内屋躺下,连宫女服都懒得换。 春儿一路都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沈芷柔真相,回来后她拿出本来想给杜医士的金元宝,赏给了一晚上担惊受怕的朱环。 朱环本想跟春儿打听几句她们到底去干什么了,但见到金锭后默默塞到衣袖里,压下了心中的好奇,跟着沈才人这般宽厚大方的主子已经是他的幸运,主子不想说的事他就当做不知道。 第二天卯时刚过,只睡了三个时辰的沈芷柔被春儿唤醒,她一向贪睡,如今更觉得自己还应在梦里。春儿见状由着她闭眼,与其他宫女们一起为她洗漱穿衣。 直到出门时沈芷柔才勉强睁开了眼,嘟囔道:“等请安回来,我定要睡个天昏地暗。春儿,为什么你不困啊?” 春儿扶着她往凤仪宫走,笑道:“奴婢命贱,天生觉少。”心里却叹道哪有比主子还爱睡的奴婢?为奴就是身不由己,不敢出任何差错。 昨夜她一夜未眠,想着陆三郎的命怎么比她这个奴婢还不如,终是打定主意让昨晚的事情当成他们三人间的秘密,才人不该再自降身份与他纠缠不清了。 沈芷柔进凤仪宫后,特意找了个最边缘的位置站着,准备闭目养神,但耳边传来的窃窃私语让她失去了睡意。 “听说太后这次回宫要长住一段时间,不回静宜园了。” “我也听说了,太后也该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乐趣了,只是殿下今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听闻当年文慈太后属意李惠妃为后,但圣人最后选了圣母太后推荐的云京才女,才使得文慈太后离宫。” “如今李惠妃的皇子养在韩贤妃那,你说太后会不会爱屋及乌?韩贤妃与皇后殿下近来不似以往那般熟络,她若是有太后的支持,未尝不可...” 殿上内侍一声通传打断了她们的闲聊,正是韩贤妃来了,但更让人惊讶的是,她身边跟着林才人。 林才人脸上满是高傲之色,捂着还未到显怀月份的肚子坐在右八的位置。 殿内嫔妃满心疑惑地望着那俩人,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韩贤妃当初对林才人的嫌恶大家可都记在心里,何况殿下不是特许林才人不用请安吗? 皇后殿下出来后,倒是解了众人心里一半的疑惑,原来是她特意召来林才人。她告诉宫中妃嫔们,文慈皇太后将于八月十四日早回宫,那日众人都要前去永安门迎太后。 沈芷柔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已经抛在脑后的王愈,不,是圣人。 八月十五晚有宫宴,圣人定会在宴会上注意到她,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审问她,她该如何应对?她能让赴宴之人都信了她的谎话吗?那天最好的情况就是圣人选择事后问她,可是自己真的能赌这个可能吗? 思来想去,沈芷柔觉得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宫宴前与圣人坦白身份,可距离宫宴仅有三天了,她该怎么做? 她的目光不由得转到了皇后殿下身上,但又想到自己与殿下并无私交,只能继续往堂上高位妃望去,看到左二位的周昭仪时,她心里有了主意。 皇后说完正事后,与往常一样与大家闲聊了些趣事便结束了请安。沈芷柔按品阶慢慢退出凤仪宫,随后让跟随的宫女内侍都回去,只留着春儿陪着她。 大梁宫内只有正三品及以上的高位妃才能以轿代步,此时周昭仪早就乘着采仗离开了。既然追不上周昭仪,她与春儿便慢慢地走去留仙殿,顺便在路上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春儿听到后很是高兴,笑盈盈道:“才人这是想通了吗?昭仪若是肯帮忙,殿下定会再劝圣人召才人侍寝,到时候圣人见到主子定然会多加恩宠。” 沈芷柔想起昨夜瑄郎的温柔,心中百感交集,她一直自欺欺人地不去想侍寝之事,可是她若一直躲着圣人,如何能争宠夺权庇护瑄郎呢? 周昭仪回殿没多久,就听宫人来报沈才人求见,她挑眉一笑道:“这可是稀客啊。张喜,替我迎她进来吧。” 沈芷柔进殿时刚要行礼,却被殿内的宫女拦住了,周昭仪笑盈盈地招她坐在身边,“表妹入宫两个多月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上门拜访呢。” 沈芷柔脸颊一红,羞愧道:“还请表姐恕罪,我今日是特意来谢表姐的荔枝,昨日我吃着觉得甚好。另外以往我性子懒不爱走动,如今明白表姐一直关照着妹妹,今后定会多来拜访表姐。” 周昭仪假意嗔道:“原来是我的荔枝勾来了你这小馋猫,你喜欢就好。张喜,把宫里剩下的荔枝都送去思轩。” 沈芷柔面露惊讶,忙拒绝,但周昭仪解释她不喜甜食,正烦心殿下送来的荔枝要如何处理,如今给她倒是两全其美了。 随后周昭仪见她面带犹豫,似有话要说,便摒退了左右,内室中只留着春儿和张喜,她感慨道:“咱们俩姐妹每日都能在凤仪宫见到,何须妹妹特意来陪我,妹妹既入了宫,最该想的是如何陪在圣人身侧才对。” 沈芷柔听表姐主动提起了圣人,心中一喜,面上怅惘接道:“可我入宫这么久了,连圣人的面都没见到,怎敢妄想伴驾之事?” 周昭仪拉着她的双手,轻拍了拍:“妹妹放心,等殿下忙过中秋这段时间,我定会在殿下面前提起妹妹。依着妹妹的姿容,福气还在后头呢。” 沈芷柔依言起身道谢,心里却很是焦虑,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在中秋夜宴前见到圣人吗? 出了留仙殿后,春儿郁闷道:“要是当初林才人没截走圣人,才人今日早就享到了福气。” 沈芷柔听到春儿提起林才人,想到了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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