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感觉。 萧雪禾感觉自己落入一片深海,丝丝缕缕被海水浸透,就当她以为自己将会被融合进去时,一道光缠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出了水面。 “哎呀!”少女的惊呼在耳边炸开,“完了完了,公主跟死鱼一样不动弹了!” 萧雪禾被从池塘里捞出来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染春手忙脚乱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急的在原地转圈。 萧雪禾尚存一缕意识,朦朦胧胧的,弄不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她不是死了吗? 耳边的声音愈发嘲哳。 “哎呀,公主您可不能死啊,您死了染春可怎么办啊……” 染春哭诉着,忽然瞥到一旁同样湿身的少年,猛地起身抓住他的衣领。 她力气极大,又年长不少,少年身形孱弱,竟被她提了起来。 “小侍卫,刚刚是你下水救了我们公主,那现在你快想想办法,让公主撅过来啊!” …… 萧雪禾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场面,她曾经历过的…… 这不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发生的事吗?她不慎跌入池塘,被一个路过的少年救了起来,那少年还嘴对嘴朝她口中吹气,后来她醒倒是醒过来了,可她不争气,居然因为一次渡气对这个家伙产生了好感。 没错,这个少年就是齐淮,姜国日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是他,一手将萧雪禾推入深渊。 这边的二人还没有意识到萧雪禾的百转思绪。 齐淮有些迟疑地朝染春说出自己的“救人方法”,染春倒是没反对,只是问道: “给公主渡气?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下斗胆冒犯,但事急从权,可以一试。” 染春一咬牙一跺脚:“行!” 萧雪禾心里一凉。 “行什么行?!” 二人只见刚刚还如“死鱼”一般的公主也不知练得了什么邪术,竟自己将那胸口的闷着的水吐了出来,被浸湿的额发黏连在精致小巧的面颊上,凌乱中又带着一丝憨态。 撑着坐立起来后,萧雪禾一双明晃晃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容清秀的少年,思绪百转,快速弄清了现状。 风云令的预言成真了。 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到一切还未开始之前。 没有记错的话,这时的她刚过完十四岁生日宴,正被皇帝当做心尖上的宝贝疼着,不知世间疾苦为何物。 见萧雪禾自己醒了,染春眼睛又是一红,忙在她身侧蹲下,手扶着她纤弱的背,心疼不已。 “公主,您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看向染春时,萧雪禾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少女两世的面容在眼前重合,她不禁抬手抚上染春的脸颊。 “是啊,多幸运啊,我没死,我回来了。” 染春只顾着高兴,也没细思她这句话的深意,倒是指着站在一旁的齐淮朝萧雪禾介绍:“公主,刚才就是这个人救了你。” 闻言,萧雪禾沉默了片刻。 就事论事,这次确实是他救了自己,算是自己欠下了他一份情,不过心里的那份无处抒发的郁结,教她懒懒地抬眼,只用空洞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她不仅不想道谢,还想出言讥讽。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本宫刚刚听见,你以下犯上,妄图对我做些不知羞的事……” “小……侍卫?本宫倒想知道,若是真做了,你有几个胆子,敢走出这片林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闷。 染春有些奇怪地戳了戳萧雪禾的肩膀。 “公主,什么叫不知羞的事啊?小侍卫要对你做什么不知羞的事啊?” “……” 染春这丫头,怕是连渡气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萧雪禾自认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也没脸红,直白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想靠这个来救我,是吗?” 少年似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身形有一瞬的僵硬,没想到她居然听见了他和那个婢女的谈话,想到是自己的某些举动不和萧雪禾的意,那双略显淡漠清冷的眸子竟有点委屈地暗淡了下来。 “殿下误会了,我断然不敢轻薄您。只是我曾在江南水乡生活过一段时间,深知溺水的危险,担心殿下会有不测,才斗胆提出此法……” “……” 染春眼看着向来好脾气的公主脸黑了下来,再慢半拍也应该知道公主心情不好。她护主,自然也不太好对小侍卫表现得太过热情。 “小侍卫,我们公主是女儿家,你一直在这里也不妥当,不如先回去吧……” 齐淮倒是没有要纠缠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他走了大概有两三步,萧雪禾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就这样湿着身子,傍晚时分去我府上找惠安嬷嬷,就说你救了我,找她讨要赏钱。嬷嬷心眼好,一心为我着想,想来是不会少给你银子的。” 齐淮眉头微蹙,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她的讽刺?不过到底还是转身行礼谢恩了。 “谢公主赏赐。” 看来这位公主是真的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看着少年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林中,萧雪禾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可一想起上一世自己被这人渡气,小腿肚子又一阵痉挛。 