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宫殿,下设九十九阶玉阶,那人到的时候,褚芒正端坐在龙椅上,双方都不意外。 金龙盘柱,威仪万千,自从卸去盛岐司天监监正一职,他未再到过这里。 御座上的人气宇轩昂,随便一身玄衣也被穿的矜贵,美眸看着手中奏折,冷峻的脸上倒是克制。 他不说话,云祈只好开口:“说说吧,怎样才肯放人。” 御座上的人神色专注,明明听见了话也故意将人晾在一旁,提笔批改今日的奏折。 “我接到消息时已经快过午时,整整一日,狱中苦闷……” 执笔的手一顿,昨日被人辱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辱骂君主,按律应处以极刑,再拉到闹市午时问斩,偏偏被人骂瞎子。 从前在殷山,也有人泫然欲泣,拉着他的衣袖哭闹:小瞎子,我又走丢了。 手下的奏折突地又变成昨夜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软唇还因醉酒后的缠吻沾染胭红。 脸上难得出现不自然与难堪,褚芒握紧笔杆,忽地扬手扔了一个东西在云祈脚边。 “既然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自己的六爻早在三年前就碎了,脚边的龟壳不知是他从哪里搜罗来的,真是难以想象,这位九五至尊从前最为看不上的东西,也学着邝御婵广辟天下方士,辟谷、祈福、画符,每日燃起犀香… “朕要你一卦,她在哪里。” 美眸一掀,又是催山倒海的压迫感,他们两人见面,除开这个话题,永远聊不到其它,而今日眼中的杀意更甚,甚至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云祈想,他的耐心估计已经耗完了,今日若还是不能得到他所想,他定会杀了他。 但幸好,他怀中有双鱼玉佩。 “告诉我,烟织的埋骨之地。”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提到云烟织,龙椅上的人皱起了眉头,脸色冷凝,他还是不愿意说。 罢了… “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我云氏族人,您的私兵围了驿站,云氏皆被押入大狱,周围百姓惶恐不安。” “对君主不敬,按律当诛九族。” “看来枝意的密卦扰乱了圣心,你也害怕这次来的云氏族女中有她。” 云祈也起了调侃:“云萝和云烟霜,一个名字一张脸,究竟是谁呢?” “陛下可别偏心错了人。”云祈笑着提醒。 冰冷的大狱,云萝蜷缩在草席上,背后是冷冰冰的石墙。 她现在是真后悔了,和丁香雪待久了脑袋不灵光,被亲了就被亲了,干嘛骂人啊,一个词叫忍辱负重,忍一时海阔天空啊! “贱人!你居然为了拉我下水去辱骂陛下,我要是折在你这里,元沂云氏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隔壁牢房的燥郁狂隔不了几个时辰就冲着她辱骂一通,云萝将眼睛闭上双手捂上耳朵,仍然隔绝不掉她的声音。 “贱人,你倒是聪明!同归于尽鱼死网破这些个道理你倒是学的精,什么不做你偏对陛下不敬,你要死居然还要拉上我给你垫背!” 云萝已经够后悔的了,还被她一通抱怨,更是烦躁:“若不是你派人杀我,我会被人劫进皇宫,然后发生这些事吗?” 云烟霜表情一窒,指甲将墙壁抓得刺耳,云萝将一旁空瓷碗朝她的方向扔去,吓的她停了抓墙的手。 “况且…”云萝左右看,并未见着巡逻的士兵才继续开口,“元沂云氏敢豢养私兵,这条重罪,足够你死好几次了。” “你!” 又是一顿踢墙扒墙的声音,要不是这狱墙修的牢,云萝想那个疯子可能真会拆了墙朝她扑过来。 “歇停些吧,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还有劲啊。”云萝反正是没气力了,说话都软绵绵的。 “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隔壁仍在歇斯底里。 云萝无所谓,反正豢养军队的事情都被她知道了,就算云烟霜放过她,整个元沂也不会放过她,看来这次选后也是另有目的,元沂的野心更不止家主之位。 但是这一切的计划,都终止在昨日她的那场辱骂,这么一细想,她果然是骂对了! 她这算是救了盛岐啊! 一串脚步声响起,她继庞妈妈、云一二三四、云烟霜被关押进来后的第六次抬头。 顿时内疚让她话都说不利索:“家、家主,您也进来啦。” 云祈左右打量着狱内环境,目光掠过地上的碎片看向墙角的女子,清冷的脸上难得露笑:“非也。” “家主是来捞人的。”