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来的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江圣妮和江沐宴悠闲地坐在客厅里头。 “来,女儿,牛奶,刚热过了。”江泽拿过一杯牛奶递到江圣妮手里。 江圣妮接过奶,低头喝着,眼睛随意一瞟,又瞄到那个算命老头。 刘前凑到江廷之旁边,同江廷之讲了些什么。 “上楼聊。”江廷之手一挥。 刘前一脸神神叨叨的,手上拿着串佛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跟在江廷之身后,毕恭毕敬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临上楼前,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江圣妮。 江圣妮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发慌。 噔噔噔噔噔噔! 江沐宴手指往桌子上敲着。 “哥!你别吵。” 江沐宴:大人聊天,你这小屁孩慌什么! 江圣妮:我没慌! 江沐宴:我不信!还有,他们又不把你卖了,你就一天天的瞎慌。 江圣妮:…… 江圣妮正想反骂回去,霎时间,楼上动静大了起来。 她反手捂上江沐宴的嘴,竖起耳朵仔细听。 江廷之:不可能。 “我算命这辈子就没出过错。”刘前的声音不大,但清楚地传来,铿锵有力。 “江老爷子,我卜卦确实是万无一失的。” 听得出来,江廷之那边沉默了很久。 江圣妮侧头,朝江沐宴压低声音,“什么情况?这小老头在卜谁?” 江沐宴起身,顺嘴道:“我去替你探探!” 江圣妮:…… 猛然间,江廷之加大声音,“不可能,圣妮她看着就福气足,你这是什么意图……” 说着说着,江廷之的语气弱了下去。 刘前的声音更突出了,“我看你们家这丫头的面相,就是这情况!” “十九,二十岁,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大坎。” “她要遭人骂的,指着鼻子骂的,保不齐性命也有危险。” “没准短命。” 客厅里,江沐宴的步子一顿,看向楼上,可是满心都集中在江圣妮身上。 旁边,江圣妮一愣,没有讲话。 原来是在讲她啊! 知道是在讲她自己后,江圣妮的心空空的,心里慌慌的感觉过去了,知道他们讨论的源头后,反而没那么不安了。 江沐宴见江圣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往江圣妮这边一靠,温柔又耐心地朝江圣妮讲道:“妹妹,不用理会那狗屁的话,我就没见他说中过一次。” “你别被影响了,哥带你出去看烟花。” 说着,江沐宴拉上江圣妮冰凉的手。 “砰!”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寒霜,从上方传来,“谁说老头我算命不准,荒唐,可笑!” 江圣妮抬头往上一看,果然是江廷之和刘前。 江圣妮:爷爷。 江廷之:都听见了? 顺着楼梯,江廷之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下来,目光落在江圣妮和江沐宴身上,来回翻转。 江廷之:听见了那我就放开讲了。 看着江圣妮,江廷之如鹰的眼睛扫视一圈,继续道:“你这丫头以后就不用去集训营了,之后的课程就让你哥哥去吧。” 江圣妮手指甲往手心抠了抠,想要说出口的话一时间卡在喉咙里,目光呆滞。 眼睛酸酸的。 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就不用去了? 虽然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不让她去,她心里还是有点空落落的难受。 她是弃子吗? 江圣妮心口就像破损的堤坝,溃不成军。 怎么自处…… 江圣妮不敢看江廷之,害怕看见江廷之眼里的嫌弃。 保不齐性命有危险。 会短命。 也是,一个短命鬼,谁会稀罕…… 江圣妮不敢看江廷之,只是无力地看着地板。 看来是遭人嫌了。 她眼睛红红的,双手无力的往下垂着。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爷爷,为什么这么突然,因为他说的话吗?” 江圣妮对刘前的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一旁,温舒反手握住江圣妮发冷的手,语调颤抖道:“囡囡,你别乱想,你爷爷他不是这个意思。 “爸,你让她缓缓吧!”温舒看向江廷之,眼神中是意味不明的探究。 温舒摇了摇头,继续道,“她也不好受的。” 江泽脸僵了僵,扶着江廷之,在没人注意时,悄悄给刘前使了个眼色。 江廷之看向江圣妮,不冷不热一句话:别太敏感。 什么意思? 江圣妮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光,是火光。 江圣妮:什么敏感?那破训练营谁爱去谁去,我是不稀罕去的! 江圣妮瞟了眼刘前,目空一切的高傲,抬头走向他,眼神却不正视他。 他走到刘前身边,冷冷道:“什么破算命的,我这辈子长命百岁,你不会讲少讲。” “你你你……”刘前被唬住了,伶牙俐齿的嘴憋不出多余的话。 而江圣妮就不一样了,她脾气一上来,就有点收不住了,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骂骂咧咧道:“你才活不过二十,噢,不对,你也过了那年纪!” 说着,她白了刘前一眼,自己也受不了肚子里涌出来的难受劲,加快步伐,从刘前旁边过,轻哼一声,出门去了。 “算了,我们都冷静冷静吧。”温舒按下江泽刚抬起的手,朝江泽摇了摇头。 整个大厅里,氛围沉重,压抑着呼吸。 什么算命? 说实在的,她江圣妮从来都不信这些。 但是…… 他们都信了。 唉! 十九、二十岁? 被人骂? 短命? 江圣妮不禁自嘲一笑:“去那种集训营,一群虎狼之辈,每天过得跟个鬼一样。” “这样下去,我还不一定有命活到十八呢。” “要我去那鬼地方,我还不去呢!” “求我去,我都不去!” 江圣妮心气一高,眼眶红红的,她越想越气,这破算命的,给我滚。 嘭! 烟花炸开,在天空里。 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夜里,万家灯火,万家通明。 后院里,远没有前院那么亮堂,但是逢年过节的,后院也是明晃晃的,烟花在天上,此起彼伏地绽开。 江圣妮心里不得劲,闷闷的,眼眶红红的,她顺着脸颊,擦了擦脸。 江圣妮的心口从跌跌撞撞慢慢归为平静。 一滴湿漉漉的东西掉在她头发上。 下雪了吗? 雨夹着雪,似雪非雪,还未成型的雪籽飘了下来,洋洋洒洒…… 江圣妮抬头,凝望天空,心里一瞬间一片空明。 “妹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江沐宴小心翼翼地站着,好久才憋出那么一句话。 江沐宴安抚地拍了拍江圣妮的后背,轻声但又格外沉稳,不似往日的纨绔。 “爷爷有事出去了,我已经让人把那破算命的撵出去了。” “江圣妮。”江沐宴看着江圣妮一脸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把把江圣妮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用管那些话,那破算命纯瞎讲的,之前那狗还给我算命,说我会死在墓里,我能信信他那狗话?” “天天神神叨叨,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认识这种人!” 江沐宴安慰地拍着江圣妮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 “哥?”江圣妮听到这,猛地一抬头,哽咽道。 “没事,不用管。”江沐宴说着,一脸的风轻云淡。 江圣妮根本没有插上嘴的机会,江沐宴又继续道:“爷爷也是,干嘛讲这种不明不白的话。” “他估摸着也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也不想看我天天胡来,所以,才让你别去集训。” 江沐宴:那鬼地方,你不想去就不去,想去就去,随心所欲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我们家的人,想去都能塞进去的。想出来,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根本不用你费心思。 江圣妮:哥…… 江沐宴:哥永远站你这。 “好。”她笑了,一时间,心头松了松,也是,这种小事,她想去就去,不去也能不去,她从来不需要因为旁人三言两语的破话而难过。 烟花易冷,江圣妮心里一时间想透了,也就不冷了。 天上的雪籽变成了雪花,飘洒在华夏大地,像极了江圣妮出生那年的雪。 肆意地飘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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