上一世她或多或少受了他温热唇齿的蛊惑,才一时冲动看上了他,幸好这一世及时止损,她再也不要和这种人扯上任何关系。 染春没有发现萧雪禾的异样,只觉她这样湿着身子实在不妥,扶着她回了永宁宫,又差人烧了些热水姜汤给她暖暖身子。 折腾了这么一通,萧雪禾疲惫地窝在床上,脑中全是前世那些混沌事儿,一刻也不得消停。 好不容易闭上眼了,又梦见刀剑肃杀,现在的染春、后来的赵玉儿在身边自戕,一下子又惊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了。 寝殿的门吱呀作响,惠安嬷嬷轻踩着步朝萧雪禾床边走去,见她额上全是汗,心疼不已。 “殿下今日落水定是受惊了,是奴婢不好,早知应多安排几个人跟在殿下身边。” 再听到久违的慈爱话语,萧雪禾感觉心中一坠,如半生风雪后被人稳稳接住,有种难言的感动在心头汹涌。 她抱住惠安,泪水不可抑制地滑落,打湿了她的宫装。惠安这厢自然不清楚状况,只当自家公主是真的怕了,回抱住她尚且稚嫩的身躯,软语安慰。 啜泣了一会儿,萧雪禾情绪也稳定下来了,闭着眼靠在惠安怀里,不知在思量什么。惠安虽觉今日公主状态有些奇怪,但只当是小孩心性,也没多想。 “嬷嬷,今日可有人来找你领赏?” “公主可是说那个救了你的小侍卫?染春和奴婢提过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未前来领赏。” 萧雪禾听了之后神情并无变化,只是淡淡道:“他不要那便算了,以后再有人来也别给了。” 惠安是眼看着萧雪禾长大的,她知道这孩子最是讲理,即便是生气也是有理有据,还要一道道说出来让人评理。 不怕萧雪禾撒泼耍赖,最怕的是她说话淡淡,这是她气急了的表现。不知那个小侍卫是哪里惹到公主了,竟把这么好脾气的殿下惹得如此气恼。 眼下惠安也只好应承道:“是,我的殿下,咱们永宁宫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一个小侍卫予取予求不成?” 萧雪禾弯了弯唇:“嬷嬷疼我。” 惠安笑着替她掖好被子:“时候不早了,殿下好生歇息吧,明日的早课奴婢帮您请假,女儿家身子娇贵,千万不能逞强。” 是了,现在的她是十四岁的年华,是姜国最受宠爱的公主。 惠安离开后,萧雪禾小憩了一会,便再也没有睡意了,如今一切从头开始,她不能坐以待毙,被动等待厄运的来临。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她也想通了,与其和上一世一样执念于皇权,郁郁终生,不如逃离这无尽宫墙,及早身退。 萧雪禾知道,虽然她现在还是荣宠正盛的公主,可是这种风光的假象并不会持续多久。 上一世中,一年后的及笄礼将会是她人生破碎的开始。如果她不加干预,恐怕小产的张昭仪还会疯癫上堂,指认她是冒牌公主…… 萧雪禾揉了揉眉心,转头在书架上看见了一本书。 “……《机关概要》?原来这本书早就在这了……” 她记得上一世她阴差阳错拿到风云令后,风云老者告诉她若想窥得其中机密,需翻阅《机关概要》。 回宫后,她偶然间在书房中发现了《机关概要》,可还没来得及翻阅,《机关概要》便离奇失踪了。自那之后她终日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捣鬼…… 后来她遍访江湖隐士,才大抵上知道了风云令的用法:以血滋养风云令足三年,便可改天地时序。若反噬过大,风云令便会逆转时空,颠倒乾坤,想来如今是应验到自己身上了。 萧雪禾垂眸思量:若真是风云令助她逆转时空,那她必须在这世再次找到风云令,归还时序能量,否则自己会被这股能量蚕食殆尽,终归虚无。 萧雪禾将《机关概要》藏在了暗格里,方觉困倦,趴在书桌上便朦朦胧胧睡去了。 齐淮回到绛鹤轩,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他推开门,将身上湿透的衣衫褪了下来。 腰带散落,三颗糖果从怀中掉落下来,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滚了两圈。齐淮动作停滞了一瞬,盯着那三块糖果,面色沉郁。 “看样子,并不是太成功?” 内屋传来的少年音中带着一丝嘲弄,齐淮懒得看那人,弯身捡起那三颗糖,在院子里的积水盆里洗干净,放在了桌面上,而后才淡淡朝那人点了点头。 “裴大人。” 来人正是中书侍郎裴清。 裴清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漠然的齐淮,那双在前朝圆滑无比的凤眼在此刻竟透露出寒凉的星芒。 “不愧是大齐质子,任务失败了却还是这么气定神闲,倒是让本官刮目相看。” 齐淮站定在裴清面前,还未来得及擦干的墨发四散,几缕贴在他瘦削的脸侧额间,破碎的模样,任凭谁看了都难免心生怜悯。 “并非属下气定神闲,而是属下并不认为任务失败了。” 裴清冷哼了一声:“我本看中你行事谨慎,又有一副好皮囊,才让你去接近景和公主。谁知你却如此蠢笨,以为一个落水的桥段就能俘获公主的心。” “你说你不认为自己失败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 景和公主萧雪禾是出了名的守旧,今日齐淮虽救了她,但却让她无比难堪,裴清并不相信齐淮还有什么办法能接近萧雪禾。 “裴大人此问一出,其实是对景和公主了解不够深刻。” “哦?” “据属下调查所知,景和公主自幼缺爱,故而日常行为举止一板一眼,想以端庄娴静之名博取帝皇之爱,故而给人以守旧的刻板印象。” “可在属下看来,物极必反,她内心深处必然极度渴望被爱。故而在臣的计划中,救她上岸不是博取她好感的关键……” “这关键,其实是渡气。” 齐淮拿起一颗糖在指尖把玩:“女人喜欢甜腻的事物,一个缺少关爱、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突然被人如此亲密对待,念念不忘乃是必然。” “你……就这么认定萧雪禾会对你产生情愫?凭什么?” “就凭属下的这张脸。” 裴清闻言一顿,面色古怪。 原来齐国质子居然这么自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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