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云祈为首,云萝走在后面一路都被庞妈妈念叨:“这次可真是把我吓的够呛,妈妈我还以为找不到你是因为你够机灵,知道躲在刺客找不到的地方,原来你是躲进皇宫,还将皇帝辱骂一通!” “这次要不是家主为了我们去求陛下,谁能有命活下来!” 庞妈妈说着就去拍胸口顺气,云一云二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姑娘,我们不如回淮阴,这皇后谁想当谁当吧!” 谁当? 云烟霜? 等云烟霜当了皇后,再用元沂的私兵控制盛岐,以两人之间的恩怨,谁生谁死一目了然。 再说,从来没人那么嫌弃过她,她还就不信了,这人她拿不下,盛岐的凤位她坐不稳! “我要当皇后。”云萝眼睛里在发光。 “就你?也配?” 狭路相逢,云烟霜被采妈妈搀扶着走来,象征意义地向云祈问好,又望向云萝,眼中浓浓的嫉妒被生生压下,她不忿地挑衅:“空有一张好相貌,我看你怎么惨败!” 说完气冲冲地被扶着走远。 高高的楼台上,褚芒见着黄裙女子冲着离开的石榴裙假意地挥了挥拳头,还狡猾地做了个鬼脸。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在殷山也曾有人将引蛇草扔在下房里,将欺负她的守陵宫女吓来失语。 唇角不自觉地轻勾起,又很快落下,以至于侯在一旁的罗吉没有看见。 “陛下,要想知道是谁,你不如就将烟织姑娘的事告诉云监正吧。” 罗吉还是习惯称呼云祈为云监正,这三年也见他四处寻找云烟织的下落,只是可惜,他找到天涯海角都是找不到的。 “云烟织曾答应以身为祭让她回来,她做到了,朕自然也会遵守她的遗愿。” 此话既出,罗吉自是不能再劝,古板的脸上难得为别人流露出可惜。 上天哪能孕育出如此理智绝情的女子,从前她在云氏祖祠与人绝裂,便说出井水不犯河水,绝不安好的话。 小皇帝在兰若寺山脚遇刺,她情急之下使用了化尸蛊,却不小心沾到了自己身上,她不是因为褚芒牵制她下的毒而死,而是因为化尸蛊殒命。 而当她真正身死,启动了化尸蛊,云烟织连一具尸体也未留给云祈。 真正做到了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陛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监正…”罗吉又多嘴了。 男人的脸上出现迷茫,就如同游离人间的孤鬼。 “有个念头多好,最怕是没有念头的活着…” 声音有些淡,不注意都听不见。 从前他也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希望,可惜每日只能重复辟谷、祈福、画符、燃香这些事。找到老,找到死就已经是他的执念了。 还是小皇帝故意泄露了自己的位置,他才能以云祈威胁云枝意得来一卦。 “究竟是谁呢?” 罗吉也在默默地看,谁能是她呢?那个钟灵毓秀的女子,那个愿意给他一碗枇杷露的女子,她忘记了前尘,想来那碗微不足道的枇杷露更是无法令她深记。 忽地下方发生争执,他看去,竟然是丁香雪! 丁香雪明明是去接应芳吟姑姑,怎么会提早回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转头往身侧的男人看去,面容俊朗,轮廓分明,纤长的眼睫低垂着,但神情丝毫不意外。 能将丁香雪叫回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了! 罗吉心惊,心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身旁这位九五至尊,他心里好像已经有了注意,他只是不确定,也可以说是害怕,他不知道她这次,是否只是为他而来。 他害怕云祈和云烟织的结局,是他与她的结局,若真是这样,届怕那时,他会疯魔。 罗吉默默看着,云祈和身后一堆人交谈了几句,那一堆人走了,将云萝留在了宫里。 丁香雪将她留在了宫里。 他……将她留在了宫里。 * 云萝没想到丁香雪在宫门口就将她给拦住,还用她的身份威胁。 “谁能想到淮阴云氏的姑娘和她的情郎跑了,让你一个替代品入宫选后。” 她就像是抓到了把柄,笑的肆无忌惮:“既然如此,你就更得听我的话,欺君大罪我帮你瞒着,你就得在我的宫里待到皇后选出来!” 她这两日是去接应杨国夫人的,结果自己先回来了,手中还提了一只麻袋。 “路经一个小村落,见村中老树上还给鸟儿留有几只柿子,难得在早春见着柿子,便全摘回来了。” 她回房就扔给舒儿:“想办法做成柿饼。” 舒儿苦脸,她并不会。 “这个好办。” 云萝暗忖不妙,果然见丁香雪阴测测盯着人笑: “淮阴多柿树,做柿饼的手法也是一绝,你吃我的喝我的去为我做个柿饼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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