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一切都还在荆雨疏的预想之中。宋落君蹑手蹑脚地走出华船听的房间,属于于眠的屋子灯并没有亮起,透过窗子厚帘露出的窄长缝隙,只能瞧见里面黑漆漆的,月光如撒盐的那束落下,床上的被褥干净整洁,主人今晚没有回来过。 深夜寂静,她摸着大概的方向,找到了荆雨疏的笔记本电脑,用数据线连接电脑和手机,排查手机的监听监视软件。按荆雨疏以前教给她的,屏幕果真出现了红色代码,猜测成立。彻底删除不现实,直到她拉开抽屉,找到被他的笔记压着的旧手机,她绷紧的脑神经才有所放松。 这个点,师傅早已入睡,暂时没法知道,这几个人具体在谋划什么。小姑娘身在美梦里,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独自呢喃,她拍了张华船听的睡样,敲了几个字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了于眠。 门外偶有一片黑影,宋落君轻描淡写地赶人离开,“别躲了,回去报备小师妹的情况。” 她看不清月夜下的面庞,也不打算看,背靠房子的那堵墙,向后丢出一个小物件,“哦对了,这个给荆雨疏,顺便提醒于眠看短信。” 等月色只留下她的影子时,她的邮箱跳出一封新的邮件,打开是一份邀请函,封面盖戳着火漆印子,壳子华丽,里面的信纸缀着飘逸的羽毛图案,那位夏家同辈人,诚邀她参与这次展览,以木雕师的身份。 荆先生许诺的引荐,倒真的说到做到,实现了。 她回复了寄件人,收下了邀请函,邀请函上写明了展览地址和布置时间,让她到了时间再过去。 展览地选在了繁华市区以外的郊区,她选择开车过去。停在地下停车场,宋落君摁键,解开了安全带,换上了高跟鞋。她蓄了一会儿的力气正准备开门,车门自觉向外拉开,她手抢先按着车檐,将没处使的力量用在了关门上,车门与车身合为一体的声音,轰的一声响彻空旷无垠的地,如同田野杂草被风撩过歪头的那一阵风,无影却有形。 “楚叶稀?” 男人收回落空的手,将俯身歪斜的绅士帽扳回正脑勺,见宋落君不肯视让的模样,眼带着杂草视强风的敌意,楚叶稀展示出了他的邀请函,她看得明晰,与自己手上的那份,没差,但他是受邀看展的,与她有着根本的区别。 她的手指触摸完纸质颗粒,那份邀请函被他收入囊中,“别多想,带你见个人,你想见的那个。” 进入展览厅,遍地都是大小不一的纸盒,宋落君悬着脚尖,却无处落地。楚叶稀在前,搬开了纸箱,开辟出一条能走的,搬到尽头,她四处瞟着地上的小物件,抬脚时昂首,看见楚叶稀与人打招呼。 那人眼上架着金框眼镜,有些清冷的眉目转眼露出了熟人之间的熟捻,抛掉手里的处理单上,说的话也极为豪爽的,“哟,好久不见。” 两人撞了撞肩,聊起其他,像把冷下来的场子如火般暖起。 她停在原地,等他们说完话,才走到两个大男人跟前,那人先谴了其他人办事,随后审视的目光落在宋落君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和戏谑。 “想必这位就是,常驻热搜的宋家小间谍。” 她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不知这位一眼看穿了多少。楚叶稀反倒是护着心肝,绅士的眸深深瞪了那人,那人方才消停些。 那人也不再逗她,自报家门,说是这次展览的主办人,平常唤他夏总即可。诚邀她一同布置展览,并在展览上展出关于木雕的艺术品。 宋落君被带着在展厅走了一圈,宋落君大致心里有数后,装作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软木画也可以参展?” 那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狐疑地瞅了瞅楚叶稀。软木画的知名度广泛仅限于榕梧市内,作为榕梧市的瑰宝之一,却很少会有外地人知道。每次向外地人提及时,为了方便理解,常常会将软木画归纳为木雕一类,说起木雕,大家都会恍然大悟地盯向软木画,尝试把它记住。 楚叶稀小声跟他解释,那人听了半天,朝宋落君点点头,“是的。” 宋落君和姓夏的那人聊了很久,楚叶稀识趣地走开望风。敲定了展位和主题,提到有个现场展示的环节,她思索了半晌,也一并应下。晃眼间,喝下午茶的时间也消逝去了。 “夏总,就送到这里。” 宋落君停在了展厅门口,偏头与夏总拉开一段距离。楚叶稀拉下车窗,静候佳人。夏总看是时候了,点到为止,“宋小姐如果不明白刚才那句话,可以看看现在的热搜。” 和颜悦色地道别,她坐进车内,半信半疑地滑开手机,面孔的白嫩像涂了白油漆似的,苍白到了病态,偷喝水的红唇此时掉色有些偏紫泛白。工作室内散布的谣言,终究被捅到了网络上。 - 一天下来,荆雨疏都在和公关部的人一起搜集证据。热搜榜上,有人放出了两个游戏的制作时间线,指责成画工作室抄袭对家已经推出的原创木雕游戏,木雕模型连环撞就算了,连洛神赋这个画龙点睛的点也敢明目张胆地照搬,简直不要脸面。 工作室的人将收集到手的反驳证据,加上之前就握在手里的资料,一一整理,等着第二天发出。 兜里的手机拦截了一条消息,于眠没有及时察觉。小师弟关上门,录音的尾段正巧放完,没听完整的人有着强迫症,又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小师弟听的细腻,几句话理顺了,温婉女声是宋落君,另一个则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工作室HR,全程只有这俩人在对话,“师哥,这段录音是?” “是你师姐那天打给HR说要辞职的那通电话。” 等到那段录音结束,荆雨疏拿出了一张草稿纸,纸上记下了那段录音的文字版。按惯例来说都是,这种记录内容,切换下一行的标准是xx说的内容超过了一行自动切换,或者换另一个人说。这张纸也贯彻了这样的标准,但在宋落君说的话上,则是一个小段落下一个逗号或是句话,就换到了下一行。 荆雨疏用蓝笔圈着其中的几个字,于眠半猜半蒙地说出口,“师姐在传递消息?” “是啊,你连起来读读看。”他放下了钢笔,饶有兴致地引导小师弟。 就着圈起来的字,如同藏头诗般揭秘,于眠竖的一串念下来,“姐、你、我、咱、没、是、抽、听、不、明。” 荆雨疏像是对待毛绒狗狗般,揉了揉矮了他半截的小师弟的头发,揭晓答案,“我暂没事,听不明。” “师姐没事,那太好了。可是” 于眠没说完可是后面的疑虑,呛了几声,原来是荆雨疏拿出了打火机,将那张纸烧至灰烬,“她旁边有人在,她没有办法直接说。” 藏头诗这事,他从宋落君身上学到了几分。她与宋潜打的配合,他有幸见过几次。其中一次,便是藏头话,算是直白的提示,那次兄妹俩里应外合,侥幸逃过了父母的毒打。 七个字的后三个字,荆雨疏蹙眉,“华船听现在在哪里?” “在……”于眠心里没底,字眼拖得很长,指尖滑开手机,追踪定位到了市区之外的码头。 其间的距离相当于城西到城东,不容小觑。荆雨疏盯着那个标记点发着微光,直到熄灭,“你俩吵架了?” “是,她偷听到我们的计划了,不要替身,自己去当了荆世杰的人质。”于眠出示了一张小师妹上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车的照片,车子的主人只露出了性感的唇,但他确信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我没拦住,于诺亲自来接她上的车。” “胡闹。”荆雨疏的音量震到了师弟一愣一愣的,颇有长辈教训小辈的意味,“她任性,你也跟着她一块任性,万一” 万一,他噤了声,不忍预想发生不祥的后果。 啪嗒,客厅的灯暗下,一切回归夜色的静。黑影开了锁,将一小串钥匙放于玄关柜上,“侄子啊,置气没用,人已经在寻鹿园了。” 荆雨疏的眸眺了下低着头的于眠,随后看向男人自顾自地套上拖鞋,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块银色,像划出的一道抛物线,飞进荆雨疏挡在胸前的手心。 “跟小孩生哪门子气。也怪我临时有事来晚了。”男人解开腕上的袖口,步子迈到荆雨疏,身量比起他似乎更为健壮魁梧,紧身的西装系上的扣子隐隐绷着那里,欲有崩坏的迹象,“这小子哪会对他女朋友放宽心,便来求我帮忙,我正巧有时间,就去跟了一路,然后碰到了小宋。小宋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不担心才是假的。于眠赶不及地凑过来,瞳底满是担忧的碎珠,颤颤地询问起小师妹的境况,“船听怎么样了?” “回寻鹿园睡下了,小宋给你发了图片,你看看。” 于眠找出了被拦截的短信,照片里华船听抱着玩偶沉浸在梦里,呢喃的嘴张着,白齿经月光指点,泛着细微的闪动。 男人脱下了西装外套,挂在近处的衣帽架上,发了几句牢骚,后将话题转回了她,“侄子啊,小宋怎么又上热搜了。” 闻言,荆雨疏点开微博,抄袭的词条躺在热榜第八名,而第七名是双面间谍菌落,点进话题广场,结合宋落君入职时间和一张照片,以及游戏公布pv和透露幕后的时间线,完美无缺地推断宋落君携带资料从对家跳槽到成画工作室,以及和对家藕断丝连,提供信息。 他深色的眸流动着胸腔内止不住的熊熊烟火,手机被丢在了玻璃茶几上,坚硬的壳多出了几道划痕,于眠挡住了它的去路,也因此误触到微信朋友圈里,第一条便是一张工作室的合照,于眠眼尖,指着里面的一个笑颜如花的白领,说:“这是于诺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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